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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她(1 / 1)

门咿咿呀呀开启又合上,元珠珠从里头走了出来,将最后一点儿时间留给真正的祖孙二人。

这是她最后能为祖父做的了。

幸好,幸好鬼鬼这三年真的在这里。

若是与阿珩一样,元珠珠苦笑,祖父怕真的要死不瞑目了。

坐在阶梯上,元珠珠蜷缩着抱着双腿,任由黑暗将自己淹没。

屋内是祖父二人温情离别。

屋外,是元珠珠一影独支。

元珠珠第一次尝到了孤独的滋味。

她第一次真正明白,家人是鬼鬼的家人;与她这个人真正有联系的,是阿珩,可是连他也不在了。

黑暗中,看不清元珠珠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可东方相却感受到了,从她身上淡淡弥漫开的低迷和哀伤。

东方相隐秘在角落,没有现身,只是选择静静的注视着她。

而元珠珠难得有独处的时候,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无知无觉,让人看不出喜怒。

就在元珠珠暗自神伤,沉沦黑暗时,东方相从暗处来到明处,站在她的跟前。

一高一矮。

东方相的影子,彻底将元珠珠笼罩。

小徒儿或许还不知道,此时的她像极了森林里迷路的麋鹿,像极了掉进猎人陷阱中的受伤小兔子。

所以,东方相出来了。

不由得心生怜惜。

“既难回头,何必不忘;既已无缘,何再强求。”东方相坐到她的身侧。“虞珩与你是如此,元老将军与你,亦是如此。”

“强求终是无用。”

元珠珠焉能不不懂?

“师傅,珠珠也是时到今日才明白,规劝别人容易,自己做到却很难。”元珠珠将自己埋进双膝间,就连声音都变得脆弱。“让我任性一回吧,就这一回。待此间事了,我定能做回合格的天道传人。”

这话,似是说给东方相听的。

又似是说给自己听的。

元珠珠这一声叹息,道尽了酸楚和惆怅。

她歪着脑袋,其实她与便宜师傅并不相熟,与陌生人无异;可奇怪的是,便宜师傅突然出现,并没有打扰她,反倒驱散了些许午夜的寒冷,以及寂寥。

终于,天地间不再只有自己孤身一人了。

脆弱的小姑娘不知不觉地放松。

大半重量都靠在东方相肩头。

东方相从未有人这般亲近,三分拘泥七分不适,到底没有把人推开。

“其实,哭出来,你会好过些。”

元珠珠闷闷一笑,闭目养神:“可惜啊,哭不出来呢!”

这可为难东方相了。

哭不出来,强迫掉泪,他实在没有相关经验。

东方相蹙眉,认真思考解决办法。

正是这一分认真,使得元珠珠沉重的心缓解几分。

她软软的说道:“便宜师傅,你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呢!”

明明与他无关,却为了自个儿的一个问题,为难自己。

真是。

东方相俊朗的面容一瞬间变呆呆,温、温柔么?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被风给吹开了。

三年不见的鬼珠珠先是一愣,她并不认识东方相,也不知二人是何时相识,又是如何相识的。

三年前元珠珠历劫而去,消散的不正是鬼珠珠的R身么?也正是那一日,鬼珠珠被迫从元珠珠影子里弹出,自此滞留在镇国将军府。

“祖父他,走了。”

元珠珠气息明显一窒。

那个慈祥的老人终究还是走了吗?

她脸上始终挂着看似豁达的笑,唇角扯着扯着实在是扯不动了。

“他走得很安详。”

“嗯。”

“珠珠,这些日子真的很谢谢你。”

“嗯。”

一连几个嗯,鬼珠珠忍不住侧目,她总觉得,元珠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鬼鬼又道:“其实,我很开心,能够再见到你。”

她眼睛红红,流出血泪,怅然叹息:“在这个世界上,与我有联系的,就只有你了。珠珠,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为什么没有像祖父一样,魂归天地呢?”

偏偏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元珠珠回头,这才注意到屋子里面静悄悄的,不见祖父的鬼魂。

魂归天地?

分明是魂归那座诡异的山脉。

与泪流满面的鬼鬼形成鲜明的对比,元珠珠显得更冷静更理智,理智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鬼鬼闷闷的回答:“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被束缚于此了。珠珠,让我跟着你吧,我想跟着你,行吗?”

