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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1 / 1)

春庭院。

田嬷嬷端着冒着热气的药进到内室,一刻钟后才出来

内室之中,那碗药就放在桌上,姜嬗并没有打算喝。她坐在镜前,摸着自己的脸,久久地出神

谢氏见她如此状态,便知她正在感伤。元气大伤一场,容貌自是折损不少。虽说嫡妻不用以色侍人,但身为女子又怎会不在意自己的颜色“嬗姐儿,多思伤身,身体才是最紧要的。

“娘,我省得。”她回头,挤出笑模样来,“我今日觉得更好了些。

较之昨日,更有了精神气,也能勉强下得了床

原本以为自己熬不过去,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和最后的安排。而今这条命或许能保住,那便有活着的安排。”娘,您说我要不要先抬个人去侍候世子爷?

谢氏眼见着女儿才从鬼门关回来,却还要操心给自己夫君纳小之事,自然是于心不忍。想了想,道:“嬗姐儿,你的身体最紧要,要不这些事还是先搁一搁?“娘,我觉得我可能会好,那这些事便免不了。若是动作晚了些,我那继婆婆还不知道有多少编排等着我。”姜嬗幽幽地道当初生如姐儿时,他们夫妻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她便任性了一回,死拗着没抬姨娘妾室。因为这件事,她没少被人说三道四“我出事之后,那对姑侄俩怕是日夜想使坏,方才你也听到了,华锦娘居然找五妹妹的麻烦。与其让她们频频给我添堵,为难五妹妹,我还不如给世子纳个妾室,一来合情合理,二来也能祸水东引。谢氏叹了一口气,万分纠结

理智上她应该支持美嬗给姑爷纳妾,因为这是为人正妻的本分,但情感上她又太心疼自己的女儿。

姜姒一进来,便感觉气氛不太对

她认真瞧了瞧美嬗的脸色,“大姐姐,你是不是累着了?

姜嬗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明显是有好转,半点也没累着。若说累的话,那也不是身体,而是心。世俗礼法对女子有太多的要求,但凡言语有失,行事不妥,必会引来无数的指责。越是育门大户越是要时刻警醒,半点也不敢松懈“五妹妹,我觉得今日又好了些。

”那就好。

“原本大姐夫应是要来着你的,后来出了点事。”美姒将先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大姐姐你放心,我着大姐夫很是不愿意搭理那位华姑娘,他的心里全然是以你为重的姜嬗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

少年结发夫妻,谁不愿意自己夫妻恩爱。

这个五妹妹啊,说是天真不懂事,实则最是熨帖,

此前她已准备找个人来取代自己的位置,将丈夫和孩子都拱手于人。生死关头走了一遭,一旦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却犹豫和迟疑起来。便是纳个姨娘抬个妾室,都是如此的难以抉择她一对上姜姒如水般清透的大眼睛,不知为何突然想听听这个五妹妹的想法。“五妹妹,我如今尚在月子里,你大姐夫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你说我要不要找个人去侍候他?谢氏闻言,一时怔住。

”嬗姐儿,你五妹妹还小,这样的事她如何知道。

“五妹妹心明如镜,看人看事皆与旁人不同。”她拉着差姒的手,“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想听听你怎么说。姜姒问她,“大姐姐说的这个人,是指姨娘和通房吗?‘

她点头。

”正是。

“大姐姐你若是这么做了,你会高兴吗?

她摇头,脸上泛起一抹苦涩。给自己丈夫塞女人这事,普天之下恐怕无人会高兴

”女子应该大度。

这是她自小便知的道理,也是她听了不下无数次的话

“我就不想大度!”姜姒孩子气地说,“世人都说夫妻要同心同德,大姐姐你才拣回一命来,大姐夫与你夫妻一体,他纵然不能代你受苦,却也应该替你分担一二。说一千道一万,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只顾自己快活,你更不能纵容他。谢氏听到这话,虽然觉得于礼不合,内心已是无比的赞同,

"嬗姐儿,你五妹妹这话在理。

"男子与女子不同,若是身边没个人照应着,难免......”姜嬗还在犹豫

“只要让大姐夫忙起来,他便不会想东想西,别人也没有可乘之机。"

“怎么忙?”谢氏急问,

姜姒一脸的天真,“当然是带孩子啊!

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吗?

她越发的孩子气,“养儿方知父母恩,不养何来的父母恩。我已经把如姐儿给大姐夫带了,我瞧着大姐夫也没说什么,倒不如以后都让他带孩子“养儿方知父母恩,不养何来的父母恩。”谢重复着这句话,越说越激动,

正是这个道理啊!

生儿育女的是女子,让男子带带孩子难道不应该吗?她以前怎么没想过,自己拼死拼活怀孕产子,还要顾念男子是否空虚寂寞,是否无人红袖添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但这样的话,哪怕是此时此刻,她也是万万说不出来的。她看着姜姒,目光满是怜爱和喜欢。也亏得这个孩子,才敢直言不讳。恰在这时,如姐儿来了

如姐儿一进来,一看到姜姒就扑过来抱住她

"五姨姨,五姨姨,父亲教我写字了。父亲和沈叔叔说话时,我都没哭,我是不是很乖?

