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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1 / 1)

九点多, 应隐带着商邵亲笔签名的合同回家。

新拟定的合同条款中,规定了她每周至少要见商邵一次,每次除来回路程外, 不得短于一小时。考虑到她的工作属性, 极可能出现进组封闭几个月的情况,因此采取弹性制,缺了的天数, 就在放假时集中弥补。

……十分严谨, 堪称劳务合同。

俊仪和缇文正在影音室里看喜剧片, 两人窝在沙发上抱着薯片乐不可支,见应隐推门而入, 都跳起来:“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应隐踢掉拖鞋,“不回来我睡哪儿?挤挤。”

俊仪往旁边挪, 把中间的地方让给应隐:“是港3送你回来吗?”

“不是。”

“商先生又不亲自送你回来。”俊仪抗议。

“你以为他跟你一样空?”应隐抢过薯片,心不在焉地啃着。

何况签完合同收了三千万, 她蓦然便有些尴尬。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她收了钱,跟他成了雇佣关系, 他真成了她的金主爸爸,说话气焰无端软三分。

吃饭时, 差点站一旁给他端茶倒水布菜, 直到商邵放下筷子, 冷冰冰地说:“你正常点。”

吃完饭, 她陪人去后院散步。海风舒爽, 林间有香气, 氛围恰到好处, 但或许是在鲸鲨馆的失控太过尴尬, 因而谁都很沉默。

走了半小时,应隐弱声欲言又止:“商先生……”

商邵:“你说。”

“今天这一小时……算出勤吗?”

商邵:“……”

他是没想到,一路上看她心思很重,原来只是在盘算这个。

应隐绞着手指:“因为下两周有两个晚宴,不算出勤的话那……”

朦胧月色下,商邵没等她说完,便淡淡瞥她一眼:“很亏是么?”

“……”

“要不要给你安排一台打卡机?”

应隐跟他客气,用员工对老板的语气:“那倒不用,我相信商先生,而且康叔应该会记录的吧……”

商邵静了两秒,调转了脚步:“……走吧。”

“啊?”

商邵加重语气:“你可以回去了。”

应隐听得出,她大约又是惹他不高兴了。

她是不是扫了他的兴?

回了房子,商邵果然也没怎么跟她道别,只让康叔安排车送她回去,便没了下文

车子载着应隐离开时,她回头仰望那栋庞大的别墅,二楼书房中灯火通明,从落地窗的视野延伸进去,应隐看到他俯首站在几案后,正一个人冷冷清清地练着书法。

·

家庭影院的幕布上,喜剧电影温暖明亮,正演到大团圆结局。

应隐咀嚼薯片的动作很慢。

不知为什么,他一个人练书法的模样在她眼前挥之不去。他的书房好大,落地窗有十几米宽,那张几案摆在正中,显得四周空旷孤寂。

“缇文。”她叫了庄缇文一声。

“嗯?”

“商先生,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么?”

缇文现在面对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某种程度上来说,商邵算是她的偶像,商家小辈没有人不崇拜他、敬重他的,现在他玩了女明星,这让缇文心里弥漫着一股天崩地裂的塌房感。

但她又确实对应隐很有好感,没办法用那种有色眼镜看她。算了,成年人各取所需而已,也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商先生在香港时,朋友家人都在身边,现在刚来宁市,除了从香港带过来的管家和佣人外,身边没有熟悉的人,所以看着才比较独来独往。”庄缇文答道,“而且他事业繁忙,很少有自己的时间。”

“他以前在香港,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经常出差。商宇的业务太广,又都是很高层面的合作,所以经常出访,还有各种论坛啊,峰会啊之类的,也偶尔会在新加坡总部那边住,或者南美,非洲,三五个月这样,难得年底才会休假。”

程俊仪“哇”一声:“缇文,你好了解他喔。”

陈又涵这个理由永远好用。缇文抱着抱枕耸耸肩:“因为GC是商家在宁市最紧密的合作伙伴,听得多了也就知道了。”

“那他这么忙,岂不是没有时间陪女朋友?”

缇文笑一声,看着应隐揶揄:“你怕他没时间陪你啊?”

