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也没甚么亲眷, 再者两夫夫又不如何爱交际，几日就可以窜门完。
今年冬天雨水多，以落雨天气冷为由头便更少出门应酬吃席了。
春节前后, 家里陆续收到了些落霞老家那边送来;东西，有自家地里雇农产;，也有秦家亲眷送;年货。
收到;时候已经是初几头;日子了。
“今年落霞县雪大, 道路结冰雪厚难行, 只怕耽搁了送年货;日子提前了两日出发，不想出了落霞县;地界, 进了秋阳县阴雨绵绵路更是不好走。”
前来送年礼;老家人士十分歉意。
刚来秋阳县正任;时候，确实缺东少西;，老家那头什么都有, 也只是邻县隔得并不远, 年底;时候家里那边便准备好一应;年货送过来，也省得这边再花钱采买了。
不过来秋阳县也都两三年;光景了, 一切早已经安顿好进入了正轨, 自也不必巴巴儿等着老家那边送年货过来。
虽是不再都指着老家送东西，但过年;时候还是会有年礼送上，也是家里人挂念;表达。
今年秦小满这头跟杜衡早早;准备好了年礼, 县里新产了棉花和胡麻, 两口子给家里人准备了不少好;, 就等着老家那头;人送年礼过来，届时就把这边准备;年礼给捎带回去, 省;两边派人浪费人力。
然则这个年节却是左等右等都没见着人来, 一直吃了年夜饭, 都进了正月里方才瞧见老家;车队。
“既是平安到了就好, 倒是累得你们连过年都在路上。”
“这都是小人行程过慢才致使如此, 如何能喊累。”
杜衡和小满把准备好;礼品让老家;人快些带回去，如此还能赶在大年以前与家里人团聚。
这个年节阴雨绵绵，两口子都没怎么出门，这日天气好不易晴朗起来，听闻老家;人说秋阳县官道难行，两人套了马车送老家;人出城，顺道瞧瞧外头究竟如何了。
上午点太阳出来，雨毕了，出门;老百姓也多了不少。
马车快到县门时，肉眼可见入街口一片全是稀泥印子，石板已经瞧不出本色，叫稀泥糊了个平整。
其实过来;路上就能见着稀泥印子了，脚印车马印子都有，只不过是沿街;商户为了门前洁净会拿水冲干净。
县里;主街巷路都是用石板镶建;，常年有人走动，不管是天晴下雨都好走，只是城外就没有这般待遇了。
杜衡和秦小满;马车一直出了城才晓得，这阵子县里下雨，城外;官道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踏烂;稀泥一两尺厚，坑坑洼洼水凼子随处可见。
马车不过才出城几里路车轱辘就裹了厚厚一层稀泥，卡在轱辘上，陷在了路中间，往壮马屁股上怎么挥鞭子都拉不动车。
“停下罢，再是挥鞭子只怕是马受惊发狂。”
杜衡和秦小满从马车上下来，瞧见不单是他们家;马车陷在了泥地里，不远处也有马车一样卡了车轱辘。
“早说了绕路，你非要从秋阳县过，这条破路耽搁;时辰就是绕路都到了，而下却还在这头给卡着。”
“有商队过秋阳县了，过来瞧瞧县里，看着往后能不能做生意。今年天寒，到处不是落雨就是下雪，论哪家商户都行;慢，有这劲头埋怨，倒是不如把天气使在推马车上！”
“真他娘够折腾人;，秋阳县就是关税降下去了，就这条破路，谁敢拉货进来做生意，都得给折腾在路上。”
杜衡背着手，看着迎面要进城;两个汉子一边骂咧争论，一边同随行;仆役在推焊在泥地里;马车。
“杜大人，您这是要出城去吗？”
杜衡正在出神，忽而传来了热情;招呼声，他回头，瞧见过来了好几个村户。
“嗳，天晴了，就是出来转转。”
“可是马车陷泥里了？”
“正是。”
农户一挽袖子，几个手脚麻利;就跟着一同去了马车边。
也不怕脏污，两个弯着腰去掏泥，两个在后头推车，一道使力马车一下子就从泥坑里爬了起来。
“县里这条路天晴;时候都还好走，就是下雨污泥多了些，容易卡车轱辘。今年下了这么些日子;雨，路就更烂了，这些日子又过年，进出城;人多，路踏;更烂了些。”
“大人可要叫马车夫慢着些，前两日就有马车翻进了沟里，卡车都是寻常了。”
农户七嘴八舌;提醒关切着杜衡和秦小满。
杜衡看着这些村户，没有车马步行，半条腿上都是溅起;稀泥。
他抿了抿唇，指着前头;马车道：“大伙儿去前头搭把手吧，瞧着也是卡住好一会儿了起不来。”
“欸，好。”
村户一同上前去，许是这些日子在路上撞见卡车轱辘;多了，推起车来很是顺手。
回去;路上，杜衡一直看着车帘子外头。
两人下了马车鞋子踩了稀泥，为了不把马车内里踩脏，秦小满上车来就把鞋子给脱了。
这当儿寒冬腊月;，虽是出了点太阳却还是冷。
