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倩当初陷害韩忠的事情，给潘月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所以，在魏淑芬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潘月心里拿不准。
她嘴角绷得笔直，
“魏大姐，要不再观察观察？”
话音刚落，潘月想起来一件事，问魏淑芬，“韩忠最近回家了么？”
魏淑芬轻声叹了一口气，
“没有。我现在陷入了怪圈，之前我讨厌他回家。现在他不回家了，我反而心里更烦躁了……”
魏淑芬攥着车把，手指边缘发白。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潘月挽住魏淑芬的胳膊，一根白发落在她的灰色衬衣上，格外扎眼。
魏淑芬苦笑，
“你啊，早晚也得走我这一步。”
……
潘月眼前，晃过周英杰的影子。
她使劲儿晃了一下头，把周英杰打得烟消云散。
魏淑芬下午还要上班，大热天的，潘月也不麻烦让她再送自己回去。潘月心事重重，坐上回电影院的公共汽车。
公交车晃晃荡荡，潘月心里也不平静。
她一直在思索周英杰的事情。
自从他发烧住院后，这家伙就不太正常，说话做事都很奇怪。联想起刚才魏淑芬说他晋升的事情，潘月陡然竖起眉毛。
“他不会是在憋坏，想什么幺蛾子呢吧？”
做梦！
潘月决定回家后，好好和周英杰进行一场谈话。
五点半，潘月爬下脚手架，她远远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海报，满意地点点头，准备换衣服回家。
“潘月！”
好熟悉的声音。
潘月转身，正看着顾军兴致昂扬挥着手，朝自己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潘月脸色涨红，她不是害羞，而是羞愧。她卷起自己的蓝褂子，一脸尴尬地走向顾军，
“顾老师，对不住啊，”
潘月刚要解释自己不去参赛的原因，顾军从身后抽出一份报纸，他满脸喜色，把指着报纸上的一行大字，
“我得了特等奖！今天刚登报，我急不可耐地想和你分享一下！”
他的笑容很纯真。
潘月晃神，她在顾军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十二岁时，自己第一次参加全国青少年书画大赛时，捧着奖杯的自己，也笑得很纯真。
“恭喜！”
带着淡淡的遗憾，潘月由衷地为顾军高兴。
“我想和你庆祝一下，你下班了吧？我请你去最好的国营饭店吃饭，我在金港发生了好多事，我急于想和你分享！”
顾军兴致勃勃，潘月不想扫兴。
他告诉顾军，让他在楼下等一会，她上去换一件衣服。
上楼时，潘月满脑子都是周青青的吃饭问题。换好衣服后，潘月直接给周英杰办公室拨去电话，她想让周英杰带周青青去食堂对付一口。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可惜，对方不是周英杰。他告诉潘月，周参谋正在师部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潘月只好让他代为转告。
道谢后，潘月挂了电话，直接下楼去了。
“永丰国营大饭店”
饭店位于沿江的历史建筑群，是江城的百年老字号，经过公私合营后，现在已经成为江城最大的饭店，通常用作接待外宾。
潘月坐在窗边，眺望晚霞下的江水。江水远去，仿佛是一条金粉色的巨龙。
“让你破费了。”
顾军看看左右，羞涩地笑了，
“其实我也没来过。主要是这次奖金很高……”
奖金……
潘月被这两个字破防了，如果没有周英杰生病的事情，自己说不定也能拿点奖金。每个月拿死工资，手头确实紧紧巴巴的。
“多少？”
潘月身子前倾，江水瞬间没了吸引力。
顾军神神秘秘，伸出两根手指。
潘月掩住嘴，
“二百？！”
顾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点了点头。
“妈呀！”
潘月直跺脚，感觉和自己失之交臂的不是二百，而是两千！
“我好羡慕你，可惜我家有人生病了，我没去成！”
说到潘月没去参赛的事情，顾军脸上的红晕褪去，他抿着嘴，轻轻啜了一口茶，“我倒是羡慕周参谋，能有人照顾，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说这句话时，顾军眼睛偷偷瞄向潘月。
潘月只顾闷头夹菜，
“羡慕他？你看见他身上的伤，你就不会羡慕了。”
说完，潘月猛地抬头看向顾军，“顾老师，麻烦你最近帮我关注一下，还有什么比赛能参加的？我要去挣钱了！”
“没问题。”
顾军十指交握，他总觉得潘月提到钱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你缺钱么？”顾军问得小心翼翼。
潘月放下筷子，掩嘴笑，
“谁不缺钱呢？就是亿万富翁，他也要为钱烦恼啊！”
这句话，顾军不是很懂。八十年代的万元户，已经是很有钱的了，他实在不能想象，为什么亿万富翁也会缺钱。
“为什么，亿万富翁还要缺钱？”
潘月拖着腮帮子，煞有介事起来，
“谁会嫌钱多呢。”
潘月的这句话，顾军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家时，已经快九点了。
潘月刚推开门，就见周英杰靠在阳台上，透过客厅的黑暗，和自己隔空对视。
“你还没休息啊？”
见周青青房里的灯灭了，潘月小声问周英杰。
周英杰没回话，转身过去，他双手撑在阳台扶手上，仰头望着星空。月光拉长了周英杰的身影，显得格外颀长。
潘月走上前，她想问问周英杰晋升的事情。
“你没睡也好，我有事要问你。”
潘月的话刚出口，被周英杰凌厉的目光怼了回来。
“我先问你吧，你去哪了？”
他生气？！
潘月有被冒犯到，说话的语气冲了一些，“我不是让人转告你了么，我要去和朋友吃饭。”
呵！
一声冷笑，从周英杰嘴里传出。
“没人告诉我你要出去吃饭，”
周英杰抬起手腕，在表面上敲了一下，“已经九点了，你一个女同志半夜在街上走，你知道多危险么？！最近城里发生了恶性案件，你没看报纸么？”
潘月被问懵了。
周英杰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自己是小孩，他是自己的爹？
爹味太浓，呛鼻子！
“要你管！”
潘月脱口而出，“我还要问问你，你早几天就晋升了，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安的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