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是当事人,而且经历的事情的全部。
瞧着她单独下来,怕是和老周之前闹崩了。
不过闹崩也不奇怪,那种场合,那种境地。
那种二选一,只能活一个的情况下。
老周竟然选了姚慧茹。
葛卫国是百思不得其解。
连带着他过来问的时候,也跟着几分没脸。
心里在犯嘀咕,顾宁该不会彻底厌恶了,他和老周是一国的吧?
女孩子心细记仇,也不知道会怎么刁难他。
葛卫国叹口气,越发觉得人生艰难。
而他的过来,更是引起了顾建设他们的怒目而视。
他们护着顾宁,让顾宁站在正中间,葛卫国过来。
一连着五双眼睛,全部都愤怒地盯着他。
葛卫国头皮发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这次案子公安,要了解情况。”
他在心里暗骂,老周不做人。
害得他这个正经的办案公安都受到牵连。
被家人护着的顾宁,心里那冰窟窿。
早已经被安抚成了一锅滚烫的热水,她拨开护着她的家人。
她吸了吸鼻子,用力摁了摁手指,低声说道,“没关系,我跟葛同志说两句话。”
有了顾宁的开口。
顾建设和朗景山他们,这才让开了一个道子。
但是,他们几个人,还是用着防贼一样的目光,防着葛卫国。
葛卫国当公安这么多年,办案这么多年,还从未这般憋屈过。
他想着,算了,就当是为老周赎罪了。
这样一想,他连带着声音也放缓了几分,“顾宁,上面是个什么情况?”
顾宁调整好了情绪,语气也平稳了几分。
只是微红的眼眶,泄露了之前的不愉。
“陈琼芳因高利贷的事情,抓我和姚慧茹。”
她语气顿了顿,“陈琼芳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姚慧茹也是。”
但是,她没有提周致远。
像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这话,让葛卫国心里咯噔了一下。
罪魁祸首和受害人都是昏迷状态。
他可不认为这是老周能做的事情。
那么,除了老周——葛卫国不由得抬头看向顾宁,是她做的吗?
先前那高高的桥墩之上,似乎是看到了她一手。
将陈琼芳拽了过去,而姚慧茹更是差点没当场被丢下来。
当意识到这里以后。
葛卫国看向顾宁的眼神彻底变了。
猛人啊!
这是。
顾宁由着他看,见对方多了几分怀疑,她语气淡淡,“若是你不相信,具体情况,你可以上去查看。”
葛卫国没想到,顾宁这么配合。
心里越发对她高看了几分,“信,当然信、”
对于,受害人唯一一个脑袋清醒,人身自由的人。
他当然是相信的。
只是,葛卫国抬头看向桥墩之上,一直没看到老周下来。
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那、老周呢?”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老周徒手攀桥墩,这是拿命来搏。
现在,却没了消息,怎么能不让人担心的。
他甚至在想。
是不是顾宁为了报复之前老周放弃她,所以对老周进行了一个谋害。
顾宁捏了捏手指,她垂眸,语气淡淡,“我不知道。”
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回头扫视了一眼,见到朗景山身上还背着书包。
显然是从学校一放学接到消息就跑了过来。
她低声道,“小景,给我一个本子笔可以吗?”
朗景山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立马躬身,把书包放在了脚背上。
从里面掏出了一本用过两页的本子,连同笔一起递给了顾宁,“姐姐——”
他有些担心。
顾宁却对他摇了摇头,拿着本子,用着笔,刷刷的几笔,一个素描人形图像,就跃然纸上。
原先,还对于顾宁突然拿本子有些不解的周文宴探头过来。
当看到她画出来的东西时。
他脸色骤然一白,越是简单的素描,越是考验细节,考验功底的强大。
就只凭着这一幅画,就能看出来。
顾宁的画画功底,比他好太多了。
顾宁根本不在意周文宴的窥视,她画完一张,又接着翻开一页,又画了一张。
她的画画技术,上辈子发狠练习过的。
她的天赋,甚至还在周文宴之上。
这辈子,更有戚庆渊大师的教学和监督。
顾宁的画画专业技能,一路飙升。
不过离开寥寥数笔。
两个嫌疑人的样貌,便跃然纸上,堪比照相机拍照出来的照片,更为清晰。
甚至,连对方眉心痣都一起画了出来。
看到这里,周文宴的脸色越来越白,不知道是因为眼前这幅画,还是因为母亲昏迷。
开始,葛卫国还有些疑惑。
到了最后,他的脸色越来越慎重,“这是?”