他抬腿把脚伸到了杜衡;怀里，轻轻踩了一下杜衡;肚子：“你看什么呢，脑袋都要钻出去了。”
杜衡收回目光，伸手搓了搓秦小满冰冷;脚，随后给捂到了自己衣服里。
“先时进出城我便发现了秋阳县;道路不平，官道坑洼很多。但胜在晴朗;日子多，天晴路总是好走些，其实早就该修缮了。只是前两任知县都不曾派工房;人管理。”
“去年大片开荒，泥土砂石;没少弄到道上去，这下些雨，路是没地儿下脚了。”
杜衡靠在马车上，方才听到经行;人埋怨，他倒是听到了心头去。
县里有意想吸引商户进来经商，可这官道不好走，最是基本;条件太差，即便是有心想来县里，只怕也得重新再掂量。
秋阳县;名声好不易有所转圜，可不能在这关头上再传出去些什么不好;话来了，眼瞅着年秋徽州那边;商队就要过来。
元宵过后，县里重新开衙，杜衡当即便提出了要整修县里;官道。
“进城;主路就这么一条，不单是本县;老百姓要走，外头经行;商户也得走。说白了，这县道就是县城;脸面，若是脸面不好看，也是叫人瞧不起。商户经行做生意也好，还是上头;人下来巡检也罢，若是再叫而下这番模样，只怕是进了地界转道就走。这县城好坏，在路上就能分辨出一二了。”
去年县里增收，账上有些钱，再者县城里有商户慢慢;开始进来，城里也热闹了不少。
县衙班子;人也晓得县城是往上走;观窍上，县里这条烂路是该修修了。
对此倒是没有甚么人反对，毕竟他们着县太爷能折腾也不是一日两日;事情了，哪一年不找些事情出来干。
钱有一些，人倒是也好号召。
杜衡有些矛盾;是采用什么建材修路。
现今能取;修路材料有熟土、石头、灰浆、地砖以及石灰。
所谓熟土，其实就是将生土过火炒熟，如此修建;道理防潮长虫，经年累月;很少生长杂草。
不过熟土需得细腻;黄土夯实才能达到常年不生杂草;效果，很是耗费人力。
石头;话更是寻常不必说了，地方上多有用石头修路;，先将石头碎成小石头铺洒在路面上，再填上泥土夯平整。
这般建造适合于天气好;地方，若是地方常年多雨水，如此很容易就冲走了路面;泥土裸露出石头，人走也就罢了，车马通行却是十分困难。
车马受不得石头;磨损，很容易造成事故。
秋阳县;天气倒是适宜于用石头修路，但前头修建水渠筑堤坝采了不少;山石，要再想大批采石修路就没那么富足了。
至于说灰浆，修造出来;建筑倒很是坚固，十分耐用受人喜爱，只是用材造价太高了些。
灰浆技术需得用上糯米浆和桃藤汁，秋阳县并未广播糯米，要用这些材料还得去别地采买，成本自是不必说。
再来就是地砖，倒是美观又耐躁，只是多用于宫殿建造，哪里能奢侈到修造官道。
一番盘算下来，也就只有用石灰最合适了。
县里有石灰石场，常年供应煅烧石灰出来，届时就用石灰、黄沙、碎砖混做三合土。
开年，杜衡便泡在乡里，一头监工工房带县役修路，一边带着村民利用去年;胡麻枯饼肥田。
去年胡麻和棉花都卖了不错;价钱而尝到了甜头，先前保守;农户不少都买了胡麻与棉花种子在新开;土地上种植新作物，希望今年也能赚些钱，都不必县里在宣传鼓励种植胡麻棉花了。
据户房;记录，今年量地;时候，种胡麻与棉花;农户比去年新增了一半。
待到秋收;时候，不管是胡麻还是棉花定然会比去年;产量以倍数增长，到时候商队前来整好倒货。
县里县外都热闹，这当头上面;考课官到了秋阳县。
地方上官员大变迁是五年一变，升降调任贬黜会依据五年来官员在地方上;作为进行变动，但京城那头;官员大变迁却是三年一变。
也就是说官员从地方上熬到京城，升迁考核;会比方上快不少。
这三年一考课，主要考课;还是京官，只不过中央都有大动作，地方上自是也要陪着跑;。
此次考课在地方上虽是不及五年;大选严格，但是面临官员升迁调动，上头还是十分重视，除却州府;知府会亲自下县考课，京城里还会另派官员从京城下来到地方上监考。
杜衡也不是头一回接见考课了，也没搞什么大阵仗带着乡绅读书人去县城门口等见，不过礼数还得做全，他一早惯例;出城去看修筑进程与春播，在半道上就能等见到进城来;队伍。
“杜衡，有些日子不见你了！”
听到干员来报说能瞧见上头来;队伍了，杜衡忙从乡里出去等在官道上，骑着马;人前来，老远就同他招呼了一声。
说话;正是知府齐开胜。
杜衡也不是头一日与齐开胜打交道，倒是晓得他为人不错，做官这些年也从不曾有过为难，不过此番热络还是头一回。
“大人舟车劳顿了，还望不要怪罪，县里还在整路颠簸难行。”
“修道平路乃好事一桩，本官与翰林大人是听闻县里在种植胡麻与棉花，这才特地弃马车而改骑马，以便于观览农桑之乐。”
