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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1 / 1)

位于雪山脚下的村庄阿恰布, 是哈萨克人从逐水草而居转向定居生活后所形成的自然村落, 一百年来,族群在这里婚丧嫁娶、繁衍生息,过着相对封闭而散漫自得的生活。

这里距离最近的县城也有一百三十六公里,至今为止, 公路也尚未完全通到村庄脚下, 许多路段只有砂石铺就的硬路基,即使是越野车行驶其上, 也能感受到强烈的颠簸之意。更何况,这条路蜿蜒曲折, 起伏于苍茫原野之上, 翻越了五座山头后, 才通向终点。

栗山早年拍摄实景武侠巨制《见青山》时, 曾深入新疆考察过整整四个月, 这四个月,他带着编剧沈聆和美指田纳西翻山越岭,体味风土人情,从帕米尔高原走到塔克拉玛干沙漠, 又辗转至天山脚下、喀纳斯深处——阿恰布,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到他的故事蓝图中的。

太偏, 剧组拉拉杂杂三台大卡八台厢货一辆大巴外加四部商务车抵达后,呼啦一下下来数十号人, 全都跪在雪地里吐了个昏天暗地。

庄缇文哪受过这苦, 一边吐, 一边冲栗山竖起大拇指:“栗导, 您是这个……”

栗山穿着羽绒冲锋衣, 旋开保温杯盖, 一派老谋深算的淡然:“大雪封山,路确实要难走一些。”

庄缇文心里骂娘。早先做投资评估时,就知道是个艰苦片场,心里还窃喜,觉得吃老乡的住老乡的,省钱了,没想到现实如此残酷,光进山一项就折磨了她个昏头涨脑四六不分。

他们一早八点从县城出发,抵达时已过下午三点,但这里与北京时间有时差,时差为两小时,因此从生物钟上来说,差不多是当地时间一点半,正是午后。

阳光直射雪面,照出强烈反光,大雪覆盖下的村庄原本寂静无声,随着剧组的进场驻扎而喧闹起来。

村里的村长、支书和卫生员,以及三四个一眼便知忠厚勤快的哈萨克青年,前来接待了他们。作为名义上的总制片人,庄缇文跟制片主任罗思量作为代表与他们对接,并按照预先定好的安排,将各组人员的住宿一一落实好。

按哈萨克人的习俗,冬季是需要转场至冬牧场窝冬的,但阿恰布的位置得天独厚,正处于开阔河谷处,四面群山环抱,草原辽阔连绵,因此冬天来临前,他们不必携带家当、赶羊牵马地转场,而只需要打好草垛、加固房屋、熏好马肉,便可以安然越冬。

缇文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就陪着应隐前往她的住宿处。俊仪艰难地拖着一只二十四寸行李箱,另外还有两个剧组工人肩扛二十八寸大箱子跟在身后。

“说实在的,我担心你。”

雪吸纳着声音,一路只有咯吱咯吱的靴子踩雪,庄缇文关怀的语句在这旷野里显得寂寥单薄。

“你太小看我了。”应隐笼着手,细心看这素白的世界,“就当拍了一场戏,这时要出了。”

她爱而不得的经验少,出戏的经验却多,虽然痛苦,但如果告诉自己这一切原本就是要结束的,现在只是到时候了,便不觉得那么难捱。

只是走着走着,看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望一望远处,对缇文说:“这里真美。”

缇文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替她发送给商邵。

阿恰布的村屋沿河流分布,如此安静跋涉了十几分钟,终于抵达应隐住宿的那一间。

松树与杉树垒的木屋,圆木与圆木之间由泥土填缝,塔型瓦顶上铺着干草,以此来保暖防风。

这样的拍摄条件下,就算是大明星也什么可挑的余地,何况栗山这样的地位,住的不也是一样?进了屋,炉子已经升起,沿墙从屋东到西砌了大通铺,木板床,上头垫着厚薄居中的一层褥子,褥子上是硬毛毡,另铺了一层金线刺绣毯子。

靠墙处,大红大绿的锦被长条状叠好,各人的枕头堆于其上,要晚上入睡前才会铺好。

“这是村子里少数几家有抽水马桶的,你将就一下。”缇文条理清晰地介绍着,俨然没再把自己当千金,反过来宽慰应隐,“被子等会儿自己换一换被套好了,唯一的难处是冷,这点炉子的温度,早上起来得受罪。”

正说着,身后剧组工人敲门:“俊仪老师,油汀给您放这儿了。”

俊仪应了一声,接过,利索地插上电源。

“这是什么?”缇文问。

“油汀啊,电暖片。”俊仪理所当然地答:“她怕冷,有这个也未必够。”