应隐脸一红,抓一把薯片断然否认:“不是,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他女朋友。”

缇文料想也是如此,她和商邵应该只是纯粹的金钱关系,牵扯不到感情的——或者说,最起码现在还没牵扯上。

“他有时间陪,没有也会挤出来的,”缇文口吻随意:“当然啦,我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

“不知道商先生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俊仪仰起脸,像是在努力想象。

“嗯……”缇文记起一件事:“他女朋友喜欢烟花,前年维港的新年烟花秀,前所未有的漂亮、隆重,整个维港十几万人都看到了,但他们不知道,那其实是他为她而放。”

俊仪的脸垂了下来,因为她发现这些故事在她的想象力之外。

其实她还是能想象出那种盛大漂亮的,维港的海水荡漾如此温柔,新年的钟声庄严辽远,被金色流光和粉紫色烟火所点亮的天空,照亮了下面每一双仰望惊叹的眼。

但程俊仪没有发出惊叹,而是心底一紧,默默地看向应隐。

“怎么了?”缇文笑问:“其实还好,没有特别贵,几百万而已。”她瞥一眼应隐,口吻温柔:“不及你那枚戒指一半。”

应隐的笑是双面胶贴紧的假面,她“嗯”一声,“对啊,好傻,干吗要放烟花?如果是我的话,我就只要珠宝和钱。”

俊仪舒一口气,心里暗暗放下心来,站起身来拉应隐:“你应该去睡觉了,过两天还要去储安妮那里试造型,小心水肿!”

应隐就势被她拉起,老老实实地去洗澡。

解开白色蕾丝胸衣时,她的脑中不可遏制地划过他那双手。

那双如玉质扇骨,分明修长的手。

明明看着是一双禁欲的手,该握钢笔,该写漂亮的签名,填支票,就是不该解女人的衣服。

·

洗过澡上了床,应隐却根本没有睡意,一会儿想到他一个人练书法的身影,一会儿想到维港的烟花。

她刚刚没说,前年的元旦,她就在维港,是陪应帆过去购物的。应帆提着各种奢侈品购物的袋子,站在商场的门口,长了细纹的眼睛被烟火照得熠熠生辉。

她说:“好漂亮的烟花呢。”

应隐戴着口罩,陪她仰头望,天空那么热闹。

原来她已经仰望过他的爱情,她是他浪漫中十万分之一的路人。

过了半个钟,应隐放弃入睡努力,拨通了经纪人麦安言的电话。

麦安言深夜接电话,第一反应就是开微博看热搜,一边迟疑地问:“……出……事了?”

“还没。”

“还没……”麦安言一脸麻木,十分上道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谈恋爱了。”

麦安言:“……”

虽然有很多艺人会将恋情隐瞒公司,让经纪人和全网吃瓜群众同时从热搜上被通知,但那并不是聪明人的做法。除了在危机公关中被打得手忙脚乱、赔付天价违约金外,并没有任何好处。

“姑奶奶。”麦安言叹了声气,没太发火,而是有些疲惫地说:“肯定不是宋时璋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麦安言快气笑了:“上次宋时璋给你弄了套Hayworth,虽然热搜难听,但出圈图效果好啊,安妮本来有八成把握再弄一套的,没弄成,听说是宋时璋跟Hayworth那边打过招呼了。”

应隐默不作声听着,也不算太意外:“我明天去安妮那里看看别的。我跟宋时璋说清楚了,以后他的红毯和宴会,我不会作陪。”

“难怪。”麦安言啧一声:“你出道十二年没给我惹过事,一得罪就得罪个大的,我能说什么?”

麦安言跟应隐也算是相逢于微时,彼时她刚出道,他还是个小小的执行经纪。一路走来,他比谁都了解应隐的个性。

她很聪明,懂得有舍有得,当了明星,享受了星光,自然也要包容背后的一切龃龉。饭局,酒会,她随叫随到,既端得起气场,又放得下身段。

其实她的讨好、捧场、奉承,都是流于表面而假惺惺的,谁都知道她在做戏。但她这样高傲美丽的人,肯为之做一做戏,本身就是一种令人意满的识时务、一种令人心痒的臣服。

那种甜美又懒洋洋的虚与委蛇,真让人一眼看穿又恨不起来。

应隐会狠下心来得罪宋时璋,完全出乎于麦安言的意料。

“他不会怎么样的,”应隐耸着一侧肩膀,将手机夹在耳下,两手翻阅着一本全彩电影图册,“顶多跟剧组打打招呼,让我日子难过一点。”

她语气浑不在意,麦安言却快炸了:“什么叫“顶多”?让你日子难过一点,这还不够吗?!你这两年流量一直在下降,Greta合约到期,为什么只给你续了一个香氛大使title,你心里没数么?这种时候跟宋时璋撕破脸,”麦安言摇摇头,长舒一口气:“说实话,隐隐,我搞不懂你,你一直很聪明很能忍的。”

“安言,你的商业化思路推开了柯老师,但他跟你解约后,片约不断,还不用上热搜挨骂。柯老师走得通的路,我为什么不能走?”应隐很平静地反问他。

麦安言冷声:“他能解约,是因为汤总手下留情,你的解约费,我提醒你,是一亿三千万,而不是柯屿的两千万,明白?”

