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这番话，无异于凭空丢了一枚深水炸弹。
温琉璃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在心里重复道：“他们……龙族？”
却不曾注意，前方，燕九霄身形一顿。
“是啊。”种子说，“这是龙骨，也是那剑修的骨头，所以那剑修不就是龙族嘛。”
温琉璃呆住。
龙傲天……是龙？！
好像也很合理。
因为龙傲天是什么都不奇怪。
但，温琉璃恍惚地想。
那可是龙诶！
龙！
燕九霄背对着她，听那姑娘一直在心里重复“龙”这个字眼，仰头，微抿了一口酒。
心口戒疤隐隐发烫，酒入肠中，连腰腹都泛上一层热意。
但他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好似身后之人与他全无关系，而他也根本不曾听到对方的心声。
人人都有秘密。
燕九霄有，身后那姑娘也有。
他曾不止一次，听到那姑娘在心里与人对话，虽听不见另一方的声音，却也根据她的语气，推测出那应是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存在。
更何况，他曾亲眼目睹一物撞进她的紫府里。
但，那有何妨？
燕九霄冷淡地想，他并不会与她产生过多交集，从前种种不过举手之劳，如今也只为保这姑娘平安无恙，等出了秘境，恐怕就是天各一方，再难有相逢之日。
如此最好。
这样想着，他却在那姑娘小跑到身边，歪着脑袋问他“这是不是龙骨”的时候，低声道了一句“是”。
……
还真是龙骨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温琉璃背着手，在燕九霄身后摇摇晃晃地走着。
她不敢再问“这是不是你的骨头”，因为这个问题听上去又诡异又不礼貌，但她已在心里认定，这白骨八成就是燕九霄的。
联想到步平乐曾说的，“大师兄天生体弱，比旁人缺了块骨头……”
温琉璃感叹。
龙傲天的身世貌似很复杂哇……
此外，她还有一个疑问：“既然地宫里的龙骨有威压，那为什么这一块没有？”
种子解释道：“威压也是根据主体修为来的，那剑修才多大？怎么能和活了几千几万年的成年龙族相比。”
“而且我观这骨头，细小的一截，估计是他还在襁褓时就被人剜出来的。”
温琉璃心中一悚，不可置信道：“剜出来？！”
“自然。”种子见怪不怪地说，“难不成骨头还会自己掉下来？”
温琉璃：“……”
你们修真界好可怕QAQ。
种子又说：“现在不比上古时候，龙凤这些种族都受了诅咒，族中血脉稀薄，很难出一个返祖的全龙或者全凤，大多是后代携一两块龙骨或凤凰骨，便已经算很了不得了。”
“龙族还好说，龙本性淫，他们多找几个人诞下后代，这血脉便也传承下来了；至于凤族，在三界都快绝迹了，也只有上界凤凰山庄——哦，就是你那个便宜爹所在的宗门，还有几个携带凤凰骨的嫡系子弟。”
说到这，种子沉思片刻：“这样一看，那剑修也不算一个好的道侣，毕竟他们龙族都很淫|乱……”
温琉璃：“……”
怎么又跳回这个话题了？
而且，她看着前方那道宽阔挺拔的背影，心想。
龙傲天也分很多种啊，她觉得燕九霄并不是广开后宫那一类型的。
系统冒出来，表示赞同。
种子却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他面上清心寡欲的，万一实际上是个好色之徒……”
“不会的。”温琉璃笃定地说，“他救过我这么多回，如果要开后宫的话，现在我俩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种子无语：“……你一个小姑娘家的怎么不知羞！”
温琉璃笑着反驳：“小姑娘怎么啦？小姑娘懂得不比你少哦。”
“是吗。”种子冷笑着吐出两个字，“三天。”
温琉璃立刻投降：“我错了QAQ。”
种子胜利地“哼”了一声。
温琉璃不与它计较，仍跟在燕九霄身后。这时，她才发现，这一路上燕九霄抿酒的次数非常多。
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每次举起葫芦，几乎都是在她与种子对话之后。
想多了吧。
温琉璃没往心里去。
其实她与燕九霄并不很熟，两人也从未单独相处过，这样一个饮酒，一个偶尔在心里与种子斗斗嘴，倒也不算十分尴尬。
终于，燕九霄在一座巨大的宫殿门前停下，提醒温琉璃给白骨注入灵力。
温琉璃连忙照做。
殿门打开，一股恐怖的威压如山海般倾泻而下，伴随着几乎凝成实质的遗憾、悔恨、怨毒，飓风一样向每个开启殿门的人袭来。
“铮——”
抱一剑悍然出鞘，如定海神针一般，挡在温琉璃面前。
随后是穿了红绳的白骨，在胸前飘起浅淡的金光，替她化去剩余的威压。
直到狂风渐息，温琉璃才睁开双眼，心有余悸地喘了口大气。