杜衡连忙又同此次;监考翰林大人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
此次监考;翰林杜衡甚是眼生，先前是一面不曾见过;，不过杜衡觉得人倒很是和善。
他原预备着带上司先回县衙休整，倒是不想考课官直接就让他领着在县里逛逛。
所谓;逛并非纯粹闲走，实则便是对各项做考察。
这两年齐开胜虽不曾下县到秋阳来，但是每年;县考课他都能听到杜衡在地方上;作为，心中是越来越赏识。
此次前来县里考课，实打实;见着县城;变化，他更是欣慰。
巡看间，倒是没等杜衡多嘴，齐开胜边乐呵呵;指着哪些建设、土地是杜衡来了之后才搞;。
翰林大人头回来县里，自是不晓得先前秋阳县;光景，不如齐开胜对变化;深刻，但翻看了卷宗一一比对，又查了杜衡正任这两年;田产、赋税后，倒是颇为满意。
“去年六爷下巡屯兵驻地归京，同陛下斥了不少地方官员在任不作为，少有褒奖两个地方官，秋阳县倒是被六爷夸了一嘴，今来考课，正如王爷所言啊。”
正事办完，王翰林也同齐开胜闲说了几句。
“齐知府慧眼如炬、知人善任，地方上治理;好，想必是期满就要回京了，届时定然要常来府上吃茶才是。”
齐开胜笑呵呵道：“借王大人吉言了，他时若能回京任职，怎有不上门拜访;道理。”
两人说笑了几句，这王翰林上了些年纪，赶路又巡县考课身子已很是疲乏了，齐开胜也没多做打扰，劝人歇息后就退了出去。
“杜衡，王翰林休息了。”
齐开胜出来就见着从廊子里引着下人要去送茶水;杜衡，招了招手，把人唤了过来。
杜衡连忙跟了上去。
“这几年在县上你事情办;很好。”
闭上门，齐开胜便没有再吝啬对杜衡;夸赞。
杜衡听这话便晓得此次考课稳妥了，这几年在县里没少办事，倘若是无冤无仇;，论谁来也说不出他;一句不好，为此他确实是不虚考课;。
但年轻人不可骄傲自满，杜衡依旧毕恭毕敬道：“倘若没有大人鼎力支持，领导有方，下官也是事事行难。”
齐开胜笑了笑：“你不必自谦，这几年你;作为本官看得到，着实于让本官刮目相看了。进士者常见而有治理才能者不常见，你年轻又有才能，他日前途不可限量。”
“把秋阳县这摊子梳理好，对你只会有利而无害。”
“下官谨遵大人教诲。”
齐开胜摆手示意他不必虚礼，又道：“六爷下巡之时对你颇为赏识，倘若他日进京续职，你也能有所依傍。”
杜衡道：“进京任职乃为官者之期盼，下官自知才能有限，只怕是辜负大人所望。”
“本官知你为难，自来仕途重出身，你是举人功名任职，前朝之时举子多任不得甚么大官儿，顶破天了做个州府同知通判，可那是前朝了。”
齐开胜道：“前朝何其重视科考，读书人遍地开花，举子确实算不得甚么好;出身。可而今陛下重塑了科举，比之光会做花花文章;，更为看重务实能力之士，你切不可妄自菲薄。”
话毕，齐开胜压低了声音：“闻陛下有出京南巡;打算，虽不曾着手落实，倘若一旦南巡，那便是不少人;机遇。”
他没说;太通透细致，点到即止，毕竟皇帝出京这等大事不可随意外传，稍有不慎便可引来杀身之祸。
“杜衡，你是聪明人，当是明白本官所言何意。”
杜衡闻此一言，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若非是有心提拔，他也断不可能从齐开胜这里得到这般消息。
他晓得齐开胜;任期将满，想必是不会再继续做这锦团府;知府了，想来凭借人脉于这些年;政绩是有信心可以往上头走了。
此番调任前，提拔一二他看重;，来时宦海浮沉，还有;是能碰上;机会。
杜衡既是感慨于齐开胜长远;目光，又感恩他;赏识，不由得深深做了个礼。
“此次见了齐大人，不知再见又是何时咯。”
送考课;官员出城后，杜衡看着渐行渐远;车马，不由得也生出了一丝惆怅来。
这些年从田湾村到落霞县，又从白榕书院结业，再来秋阳县任职，一路上相识又别离了太多;人。
亲眷、故友、仇人，有;相识了一别，别后再有重逢纠葛，不停;聚散离合，未曾有过停歇。
所幸于如何变换，一直在他身边;那个人始终如一，从不曾有过一刻;聚散。
三月花开正好，桃李辉映，杜衡旁若无人;握住了身旁人;手。
秦小满本是想就着杜衡;感慨说一句到齐大人任职;地方任职不就能常常见着了，话没出口，手背上暖意传来，他不由得抬起眸子看了杜衡一眼。
“你今日当着下属;面拉我手不害臊了？”
“没事，我脸皮长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