应隐出道早,在辰野旗下走过了十二年,合约续了三次,最后一次,辰野给她的分成提高到了罕见的四成,与之对应的则是天价解约费。

“谢谢你的提醒,今晚上的噩梦有了。”应隐懒洋洋地说,一心一意翻阅手中画卷。

“何况柯老师跟商陆什么关系?你有这关系有这背景吗?”麦安言咄咄逼人。

应隐咬了下唇,唇角微抬,却乖乖地说:“没有。”

“现在告诉我你谈了个谁,”麦安言冷酷地说:“别告诉我是演员,我会炸。”

花粉基本无法接受正主跟圈内男演员恋爱,这在他们看来是某种不思进取、为爱堕落、烂泥扶不上墙——尤其是以应隐走到的职业高度,除非柯屿那种级别的大满贯影帝,否则谁来都不好使

如果应隐真谈了个演员,能直接糊穿一个档位。

应隐漫不经心:“一个素人,不是圈内的。”

“素人!”麦安言一把拍上额头:“老天,你得罪个大佬,找了个素人?你是真会算账啊!”

应隐轻轻一声笑,拖长调子懒洋洋:“是是是,你多担待啦。”

·

她在跟麦安言扯皮时,商邵那边也在通电话。

缇文在大半夜接到他来电,惊悚得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商邵问:“睡了吗?”

缇文故意问:“哪个?”

商邵对表妹的口吻也是沉稳冷淡的:“别耍小聪明。”

缇文不敢跟他造次,拖长调子汇报道::“睡了睡了,早就睡了……”

“我跟她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

“我懂我懂,不跟任何人说。”缇文迟疑了一下:“邵哥哥,那个……前年维港的烟花,是你放的吧?”

“怎么可能。”

“啊?”缇文懵了:“不是吗?可是过年的时候我听……”

“真不是。”商邵冷淡中微微一丝无奈:“问这个干什么?”

“没有,突然想起来……”庄缇文语气十分心虚:“刚刚帮你散布了一下浪漫谣言……”

商邵:“……”

“没事的吧。”她找补:“反正应小姐也是跟你逢场作戏,又不会吃醋。”

“她说什么。”商邵问得不动声色。

“她说好傻,烟花放一放就没了,如果是她,就只要钱和珠宝。”

商邵点点头,唇角很轻微地抬了下,但一时之间没说话。

“她是个聪明人。”他最终说。

庄缇文也看不见他那边的神情,只知道声音听着没有异样。

她嘻嘻笑了一下,转变话题问:“邵哥哥,我给你当卧底,是不是该领两份工资啊?”

“没让你给我当卧底。”商邵若有似无地笑笑,“以后也不用帮我打探她的心意,我不需要知道。”

挂了电话,他把毛笔搁上笔架,垂眸看了会儿宣纸上的四个字。

「君子慎独」

这四个字,他写了一晚上。

宣纸上墨迹未干,商邵按下开关,通明的灯火闪了一闪,在一刹陷入黑暗,他孤身一人离开,没有使唤任何人。

·

第三天一早,应隐就到了储安妮的工作室。

明星造型工作室永远都堆满了衣服鞋子首饰,有时候一间房堆个几百近千件,十几个造型助理没日没夜地整理名录、熨烫、拍图。管你多高级的成衣还是高定,也不过是挂在龙门架上的命运。

储安妮也签了很多艺人,但今天是专属于应隐的。最大的那一间已经整理妥当,三面龙门架上满满当当挂着裙子,都是给她的备选。

lookbook之前就已经对接给了庄缇文,应隐看过,心里大致有数,她已经尽了力了,没有敷衍,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本来是要借Hayworth的,我已经跟他们通过气了,上次的图,品牌其实很满意的,不过……”储安妮面露难色。

“我知道,安言昨晚跟我说了。”

深秋清晨冷,应隐解下薄绒大衣,露出里面的吊带衬裙,半透明的。这是她的偷懒穿法,反正都是试衣服。

“时尚大典这种场合,以你的咖位是一定要穿高定的,但是我能问的,都已经问过了……”储安妮在ipad上划出lookbook递给她:“成衣没有问题,我可以提供秀场款,超季也有几套,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成衣跟高定的华丽重工是不能比的。”