顾宁从作业本上,撕下来两张肖像递给葛卫国。
“这是当初在陈琼芳之后,绑架我的人——”
顿了顿,顾宁陷入回忆,“他们和陈琼芳是一伙,但是却看不起陈琼芳,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和陈琼芳是同属于一个团队——”
她顿了顿,眼里闪过犀利的光,“或者说是高利贷幕后的人。”
越晚出动的人,越是上层人物。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全部暴露出来。
这话,让葛卫国骤然抬头,手里捏着肖像的手也跟着抓紧了几分,“确定?”
他们正愁这种关键证据。
“确定。”
顾宁点头,她盯着葛卫国,语气平静,“我提供证据,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你抓住他们以后,处以死刑!”
最后四个字,已经带着几分杀意凌然。
她放过陈琼芳,是因为陈琼芳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她放过姚慧茹,是因为他欠周致远一条命。
但是对于这两个,直接动手绑架的她的人,甚至把她挂在桥墩之上,就消失的人。
顾宁没有半分是心慈手软。
这话,让葛卫国的瞳孔骤然一缩。
只觉得浑身一寒,耳边呼啸的风声,似乎像是刀割一样。
她说,让对方处以死刑,就像是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淡。
平淡到让人惊悚。
两条人命,仿佛不如地上一只蚂蚁重要。
“这样,不合规矩。”
光绑架一项,并无法让对方处以死刑。
葛卫国声音苦涩地说道。
顾宁盯着他络腮胡片刻,淡淡,“你应该快接到了严打的通知,要他们两条命,并不难。”
严打,意味着一件小事,都能要了对方的命。
这她怎么会知道?
更别说,涉及高利贷这种事情,还有绑架案。
绑架学生和烈属,这里面任何一个,都足够要了他们两个人的狗命。
她怎么会连接下来要严打都知道?
葛卫国越发震惊,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
在思考顾宁的提议,到底是有几分可行性。
顾宁不在乎他的反应,“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案底的人。”
她语气顿了顿,“你只需要查过往,往死里面,死的就是他们。”
所有的都被她说完了。
葛卫国语气复杂,“你怎么会——”要这么一个结果。
顾宁冷笑,语气透着彻骨的寒,“我要他们怕,我要他们死,我要背后的人亲眼看着,得罪我顾宁会是什么下场!”
让他们再也不敢动手!
留下这话。
她似乎不打算和葛卫国多说了。
便转身离开了。
至于,周家人,顾宁连个眼神都没给。
直接,略过了周文宴和周老爷子,把他们当做空气。
这种姿态和做法。
让现场所有的人都沉默。
这哪里是小白花啊!
这明明就是一朵强悍的食人花。
她一走。
现场彻底安静下来。
周老爷子神色复杂,“是我们对不起她。”
她是谁?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大家却都懂了。
大家望着顾宁离开的背影,目光带着几分歉然,又带着几分惧怕。
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够绝地反杀,又哪里是个普通人呢!