再看一旁的燕九霄，不躲不避，孑然一身立在那里，任由狂风吹乱他的碎发，而周身剑意凛冽，比崖上青松更加岿然不动。
如果执戒堂众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说“不愧是大师兄！”
而温琉璃也晃了晃脑袋，与有荣焉地想。
不愧是龙傲天！
抱一剑归鞘，温琉璃弯着眉眼向燕九霄道谢，又换来一句“不必。”
两人并肩踏入殿内。
宫殿分为内外两间，以长廊作为连接。外殿胡乱堆着一堆灵矿、丹药、灵植，其中不乏下界罕见的玄阶上品灵草和地阶下品丹药，但它们都被随意丢在了地上，无人问津。
燕九霄目不斜视地路过，温琉璃却慢慢停下脚步，迟疑开口：“燕道长，这些……”
“身外之物罢了。”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燕九霄头也不回道，“你若有所需，自取便是，不必问我。”
温琉璃：！
“这也太多了，我分一成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燕九霄径自踏入长廊，只留给她一个淡漠的背影。
“……”
温琉璃蹲在灵草和丹药前，一边给系统充电，一边忧伤地想。
她什么时候才能达到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
恐怕这辈子都不能了吧QAQ。
“咔嚓咔嚓。”系统满足地嚼着丹药，安慰道，“好消息，滋，电量上升至50%。”
温琉璃立刻开心起来。
一夜暴富！
她可没有忘记，等系统开机之后，她就能拿仓库里的东西报答龙傲天了！
温琉璃美滋滋地起身，准备去内殿找燕九霄，问他剩下这一大半东西还要不要。
通往内殿的长廊檐下挂着数不清的风铃，却全都没有铃心，只安静地随风摇晃着，分外诡异。
温琉璃忍不住加快脚步。
越往里走，殿内的水灵气就愈发浓郁，昭示着内殿中横亘着某种稀世珍宝——
龙骨。
如果说先前那只蛇妖，尸骨横亘如一座小山，那么眼前这尊龙骨，就好似一整片巍峨连绵的山脉，而温琉璃站在龙骨脚下，甚至望不到“山”顶在哪里。
“这龙竟然返祖了。”种子惊讶地说，“只是生了心魔，还入了邪魔道。”
温琉璃定睛看去，只见龙骨通体森白，关节处却生出大片斑驳的黑，如附骨之疽一般，让人望之便心生忌惮。
与此同时，龙骨另一端，却有金光化作无数飞剑，于龙骨上方盘旋不止。
小纸人跳到温琉璃的肩膀上，呆呆地望着那头。
温琉璃也认出来了，那是燕九霄的剑意。
“你主人好厉害啊。”她一边观摩着剑意，一边用指腹蹭蹭小纸人的脸颊，“你也很厉害哦。”
小纸人呆呆地蹭回去，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温琉璃的脸颊上。
温琉璃一愣。
过了片刻，她摸摸自己被亲的地方，失笑道：“还真像庄姐姐之前说的，是个小登徒子。”
但温琉璃并没有在意。于她而言，小纸人就像一只亲人的猫咪，喜欢和人贴贴，再偶尔亲人一口，都很正常。
她很快忽略过这一茬，沿着龙骨的外缘，慢慢向深处走去。
她直觉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龙骨巍峨如山，每一根都是庞然大物，幸好温琉璃已突破炼气一层，不至于像前世爬山一样累得气喘吁吁的。
饶是如此，她也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冥冥中吸引着她的东西。
那是一具人类的骸骨，被圈禁在龙骨中央，如同巨龙不容人碰触的逆鳞。
而这里，也是整座地宫怨气最深、最重的地方。
骸骨已然颓败，口中却衔着一颗莹白如新的珍珠，足有婴儿拳头一般大小。
温琉璃怔怔地看着那颗珍珠，目光一时清醒，一时迷离。
“喂。”种子在紫府里喊道，“那是蜃珠，你可别中了招。”
温琉璃使劲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目光从蜃珠上移开。这时，她发现，燕九霄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眉目微冷，视线却没有落在蜃珠上。
温琉璃被看得心虚，眨眨眼，解释说：“我觉得这珠子里有东西……”
“是有。”燕九霄单手持剑，道，“蜃珠刻印了愿主最深重的遗恨，里面的蜃境似真非真，似幻非幻，你若想进去，记得牢牢跟在我身后。”
温琉璃惊喜道：“您也一同进去？”
燕九霄颔首。
温琉璃立刻把心放在肚子里，高兴地说：“那我们出发吧！”
“稍等。”
在进入蜃境之前，燕九霄伸出两指，将小纸人从温琉璃肩上捏起来，道。
“这纸人出了问题，我检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