“我们如姐儿最乖了。”姜姒说着,翻飞着绣着小兔子的手帕,夸张地故弄玄虚一番,变出一块糖来。如姐儿欢喜地接过,毫不犹豫地放进口中,然后满足地眯起了眼。

谢氏见之,欲言又止。

姜姒道:“大伯娘,大姐,你们放心,这是秋梨糖,润肺又清火。

"你这孩子,作甚要解释,大伯娘可是知道的,你是个稳妥不过的人。

话是这么说,但谢氏难免有些惭愧,遂对如姐儿道:“如姐儿,你可要记得你五姨姨对你的好。

如姐儿重重点头,“五姨姨最好。不过我今天不能陪五姨姨,我答应父亲了,以后我都要跟着他识字。姜嬗又惊又喜,惊的是林杲愿意带孩子,喜的是女儿以后跟着自己的父亲,父女感情自是会非同一般。她感激地看着姜姒,“五妹妹,谢谢你。

“大姐姐不必谢我,我可什么也没做,是我们如姐儿讨人喜欢,大姐夫宝贝自己的女儿,愿意亲自教导而已。姜姒顺势过去,将慕容梵给的药塞到姜嬗手中

姜嬗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握住。

"五妹妹,你若是一直长在京中,那该多好。

“我若是一直长在京中,那我就不是我了。

“也是,京外见得多,好过困在四方高墙之中,天长日久的只看得见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越发的眼界狭隘。”美嬗不无感慨,“这嫁了人,我竟是忘了自己从前是何等的畅快恣“大姐姐不必感伤,人生还长着呢。

谢氏原本正伤感着,听到姜姒这话连忙附和,“嬗姐儿,你五妹妹说的对,人生还长着呢,你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姜嬗被安慰到,将那瓶药握得更紧。

姜姒一出屋子,转头去找田嬷嬷

田嬷嬷正指挥着下人们清理春庭院里的杂物,一看到她立马迎上来,神情举止间全是恭敬与热情

她也不绕弯子,直接问起府里新换的几个下人。

事情是田嬷嬷处理的,人也是她换的,她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便知美姒要问的是谁。当下将那仆从的信息说了一遍,"他姓吴,说是独身一人,无妻无子。原本奴婢瞧他年纪大了些,怕是无法胜任花匠的活计,不想他展示了一番,手艺不错,力气还不小。又说哪怕是工钱少些,只要有吃住的地方就成。奴婢见他可怜,便将他留下了。”无妻无子,原来是个孤寡。

“可不是。奴婢正是想着他孤寡一人,一时生了恻隐之心。也亏得他还算本分,人前替你作了证,要不要奴婢以后多照应他一二?”姜姒想了想,道:“不必了,你也说了那是他的本分,你日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便是要谢,那也是我个人谢他。田嬷嬷不解,照应和感谢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五姑娘,他说自己喜欢清静,不愿与其他的下人挤一间屋子,自己卷了铺盖睡在柴房。你看这...是不是该照顾一下?’还是个性子孤僻的人,

美姒皱差眉,半晌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过是个花匠,若是特殊照顾,恐怕会招来别人的眼红。他既然喜欢清静,想来也不喜欢被人盯上和打扰。她都这么说了,田嬷嬷便只好作罢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风都像是带了刀子般,吹在脸上割得难受。她拢紧斗篷,揣着手炉离开春庭院。往住处走的半道上,迎面遇到美妮

两人错身而过时,姜妮叫住好她。

有些人明知是敌,却躲不开也避不过,哪怕是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硬生生的要被逼着面对面

“五妹妹,我知道你如今已经与我对上了,但有些话我还是想奉劝你。

到了这个地步,她们之间还有必要做戏吗?

姜姒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她望向春庭院的方向,叹了一口气。“我们那位大姐姐可不是个简单的。你自小不在家中长大,怕是根本不清楚她的为人。以前她在闺中时,完全将二姐姐三姐姐和我安排于股掌之中。她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她说黑,我们不敢说白。若是有一星半点的不满,必是会受到报复。姐妹四人年纪相差不大,只有大姐一人是嫡女。那时候姨娘总让自己跟着大姐,事事都听大姐的话。所以大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敢有丝毫的违背但哪怕她事事顺着,大姐对依旧不冷不热,有好事也不会想着她半分。比方说家中池子里的那艘小船,大姐带着二姐姐三姐姐轮着玩,明知她一直在池边眼巴巴地看着,愣是视而不见。有一回她实在委屈得紧,便找姨娘哭诉,却不想被人听了去。翌目姐妹几人一起玩耍时,大姐便让她一人独坐小船。她是站也站不稳,坐也坐不下去,险些一头栽进水里。而大姐几人一真看着,不仅不帮她,还不停地笑她。这些往事,她如今想来还是觉得难受

她的话,姜姒可不信

“照你这么说,大姐姐是个唯我独尊的霸王,而你则是受尽欺负的小可怜?

