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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1 / 1)

白沙堤说大, 不过是一山一冢一村落,说小,到底也有方圆百里, 脚力再好的洗心耳也断不可能踏遍每一寸土地,以搜寻有没有人的生息,更不必说, 还要探寻周遭村落, 避免遗漏。

洗心耳自然有洗心耳的办法。

与捉妖师不同, 洗心耳的境界向来不过通灵见祟,所能调动的三清之气本也不多, 凝辛夷调息了这片刻,已是够用。

只是她还要再登一次这白沙镜山。

本只是萍水相逢, 但与其余几人到底也算是有过一场生死相交,确定了洗心耳的事情后, 凝辛夷简单抬手一礼:“那么诸位, 我先去善后。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

洗心耳善后时,素来不喜有捉妖师在场, 否则极易扰乱他们的探寻,这一点是所有捉妖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她这么说, 大家便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程祈年先拱手:“此前种种,多谢外乡人姑娘……不,洗心耳姑娘相助。此后种种, 还要劳烦姑娘多操劳。事后从驿站以玄天水镜告知平妖监此行结果便可。”

凝辛夷颔首:“自当如此。”

再看向谢晏兮时,程祈年那张分明眉清目秀、却因为素来表情刚正平直而显得有些木讷的脸上,浮现了明显的犹豫和不情愿。

从个人意愿角度来说,程祈年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避免与谢晏兮和他的两名侍从有任何更多的交集。

但从礼貌与修养的角度来说,程祈年还得与这位扶风谢家唯一的后裔,如今的谢家家主,以世家之礼正式告别。

谢晏兮明显看到了程祈年脸上的挣扎。

可他不仅不走,也不先开口,甚至专门停下了脚步,带了点儿恶劣地欣赏此刻程祈年的表情,然后再似笑非笑地对上程祈年终于起手的一礼。

程祈年礼都起了,才看到谢晏兮的表情,他这一生都没遇见过这么不循礼数之人,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不上不下。

简直像是谢晏兮单方面在欺负老实人。

凝辛夷几乎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偏偏还有个玄衣抱剑立于一侧,满身写满了关我屁事和有完没完,像是完全没看到自家同僚此刻的窘迫,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形立柱。

少顷,程祈年终于到底还是没将这一礼行完,满脸愤愤之色地直起了身,嘴唇嗫嚅几下,终是一拂袖:“告辞!”

等他的负着破烂大箱子的背影稍远,元勘才摸了摸鼻子:“是我的错觉吗?公子好像格外针对这位监使大人,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吗?”

“平妖监以一面之词,便以如此残酷的手段戕害了我扶风郡白沙堤上下这么多条性命。他既然代表平妖监而来,便是平妖监的一条狗。我如此对他,已经很客气了。”谢晏兮音色也很冷,像是卸去了之前的所有伪装,讥诮道:“元勘,你是不是忘了我姓谢?”

元勘一凛。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正好传到程祈年的耳中。

那道大箱子身影倏而一顿。

片刻,程祈年肃然转身。

“我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内情,但待我回到平妖监,我一定竭尽所能,查清楚平妖监究竟在白沙堤做了什么。两仪菩提大阵的确护佑苍生,却万不该以苍生的命来换命。”他正容,一字一句道:“谢公子,你说得对,我们的确后会有期。”

言罢,他再次抬手,一礼到底。

这一次,他的这一礼,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断。

然后,身着松绿云燕纹官服的青年终于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官道远远离去。

而他身侧的那道抱剑身影随他走了几步,便已经如从前那般匿踪消失。

元勘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公子,你相信他的话吗?”

谢晏兮的表情却很是漠然:“信如何,不信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人力又岂能撼天。待他看到证据,他还能将玄天塔推平不成?”

元勘摸了摸头:“也是。”

言罢,他又有些唏嘘地回头看向身后。

晨光浩瀚,自九天而落,洒落在看似与往日无异的白沙镜山。白壁石山反射出更柔和的光,然而光下却已经渺无人烟,寂无生息。

往事万物都已如烟。

唯有一袭娇小的黑袍迎光而立,兜帽被风吹动,只露出光洁白腻的小半个下巴和红唇,依稀应是一位美人。

她也在看白沙堤,只是兜帽遮去了她所有的神色,看不穿她在想什么。

只能看到她抬步,穿梭过白沙堤荒芜的废墟,踏过那些原本鲜活的地面,一步步向着山巅而去。

半晌,元勘蓦地回过神来,又一拍头:“都还没有和外乡人姑娘告别呢!她怎么就已经走了!”

他又想到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些画面,下意识去看谢晏兮,后者却竟然也只剩下背影,毫无一丝留念模样。

元勘:“?”

师兄你之前还对人家姑娘那么不一般,难不成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看什么呢?还不快跟上。”下一刻,谢晏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眼,扔了一句过来。

元勘哪敢再看,飞快收回目光,一溜烟跟了上去。

临了却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所以元勘没看到,他回头的时候,谢晏兮也恰侧脸抬眼,目光深远,遥遥落在那道黑影上。而等他偷偷摸摸转回来时,眼前依然是谢晏兮挺拔的背影。

“欸,等等我——”元勘忙不迭往前赶。

又凑到满庭旁边压低声音:“这次回去可要警觉点儿,千万别和上次一样,被那位凝家小姐抓个正着。一次也就算了,三番五次,我们师兄的面子往哪里搁!”