“上次那个Musel呢?”庄缇文问。

“Musel确实主动提供了礼服,但是一,Musel的高定线是新总监来了重开的,目前还不是法国高定协会的会员,只是guest members,不能用“haute couture”,你穿了,如果有博主要挑刺的话,也是能挑的。”

俊仪“嗯嗯”点头,“他们会说你打肿脸充胖子。”

“那第二呢?”缇文问。

“第二,Musel这次的礼服,我觉得不够压场,剪裁上,工艺上,材质上,都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当然,以你的身材和气场,穿了也不会差,但……会被别人压下去。”储安妮认真地给出分析比较:“我给你挑的这些成衣,或者独立设计师款,会比它更有存在感一点。”

“所以现在就是两个选择,穿Musel的高定线,但会被人阴阳怪气,或者保守点穿成衣或独立设计师,牺牲了逼格,但最起码好看。”俊仪总结道。

“星钻之夜呢?”应隐问。

星钻之夜跟时尚大典一样,也是重量级的晚宴,时尚大典是顶级女刊《Moda》主办,星钻之夜则是另一家顶刊《星钻》主办,两家针尖对麦芒,在中国大陆区打得尤为火热,大部分明星都不会厚此薄彼,去了这个缺席那个。

“星钻之夜……”储安妮沉默了一下:“也是一样的情况。”

程俊仪一语道破真相:“赵漫漫真幼稚,四十几岁的人了,绕一大圈拉帮结派孤立你。”

储安妮尴尬地笑了一下。

这就好像班里的一个人缘活跃分子,拉了其他所有的优等生不跟你玩。应隐当然还有海量的选择,但确实都是退而求其次。

得益于赵漫漫在杂志、以及各大奢侈品中国公关代理间的人缘和能量,这种单向的拉黑,甚至不会被外人所知道。他们只能发现应隐的衣服莫名就开始变丑变土变normal了。

“我选了几套,”应隐不干站着纠结:“先试试吧。”

她进了试衣间,缇文却脸色凝重。

这两者其实都不好。她做了功课,复盘了应隐的着装盘点,也搜集了主流时尚账号对她的点评,可以说,大家对她的资源如何,还处于暗戳戳看好戏的状态,而上次Hayworth的高定全球首穿,多多少少是续了一命。

这次时尚大典没续上,那就真坐实了。

应隐是个天才级的影后,却要被时尚名利场拿捏住脉门,要因为一件破衣服被嘲讽被排挤被阴阳怪气,而且这种嘲讽是如此天经地义,好像一个影后穿不上好衣服,就是丢脸。

缇文不爽。

凭什么?

要搞一条高定,根本就不难。而且现在那些欧美名流,走在前列的,卷的已经不是最新高定首穿了,而是古董高定。

古董高定,庄缇文知道有个人多得是。

那个人就是商家主母、商邵的母亲,温有宜。

法国高定协会在册登记的品牌客户,全球不超过两千。这两千人,除了活跃在社交平台上的比佛利贵妇,或者中东王妃,大部分其实都很低调,家族财富甚至也不会出现在福布斯排名上。

温有宜是这两千人之一,她的高定收藏数量从未公开,但缇文知道,是五千件,位于全球前列。她的高定不仅仅是衣服裙子,还包括高阶珠宝,博物馆级的藏品过百件,甚至有拿破仑本人佩戴过的孤品。

缇文咬着唇,拿不定主意。

这种事情,原本不应该成为问题。阿姨本来就很操心邵哥哥的婚事,知道他有了“交往”对象,那还不是应隐想穿什么穿什么,想戴什么戴什么?□□十年代的古董高定也不在话下,到时候绝对惊艳全场!

但是缇文不敢…………

她不能越过商邵通风报信,那绝对会死得很惨……

·

商邵在去往公司的路上,接到了庄缇文的电话。

他看了眼手表,早上九点。

一日之计在于晨,而他的表妹在电话里跟他条分缕析大谈特谈时尚晚宴和裙子。

康叔见他接电话,将电台里的国际政经资讯调低。

缇文的声音刻意压着:“所以事情就是这样。要不,你跟阿姨借一条裙子?”

商邵很平淡:“不是时候。”

四个字,既是拒绝也是原因。

缇文无话,半晌,闷闷不乐“哦”了一声。

又想点子,”那你给她买呗……也不行,工期赶不上,只能借。那……”

她商量的语气:“你帮她借一件?”

商邵:“……”

庄缇文自己也觉得离谱。

让商家太子爷去借一件高定……说出去别笑死人。

“当我没说。”

挂电话前,商邵才略显冷淡地表现出一些关心,问:“这件事很重要么?”

