夜幕沉沉,乌云蔽月。
许是今日见了陆乘渊的缘故,宋卿这一整日都心绪不宁。
好在沈聿今夜并没有来“看着她睡”,倒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只是依旧心绪不宁,翻来覆去一直到子时,宋卿也没有睡着,她索性起身,秉烛看账,算算近几日上京各处铺子的盈利情况,也算算陆乘渊亏空的有多惨。
只是她账还没算完,门外便传来了常嬷嬷和昌明火急火燎的声音——
“小姐,小姐,桉哥儿在不在你房里?”
宋卿摇摇头,疑惑地应道:“不在啊。”
常嬷嬷大惊失色。
“小姐,不好啦!桉哥儿被人劫走了!”
“桉哥儿被人劫走了?”
宋卿先时那些不宁的心绪此刻落到了实处。
但颇为意外的,她却没有很慌乱;镇定下来,看着常嬷嬷,她沉声问:“怎么回事?”
常嬷嬷急急忙忙组织语言。
“我夜里起来如厕,发现起了风,就想着给桉哥儿盖盖被子,可谁知去了桉哥儿房里,桉哥儿却不在床上;我还以为他去找昌明睡了,摸到昌明房里一看,昌明房里只他一个人;我就赶紧喊醒昌明帮忙找人,我和昌明跑到院中,不经意看到屋檐上有两个黑影子闪了过去。”
“方才我没多想,以为是摄政王留下的暗卫;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两个黑影子把桉哥儿掳走的。”
常嬷嬷带着哭腔问:“小姐,现在怎么办啊?桉哥儿被人掳走了,他还那么小,他害怕不害怕啊……”
有时,事情就是很奇怪。
按道理桉哥儿被人掳走,最惊慌的应当是宋卿,可眼下看着惊慌失措、热泪盈眶的常嬷嬷,宋卿却出奇的镇定。好似常嬷嬷替她惊慌过了一般。
心念急转,她想到了来府上敲打她的陆乘渊。
“陆乘渊!”
宋卿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又骂道:“沈聿留下的那群暗卫都是饭桶吗?”
匆匆穿上外裳,宋卿吩咐站在门外的昌明:“叫人备车,我要去驷马桥找贺争流!”
驷马桥聚集着上京各类三教九流的人物。
其中最有名头的,当属青帮帮主贺争流。
说起贺争流,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他出身世家,虽不是什么顶级世家,但祖上也算声名显赫。
这样的出身,家中长辈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读书从政、平步青云。
却不想他却自甘堕落,落草为寇,加入了青帮。
他也是个有能耐的,在青帮待了两三年后,青帮上下,无人不服他,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青帮帮主。
只是任谁知道他的出身,都会叹上一句“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可宋卿不一样。
那年在淮扬遇到贺争流,得知他的身世,却又见他将曾经乌烟瘴气的青帮统理得一派清明,宋卿叹道:“卿本佳人,就该做贼!”
就这一句,让贺争流把宋卿当作了莫逆之交。
眼下听闻宋卿的儿子被陆乘渊掳走了,贺争流伸手拍了拍宋卿的肩膀,安慰道:“卿卿,别担心,我豁出命去,也会把桉哥儿给你找回来。”
吩咐人给宋卿备好客房之后,他又嘱咐到:“你府上现在不安全,你就待在我这里,等着我的消息;另外,常嬷嬷那边,我也会让人给她带个你安好的信。”
说罢,他带着一群人,踏着夜色,直奔公主府。
这一切,有人当然需要如实报给沈聿。
此时,沈聿正等在书房里。
见那报信的暗卫来,一向清冷自持的摄政王面上竟露出了些许期待。
只是他的期待下一瞬就落了空——
那暗卫支支吾吾道:“宋、宋小姐,没、没来找您;她、她去驷马桥、找青帮帮主贺争流了。”
沈聿嗤笑一声,笑意并不达眼底,“好!好哇!孤原以为只有一个钱满;没想到,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贺争流!”
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暗卫毛骨悚然。
长明忙上前宽慰道:“主子,宋小姐这几年走遍了大江南北,难免会认识几个朋友;左右小主子的父亲只有您一个……”
“呵!”——
沈聿抬眸,凌厉的眼风直扫长明,“如此说来,孤还应该感到幸运咯?”
长明眼皮颤了颤,小心翼翼地闭上了嘴,心道:可不就是这样吗?就宋小姐那天人共妒的长相,且不知道会蹦出些什么人呢……
沉默了几息,那暗卫试着问:“主子,要不要属下给您带路去驷马桥?”
沈聿的脸彻骨冰寒,反问道:“不然呢?”
……
贺争流将青帮的大批精锐都带了出去,是以沈聿一行人便轻而易举地到了安顿宋卿的那间客房。
暗卫们怕触主子的霉头,乖觉地留在了屋顶上。
此时,客房里,宋卿正在煮茶。
只是心中记挂宋时桉,她难以静心,便起身四处打量这间客房。
贺争流骨子里是个风雅的人,她住的这间客房也被他布置的极为风雅。
清一色的黄梨木家具秀气淡雅,架子床上挂着软烟罗纱,鱼嘴铜炉中鹅梨帐中香袅袅升起。
只是乍然回身时,房间当中的那张圆形茶桌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看着她,良久,伸出手,对她道:“过来。”
宋卿不耐烦跟他搭话,没好气道:“沈聿,我没心情陪你发疯!”
恰好,茶壶里的水开了,袅袅白雾升腾而起。
透过白雾,沈聿看向宋卿,问:“儿子被人掳走了,你为何不去找我?”
“找你有何用?你难道没留暗卫在我府上,如何?儿子还不是被人掳走了?”
宋卿乜斜他一眼,又嘀咕道:“都是饭桶。”
沈聿阴沉地看着宋卿,冷冷道:“我的人都是饭桶,那贺争流就不是饭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