确实不太够,第一夜,应隐就给冻醒了。俊仪和缇文在身侧熟睡,独她难眠。

可是她已经穿了保暖衣裤,脚上套着厚袜子,脊背和小腹贴着暖宝宝,但纵使如此,也还是冻得头疼。

枕头是家里带过来,睡熟悉了的,辗转时,想到商邵来留宿过的几晚。

好傻,她买一对枕头,从来是她一只,俊仪一只,他每次来都那么突然,总是深更半夜,她懒得去柜子里翻找新的,与他共枕一只。但她又用不上,因为她总是枕他臂,在他怀。

枕头洗晒几回,早没了他的味道。

屋外头怕是有零下十几度,羊绒袜下的脚趾头冷得要掉,应隐侧躺,蜷起身子,用掌心包住脚尖。德国的那个隆冬,她下了飞机上车,也是这样冷得发抖,那时有他捂她双脚入怀,义无反顾,不觉得有失身份。

木屋的窗口开在头顶,结了浓浓一层雾气,硫酸纸般映着外面深蓝的夜。应隐消瘦了的下巴尖抬出被窝外,望着那扇窗,眼睛久久地不眨。过了会儿,眼泪从酸透了的眼眶中滑落。

她太娇气,很不应该,可是想他心疼。

或许是太冷,失眠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脸上竟然不见浮肿。

按栗山剧组的惯例,开拍前,所有演员要进行剧本围读,编剧沈聆也在——他要帮助演员们找寻到角色的意图、情感,和隐藏在文本之下的内在事件。

好的小说家也许能成为好编剧,但好编剧一定不是成功的小说家,因为电影是属于导演的综合影像艺术,表演、故事、景框、调度、美术,本质上都只是导演手中的一块积木,供他调配,被他差遣。

栗山是场面调度大师,景框内的空间——大至构图、景别、镜头关系,小至一面小小道具镜子的摆放,都是他的表达手段。这样的一个导演,注定了他的电影语言是沉淀在画面中的,而非文本中。

沈聆是栗山用得最趁手的电影编剧,因为他的创作风格与他完美适配。

沈聆的剧本单看的话,可读性很差,只有一行接一行对白和最简单的场面,很少有文学性的渲染,更别提角色内心深处的涌动。

只有拥有最敏感触角的人,才能光看他的剧本就落泪。

当初跟应隐在茶室的第一次见面,她对剧本的阅读、沉浸、微表情,就是最好的试镜。

而大部分演员,拿到沈聆的梗概、小传和剧本时,都很茫然,好像被扔到了一片苍茫雪地上,到处都是留白。要画什么圈?演员不知道。

二律背反的是,栗山却是一个对表演精度要求很高的人,恰如要巧妇做无米之炊。因此,为了准确把握到角色的本质,这样一场围读必不可少,演员们会听到来自导演和编剧最直接的补充解读。

围读在单独的小木屋里举行,这里进行了重新布置,以当作临时的导演组工作间。应隐在工作中从不迟到,早早地出发了。

一路新雪覆盖,只有马蹄印深深。她抱着保温杯和热水袋走进去时,屋子里果然只到了一个人。

这人很高,从背影看肩宽背阔,穿得与本地牧民无异——意思是,很单薄的黑色棉夹克,深蓝色牛仔裤,咖色工靴,让人怀疑他不是处在一个零下四度的冰雪世界里,而是春天。

不过,当地的青年习惯了佝偻着肩,个个肩膀都耸得很高,两手插在裤兜里,他的姿态却很舒展,正将两手放在火炉上烘烤。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脸,望向被掀起的棉被门帘。

“风进来了。”他说。

应隐怔了一下,意识过来,往前一步走进屋子,手一松,那门帘重重地坠了下去,阻隔了外面的风雪。

“我叫姜特。”他自我介绍,从炉子边后撤一步:“你看上去很冷,来这里烤火。”

听到他的名字,应隐不算意外。他身上有电影感,将他从这粗糙贫穷的世界里剥离开来。

姜特是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新人,全剧组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冒出来的。《雪融化是青》官宣以来,无数人扒他的背景,甚至传言他家富可敌国、人脉深厚。但应隐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些说法是假的。

他身上没有那种矜贵的气息,也没有富人的松弛感,反而充满了一种敏锐的警惕性,和封闭性。他像是随时会进攻,但在此之前,如果你不惹他,他不会对你感兴趣。

应隐只一眼就明白,他与故事里的男主角哈英一模一样。

“栗老师他们还没有来?”她抱着热水袋,垂眸站在炉前。

她显而易见的有些不自在,不仅仅是因为与陌生异性单独相处,更在于姜特看她的目光,那么直接,那么探究,像一把剑穿破社交距离。

“也许在路上。”姜特还是看着她,执着地问:“你还没有跟我自我介绍。”

“你不认识我?”应隐有些啼笑皆非,在他深邃的目光中,努力装出不经意的模样。

她的笑很淡,但足以点亮世界。姜特的目光避也不避:“认识,但一场认识,还是要从正式的自我介绍开始。”

那一瞬间,应隐好像被定住。

商邵跟她说过很像的话。

他也是相逢装不识,耐心地等一份正式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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