连带着一直未出声的安明鹏和安小慧,眼里都闪过恐惧,他们竟然敢对顾宁找事。
如今看来,顾宁没要了他们的命,已经算是最大的慈悲了。
只是,想到桥墩之上的母亲,兄妹来那个人有些发愁起来。
桥墩之上。
周致远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冷风把他吹成了一个雕塑,他还保持着一个动作。
就是顾宁离开的时候,他伸手够她的动作。
抓了一个空的动作,消失的背影,绝情的话。
无一不彰显着。
顾宁确确实实离开了他,而且是没有任何留念。
他突然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块银色的手表,那是他曾经送给她的东西。
上面甚至还沾着体温。
周致远紧紧地捏着手表,仿佛这样,就能够抓住和顾宁在一起的最后联系一样。
可是,没用。
手表渐渐冰冷了下去,无论他怎么去捂着,都没用,一点点地变得冰冷刺骨。
就仿佛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而现在唯一剩下的,便是之前的回忆。
第一次见面时,她当着几个人的面,握着他的手掌,用尾指轻轻地在他掌心勾了勾。
第二次见面时,在那黑暗的地下室,她扶着他的胳膊,带领着他一点点下这台阶。
第三次见面时,在那订婚宴上,她当着所有顾家的人的面,在那桌子之下,轻轻地去蹭着他的腿。
第四次。
第五次第六次第无数次。
原来,那些喜欢,早都有是征兆的,藏在过去的点点滴滴。
她那么一个讨厌周文宴,讨厌周家的人,却放弃了一切的偏见。
喜欢得如此浓烈和直白,她放弃了女儿家的骄傲和矜持,一遍遍的告诉他。
顾宁喜欢周致远啊!
那么那么的喜欢。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在意过,每次都把她当做小孩子的玩笑话。
而今,他记起了之前,她每一次的喜欢和浪漫。
但是,她却离开了,彻底离开他,和他断绝关系了。
当再次清晰地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
周致远胸口明明已经长好的伤口,却像是再次被人撕裂开来了一样,让他全身痛到战栗。
他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空气进入到胸腔,仿佛掺着刀子一样,锋利的刀片,恨不得把他给片成一段一段的。
痛到让他无法呼吸。
葛卫国他们上来,就是看到的这一幕。
向来强大到无所畏惧,强大到被人冠称为冷阎王的男人。
他半蹲着身子,靠着桥墩,脸上带着小孩子一样的脆弱和茫然以及撕心裂肺的痛苦。
本该先过来检查陈琼芳和姚慧茹的葛卫国。
不知道怎么的,脚下的路子,生生的转了一个弯。
走到了周致远面前。
他唤了他一声,“老周——”
周致远抬头,茫然地看着他,双眸没有焦距,他语气急躁又迷茫,“我好像做错了。”
“我好像做错了。”
“我好像做错了。”
他一连着重复了三遍。
这么一个强大到所有人都仰望的人。
这么一个曾经一次次被称为工作机器的人。
这么一个从来不会犯错的人,这么一个骄傲到天边的人。
这会,却一遍遍地承认自己做错了。
一双向来冷静的眸子,此刻眼尾却带着几分红意。
这让葛卫国心里复杂到极致,他朝着他伸手,“老周,你没有错,你只是选择了最优的方案。”
但是,万万没想到,最优方案,把老周推向了深渊。
最优方案吗?周致远沉默。
这只是,他当时以为的。
但是,现在并不是。
葛卫国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脆弱茫然的男人,他突然问道,“老周,你喜欢顾宁啊?”
当这个问题问出来的时候。
周致远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沉默半晌,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出来了,“我喜欢顾宁啊!”
“我怎么会喜欢顾宁呢?”
他心如刀绞,喃喃自语,“我可是亲手选择了她去死啊!”
天空飘下了雪花,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到刺骨。
连带着那一颗刚意识到喜欢热气腾腾的心,也跟着彻底冰封起来。
葛卫国看着面前,神色几近崩溃的男人。
心里越发难受。
难受到极致,向来嘴皮子利索,会安慰人的他,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到最后,只能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真真的是造化弄人啊!
有缘无分啊!
以前顾宁有多喜欢他呢?
喜欢到,让他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得出来。
她每次见他的时候,一双眼睛盛满细碎的光,那是见到最喜欢人的模样。
盛满星河,灿若骄阳。
正是因为他见过。
才感到难过。
他见过顾宁喜欢老周的样子,也见过顾宁不喜欢老周的样子。
她那一双盛满欢喜的眼睛,没有了任何光亮。
有的只是一片平静,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
或者说,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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