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多么荒谬。 一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存在，居然对神女心生妄念。 那些话，孟水生自个儿听着都觉得好笑。 他垂眸，苦笑：“弱水姑娘定觉得荒谬吧！”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 “无才无权，有的只是粗茶淡饭的苦日子。” “这些话，就当是今晚发梦了吧！” “明日醒来，一切如常。可好？” 孟水生扯出一个冷硬的笑容。 贪恋而又无比珍惜唯一直视她的机会，有些话既已出口便不吐不快；而有些事，虽然发生，但注定要将其埋葬心中，再不提及。 孟水生望着弱水。 突然觉得，她能知晓自己的心意，这辈子也值当了。 弱水不懂。 又好像隐隐能懂。 水生情感爆发，那样热烈，那样真切，那样让人动容。 自古人间有情，而那份情并不能延续至仙界。 大道忘情，仙门断情。 在仙界的许多年，无悲无喜无情无伤，可以称之为平静，也可称之为枯燥。 弱水看着孟水生，破天荒道出一些“秘密”：“千万年来，我早已习惯孤寂而冷漠的日子，习惯了一个人。” “水生，你知道吗？人间的江河湖海，有鱼、有虾、有海草、有生灵！可我这弱水之中，什么都没有。” “世人只知，弱水乃是至净至纯之水。” “却不知，弱水之上鸿毛难浮，生灵难存。” “那些日子，天河之中，唯有我……只有我。” 弱水娓娓道来：“人间的爱情，我不懂……所以，或许此生我都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孟水生安静倾听。 为她过往的生活而心痛难忍。 至于拒绝的答案，本就是意料之中。 然，峰回路转。 弱水又道：“即便如此，你仍愿意与我结为夫妻吗？” 孟水生咯噔一下，瞬间立起身板，一脸不可置信。 “愿意，愿意，我愿意！” 弱水微微颔首。 既在人族定居，便要遵循人族规则。 弱水并不愿意在人间暴露昔日身份。 再则，这些日子以来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中，还是孟水生更为称心，更顺眼。 于是，婚姻大事就被弱水敲定了。 她甚至不再过多过问。 很快就撂开此话题。 一脸正色：“水生，闭眼，凝神屏气，我这就传授你克制妖气之法。” 孟水生一板一眼，一脸懵逼。 等等？ 先等等！ 不是在聊婚事么？怎么就开始修炼了？ 孟水生尔康手，现在克制妖气有什么要紧？反正天亮了鳞片自己会消失。 本该是旖旎的一夜。 最终以孟水生练习咒语结束。 咳咳，过程不重要。 重要的是，孟水生终于娶到了心仪的姑娘。 那场婚礼，孟家村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为之惊叹！ 不是因为婚礼的规模，而是孤儿孟水生居然真的摘下了那朵高岭之花。 不少人还暗暗置喙：看吧，说什么远房亲戚！根本就是那小子骗来的媳妇儿。 不怀好意的揣测声低低沉沉。 孟水生听到了都当没听到。 与弱水自此琴瑟和鸣，夫妻恩爱，羡煞旁人。 然而，天灾而至——干旱。 旱灾来势汹汹，席卷每一寸土地，原本宁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地里长不出粮食。 水源变得稀有而珍贵。 村民们一个个嘴皮干涸，精神不济！ 快要活不下去了。 也就是这时候，有些人将视线放在了弱水身上。 人一旦缺水、缺粮，会萎靡不振、面黄肌瘦！姑娘们原本是一朵花，然后会慢慢枯萎。 可孟水生的妻子，岁月似乎格外眷恋她，未有一丝被蹉跎之色。 反而更加美丽动人。 那孟水生也是。 面色如常，看着与从前无异。 孟水生似乎从不与村里人抢夺水源。 你品，你细品？ 莫非，他另寻找了水源，挪为私用了？ 弱水敏锐地发现，这些日子不少人在家门前徘徊，似有若无地往里头打量。 窗户掀开一条缝隙。 任偷窥之人如何躲闪，都难逃弱水法眼。 只不过，弱水不动声色，并未惊动。 一只手横空挡在弱水跟前，悄无声息地合上窗户。 “都是村里的人。” “由着他们吧。” 婚后的孟水生，褪去稚嫩，成熟了许多；俨然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 通晓人情世故，当真做到了为弱水撑起了一片天。 孟水生牵着弱水，若有所思：“我们到底还是引起村民的主意了，他们这样……你别在意。眼下大旱，他们的日子不好过。” 弱水点了点头。 的确，旱情并未影响到自家。 弱水是天地水之起源，弱水水质虽不适合作为生活用水，但她能和召唤云层水珠以及地下河水。 地下河水太过招摇。 因此每日清晨，她收集云中露珠，勉强够夫妻二人使用。 弱水眉宇间流露出些许低落，十指紧扣：“其实，我可以……” 孟水生赶紧阻止她。 “不，不行！”这已经是孟水生第N次打断弱水那危险的念头。“不可以，弱水，不可以！” 人间大旱已破三年大关。 人族受苦，妖族亦受其苦。 二族本就水火不容，人族抢不过妖族，心中怨怼更盛。 已到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的地步。 “一旦村民发现……弱水，不可冒险。”孟水生将妻子揽入怀中。 他知她，懂她。 妻子天性善良，看不得人间疾苦，甚至不顾身份暴露，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出手。 “旱情蔓延太快了。今日救了孟家村，明日十里八乡，整个天下都会知晓你的与众不同。弱水，我害怕……真的害怕……” 弱水轻靠在丈夫肩头。 怀璧无罪其玉有罪，这个道理她懂。 为了妻子能够开心些，孟水生有了主意：“明日我进山，继续替大伙儿寻找水源！若仍寻不到，我就去远一些的深山。” “听说，虚空归山山巅长年积雪。雪可化水……总会有法子的。你别担心了，好吗？” 孟水生在弱水的教导下，对妖族与仙界之事已有了解。 故而，早已能够控制半妖之躯。 因此，他独自出行，弱水是放心的。 弱水心中的难受这才稍减几分。 孟水生却不知，这一决定竟造就了后来的悲剧！如果一切可以从来，孟家村的人就是渴死饿死，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只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