“好。”

元珠珠柔荑轻抬,摸了摸阿玉,又问:“你呢?你早已生出灵智,若修行得到,总有修炼出人身的一日!阿玉,你是自由的。”

阿玉罕见沉默。

而后爽利的说:“我要跟着你,没有我的保护,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太过危险。”

它幽幽的回忆其与主人相依为命的日子,而后又说:“他到死的那一刻,拼了命的都只想保护你!他生前时本就更愿意让我跟着你,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鬼鬼重新钻进元珠珠的影子里。

而阿玉,三缄其口,再不言语。

天亮了,镇国将军中官家沉痛的喊叫划破清晨的平静。

老将军,在沉睡中,与世长辞。

元珠珠频频往回看,那正是镇国将军府的方向,直到繁华的京都彻底从地平线消失。

“便宜师傅,你真的愿意收我为徒?”师徒二人行走在碧绿林间,一前一后,元珠珠陡然发问。“其实,本就是孤绝道友的一场玩笑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亲近。

东方相本以为,她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

毕竟世间多少人穷其一生打破脑袋都想往北域天门钻,能够被掌门收为入室弟子,乃是毕生心愿和梦想!所以,不会有人追根究底去问——为什么?

元珠珠双眸斜过去,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和审视。

东方相似笑非笑。

谪仙一般的玉颜,一丝与气质并不搭配的玩味儿稍纵即逝。

在小姑娘不肯退让的步步紧逼中,东方相黑眸深不见底,如蒙上一层严丝合缝的水雾,他风轻云淡的说道:“愿意的。”

他眸光深远:“一则,你天资聪颖,就连我都望尘莫及!二则,你的道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真的很好奇。”

东方相说着说着移开视线,抬眸望着苍穹天际:“我终其一生,始终未能攀上修道的顶峰,还未找到终极之道!”

“为师不禁在想,修为止步不前,是因为我的资质就到此境了么?若资质如你这般,又能走到怎样的境地?”

东方相温柔,并不因她的怀疑而生气,心胸如广阔大地:“珠珠,孤绝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即便做不了师徒,我相信,我们亦会成为志同道合的道友。”

师徒也好,朋友也罢,东方相从不看重世俗名分。

这点,他倒真有几分仙人神姿。

东方相不知想到什么,轻声莞尔:“不过有一点不可否则,我的确希望你能留在北域天门。”

元珠珠闻之侧目。

良久之后,出言戏谑道:“哦,原来便宜师傅你还是个修道狂魔啊。”

东方相心微动,不觉挑眉。

“这一点,便宜师傅你定与我爹爹很有共同语言。”祖父的离去,勾起了元珠珠对家人的思念!想起爹爹曾经的黑历史,她不觉染上笑颜。“我爹遇到我娘之前,在漫长的岁月里,他的人生就只有修炼、修炼、疯狂修炼!”

想到大伯。

元珠珠心神一动,伏羲琴早已与她神魂相通,驻扎深根。

她忽而严肃且认真,抛出重磅炸弹:“便宜师傅,短时间内我恐怕不能与你回天门了。”

这声师傅她定下了。

但,暂时回不去。

“你想去那座山?”

“嗯”

“决定了?”

“嗯。”

师徒二人止步,四目相对。

元珠珠是坦然的,没有丝毫遮掩,她不回天门的理由显而易见。

与此同时,她并不是在征询东方相的意见,而是下定决心的通知。

而她清冷的面容,还流露出未宣之于口的另一个决定。

东方相沉吟着端详她片刻,善解人意的幽幽道:“既已决定,你自去吧。”

“为师在天门等你。”

师徒二人分道扬镳,就此分别。

元珠珠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与别人不同,世人通常害怕孤独,可她却能够享受孤独。有时候,独自一人更为自得,最起码她不用在估计旁人的目光和感受了不是。

不想说话时,她就可以不说话。

不想回应时,她就可以不回应。

元珠珠她真的想要静一静。

那座过一的山峰,屹立在天地之间,无论身在何处一眼就能窥探到彼之巍峨。

奇怪的是,眼看着山脉就在眼前,一日千里之道术竟然失灵了,她被迫徒步。

元珠珠望着层层叠叠绵延的山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座山,实在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距离远时察觉不到异常。

距离越近,颇有种走进迷宫的错觉;脚下步履一步未停,可那座山似乎永远走在最前头,迟迟不见终点。

元珠珠事先在城镇里打听了。

它的名字——虚空归山。

此名取虚无飘渺之意,虚空虚空,虚而非实,望众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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