“不重也不轻,会被网友嘲讽一段时间,”缇文耸耸肩:“但没关系,来日方长么,以后穿回来就好了。”

商邵沉默片刻:“她怎么样?”

“在试衣服。”缇文回头望一眼换衣间,“今天估计要折腾一整天呢,我不跟你讲啦,拜拜。”

应隐确实试了一整天。

妆造是要整体看才有效果的,储安妮大约是很想服务好她、留住她,也于心有愧,因此卖了十二分的力气,每一套造型的配饰、发型,她都给得事无巨细,好让应隐能做出最准确的选择。

但又有谁的内心不清楚,问题的症结根本不在于她漂不漂亮。她什么都能穿漂亮。

“不然还是Musel,最起码,是正儿八经的蓝血高定线,等两年后重回协会,谁会记得今年这条裙子其实没有在册呢?”庄缇文给出务实的建议。

“但是如果别人偷换概念,说你穿了假高定……”储安妮有点担心。

虽然假高定一般指的是山寨,但如果黑粉玩一手偷梁换柱,名声恐怕不好。

“就Musel吧,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应隐笑了笑:“帮我谢谢这边的中国区pr和那个设计总监。缇文,你帮我选几份礼品,拟一份感谢信,等活动结束后我手抄几份,让安妮连礼物一起送过去。”

一切决定妥当后,已经是黄昏。

应隐伸了个懒腰,形意懒散:“走,陪我去做spa,我请你们。”

俊仪欢呼一声,帮她披上薄绒大衣。上了车,她总算能说出口了:“商先生怎么不送你高定呢,他是不是不关心你?”

庄缇文:“……”

回想早上那通冷淡电话,好吧,她这次要站着俊仪这边。

“他好抠。”俊仪撇撇嘴,“光有钱,抠门,哼,不过如此。”

应隐笑了笑:“他想送也送不了啊,高定要定制的,工期两周到三个月不等,赶不上。总不能让他帮我去借?那不符合他的身份,很丢人的。”

“你心态好好。”俊仪由衷佩服。

也不知道她是指在对待被孤立排挤的事上,还是在对待商邵的漠不关心上。

“有Musel其实已经不错了,要感谢缇文最开始的建议。”应隐蒙上眼罩,打算打个盹。

车子快抵达美容院所在的商场时,手机震动,她似有所感,见屏幕上“商先生”三字,唇角微微扬起来。

“商先生。”她蜷在后座,捻着大衣袖口玩,“你下班了?”

“在哪?”

应隐报了商场名字:“刚要去做spa。”

“去地下三层,把车位发给我,我来接你。”

身边两个助理,缇文努力闭起耳朵,开车的俊仪努力竖着耳朵。

不管闭着竖着的,都听了个明明白白。不知道谁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

应隐抿抿唇,吞咽一下。

啊,今天又要打卡上班吗?

她脸色莫名有些红,瞥了眼两位助理,小小声努力正经:“我可以去找你,不用麻烦你过来。”

商邵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很快。”

他说很快,竟真的很快。只不过十五分钟,那台迈巴赫就滑下了负三层停车场。即使没有车辆和顾客,应隐也还是全副武装,闪身很快地坐进了后座。

“冷?”商邵难得看她穿得这么严实。

“不冷,我现在脱——”

完了。

应隐解腰带的手凝固住。

她里面穿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衬裙!吊带半透明的!可以看到蕾丝bra的!只到大腿根的!

“我…我不脱了,阿嚏——”应隐打喷嚏给他看,一本正经地说:“感冒。”

商邵没说什么,越过上身,贴心地帮她把那侧空调上调了三度。

应隐热了一路,头发披散着,颈窝里都热出潮汗了,只心想,怎么还没到?

到是到了,但到的不是家,而是机场。

进机场,换乘机场的贵宾专车,继而抵至停机坪。

可以进行洲际飞行的湾流公务机G550已经降下舷梯,机组成员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商邵轻描淡写:“陪我飞趟欧洲,开会。”

应隐人傻了:“现……在?”

“现在。”

她一步步登上舷梯时,对即将开展的欧洲之旅根本没抱任何期待,满脑袋都是——

她只穿了衬裙!

几千公里的飞行她只穿了半透明的衬裙!!!

私人飞机从宁市国际机场起飞,破开黄昏的浓厚云层。

客舱温度适宜,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冷,何况还有柔软的羊绒披肩,远比裹着大衣舒适。

飞行进入到平稳阶段,商邵打开电脑,准备与下属进行视频会议,一边抬起眼眸,看了眼对面沙发中的应隐。

他眉心轻蹙着问:“怎么还不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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