满庭慎重点头,深以为然。

走在最前面的谢晏兮终是轻轻弯了弯唇。

还指不定是谁把谁抓个正着。

*

凝辛夷走得不快。

白沙堤所有的生息都被天地棺椁大阵抽调一空,三清之气自然也寥寥,尚且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恢复以往的生机。

登山的这一路,她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她不去当场追究自己为何到底会落入幻境,是因为在最后看到那些白骨时,她意识到,或许这便是引虚芥影魅向她传话之人最终想让她看到的一幕。

可谢晏兮呢?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为何竟然与她一样,看起来毫不在意,转身就走?

是他的确毫不在意,还是猜到了这一切与她有关?

亦或是……

虚芥影魅也给谢晏兮留下了类似的信息?

凝辛夷猜不出。

就像她到现在也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派了虚芥影魅来,引路至此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一样。

是仅仅想要让她看到白沙堤的这一切,还是在暗示什么?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引她入记忆幻境,又是用意何在?

引魂超度一事,让佛国洞天的高僧来岂不是更好?

是的,虽然一切都还迷雾重重,但凝辛夷的确觉得,记忆幻境一事的背后,应与虚芥影魅有关。

主动说自己是洗心耳而留下来,也是为了故意独自一人,看是否能将幕后之人引出来。

白沙镜山不高,来时蜿蜒白木板桥而上,七转八绕,此刻直接登山,速度反而快了许多。

她路过倾圮的房屋,路过洞口坍塌的墓冢,日头渐高,直至山巅高崖的最后一间完好的房屋。

并不算陌生。

是她在记忆幻境中看到的,谢尽崖最后见到阿朝时,居高临下看着整个白沙堤时所站的地方。

屋脊落灰,布满裂痕,鼓妖此前破墓冢而出,闹得整个白沙堤天翻地覆,饶是此处地势更高,也难免被波及,尚未坍塌,已是万幸,只是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凝辛夷走过去,站在屋檐下,从一侧的高壁看向崖下。

的确是个俯瞰众生的好位置。

像是凡尘都在脚下,而她却高立云端。

凝辛夷看了一会,神色不变,却倏而无端抬手,身形变幻,向着身后屋檐下直刺而去!

她的手里竟还捏着那只镌刻着密纹的金钗!

直到她的金钗倏停在半空,她的面前却分明还是空无一物。

凝辛夷却抬眼看着这片虚空。

“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她一手握着金钗,婆娑密纹在她的掌边震颤,绕出锋利逼人的一圈:“监使大人。”

片刻,她钗前那片阴影有了一瞬的扭曲。

一道人影从中浮凸出来,少年一袭松绿云燕纹官服,消瘦却挺拔,他大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阴影也难遮掩的漂亮眼睛。

是本该与程祈年一并离开的玄衣。

明明那只金钗的尖端距离他的脖颈只剩三寸,那双眼中却毫无恐惧,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凝辛夷。

那双眼中的情感很难用单纯的言语形容。

就像越确认她究竟是谁,就越觉得不可置信。

是应该不可置信,神都传闻中三清断绝,凡体之人的凝三小姐竟然是洗心耳,还擅卜术,甚至能觉察隐匿在阴影之中的平妖监监使。

但那双眼中,却分明还有某种言明的惊喜与奇异的痛苦,像是久别重逢,却不可言说。

凝辛夷心底惊疑,无数念头划过心头,神色却依然是冷的:“你在神都见过我吗?”

玄衣深深看着她,终于开口,却说:“未曾见过。”

“你说谎。”凝辛夷根本不信,金钗再进一寸:“若是没见过,你又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若不来,你也是要来找我的,不是吗?”玄衣却竟然很轻地苦笑了一声。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展露出真正的情绪。

直到此刻,凝辛夷才倏而发现,虽然他被她抵在墙上,金钗距离他不过两寸,但他整个人却竟然是放松的。

分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抵抗。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如果虚芥影魅的背后是玄衣,他或许会有恃无恐,也或许心机深重,唯独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放松且毫无戒备。

凝辛夷终于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玄衣看着她:“不找我封口吗?”

凝辛夷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她手下的金钗骤然上扬几寸,干脆将玄衣蒙脸的那块黑布直接勾了下来。

是一张绝对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少年面容。

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鼻侧还有一颗绯红的小痣,一切都与她记忆深处的一张面容逐渐重合。

只是记忆里的那张脸的皮肤要更白皙,神色要更养尊处优,明媚飞扬,无忧无虑。

就像是神都那些好似从来不知收敛,也不知烦恼为何物,嬉笑打马过长街的世家子。

而今,她面前的这张脸却只剩下了一个轮廓,而将其他所有都留在了碎裂的旧日。

四目相对。

凝辛夷终是难掩眼中的诧色,脱口而出:“你是谢玄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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