”自古嫡庶有别,你纵使不信我,也应该信这个世间的尊卑分明。

这话倒是不错。

但姜家与很多人家不一样,嫡庶的差别并不是很大。据姜姒自己的观察,庶出的子女在姜家地位还算可以,不会受到过多的压迫何况百闻不如一见,她与姜嬗也相处了几日,纵然看得出来姜嬗为人确实有手段心计,但绝非心胸狭隘之人。姜婉见她不信,道:“我知你现在不信我,那我且问你。大姐姐是不是私下和你说,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便将大姐夫和如姐儿安哥儿托付给你。还说把她的嫁妆全留给你,至于侯府的爵位,你也可以给你自己的儿子?原来说了半天,还是为了这件事。

姜姒心下了然,不以为意地回道:“说了又如何?

好一个说了又如何,那便是说了!

姜她掐着掌心,暗道大姐属意的果然是五妹妹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比这个五妹妹差太多。大姐真是好算计啊,捧一个踩一个,分明是想让她们相斗"五妹妹,这话你信吗?

“我信与不信又如何?

”你若是信了,那就是中了大姐的算计。你可知大姐姐也和我说了同样的话,她是想借力打力,意欲让我们相争。等我们争到头破血流之时,她再出手。到时候她好拿捏我们,从而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纵然是如此,那又怎样呢

姜姒似笑非笑地看着姜她,她们之间难道还有化敌为友的一天吗?

"四姐姐,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不想我们被人利用,然后斗得你死我活。五妹妹,你不知家中世家的深浅,有些事你必是想都想不到。你真以为大姐姐会将自己的嫁妆给你,还会将侯府的爵位相让吗?恐怕到时候她不仅不会奉上嫁妆,还会暗中准备好绝子汤,让你这辈子都做她的傀儡。姜姒一听这话,便明白了那目她所说难以承受的代价是什么。

原来是绝子汤啊。

倒是不难理解,如果想从想本上确保自己的孩子的利益,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其他的嫡出子女出生。“既然如此,那四姐姐你为何还要争?

“我没有争,可進让我是大房的姑娘,大姐的亲妹妹呢。我的亲事都由母亲做主,母亲让我做什么,我是半点也不能反抗。这话姜姒信一半

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如此态度,越发让美媚嫉恨。

“五妹妹,我之前虽恼你,但慕容最的事情已经过去,你我之间也不存在龃龉。我今目与你敞开心扉,也是希望你能念着我的好。这话姜姒是一个字也不信

“大姐姐是不是已经和你说了绝子汤的事?你答应了吗?

姜姬闻言,瞳孔缩了缩

仅是这般反应,美姒便已明了

如此说来,美嬗已察觉到美妨的心患,并与她谈过此事。怪不得她之前俨然有种胜券在握的表现,想来应该是接受了这样的条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又哪里来的委屈呢

她今目这一通操作,应该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姜嬗与自己说的话,真真假假地说了一通,目的就是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这会儿的工夫,她已回过神来,断然否认,“没有。

有与没有,姜姒能分辨。

她又“哦”了一声

姜她咬了一下唇,冷着脸说:“我言尽于此,五妹妹你好自为之。

”四姐姐,你也是,好自为之。

她们啊,如果能各自好自为之,恐怕就不会再有争斗

但姜姒知道,这绝对不可能。有句话说得好,恨比爱更长久。一旦恨意扎了根,便会如附骨入血,一辈子都难以拔除。她感觉得出来,姜妨恨她。所以她们之间,注定不可能相安无事。哪怕树欲止,而风却会不依不饶。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远远看到一个婆子正扫着地,突然就那么直直倒了下去

她一惊,连忙上前

倒在地上的婆子面色白得吓人,额头全是汗,捂着肚子不停地呻吟着。她让跟着自己的祝平搭手,准备一起将婆子扶起来正在这个当口,旁边的一棵树发出干脆的“嘎吱”声,然后一截枝丫掉了下来。她还不及反应,眼看着枝丫快要砸到自己时,婆子将她往旁边一推。亏得这截枝丫不算重,也不算粗,婆子挨了一下,好在并没有受伤,回过神后不顾自己的身体,反而询问她。“五姑娘,您没事吗?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那棵树。树是梧桐树,叶子已经落光,仅剩光秃的枝干与干掉的球果

婆子连连告罪,拼命说自己没事,还说自己忍一忍就好了。

“五姑娘,奴婢...没事的......

这般模样,如何是没事。

姜姒思量一番后,让祝平扶婆子回去歇一歇,并叮嘱祝平给婆子请个郎中。婆子拗不过,自然是好一番千恩万谢。风吹着梧桐树上的球果,晃来晃去就是不见有一颗落下。

她若有所思,朝地上的那截枝丫看去,目光落在枝丫的断口处。断口处呈现出植物的生色,并不是枯死之色,触手一摸毫无湿气。再仔细一观察,发现大部分的截面较光滑,不像是被风力吹断所致,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切割过一般。一时之间,她猜测不断。

过了一会儿,她准备将那枝丫捡到一边,才将将把手伸了过去。忽然感觉有人过来,几乎是在她抬头的瞬间,来人就到了眼前,且从她手边将枝丫拿走。是那个姓吴的老仆从。

姜姒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个粗布缝制的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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