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佳大概算了算，如今这个时间点，主要人物都不大。
被一家子宠坏的宝玉今年七岁、黛玉六岁、宝钗九岁，三春也都在这范围里。让她意外的是，王熙凤如今也只有十六岁，细细想来故事尾声她死去时，也不过二十五岁。
如今荣国府的大多数女眷就算撇去贾母这身份，于她自身而言，都是“孩子”。
“老祖宗？”鸳鸯见她莫名出神，小声唤了句。
施佳摆摆手，看向这个原剧情中完全没有印象的水鸿，说：“宝玉还没下学，姑娘们也不方便，你既然是来看望我的，见也见过了，就回去告诉北静王一声，世祖母病情略好，可能还需要一支千年人参补补气。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施佳扫了眼屋内，随手从桌子上的果盘里取了个桔子递给他，“来，这个给你尝尝。”
水鸿：“……”
这完全是打发叫花子吧。
不等等，老太太居然开口索要千年人参？刚才她毒打贾赦的时候可分明身体坚朗得很！这没脸没皮的，哪像个当家主母。
荣国府女眷不便见外人，这倒提醒了水鸿想从中作梗并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神瑛转世如今也才七岁，大多数时间都在老太太身边玩耍，十二花神的转世则都是女子，他作为“外人”是接触不到的。
都说老太太最疼独女贾敏，林家小姐是她唯一的外孙女更是珍贵，直言求娶恐怕是不会应允。
因此，想要常住荣国府与一众故人多接触，只有一个办法，从外人变成自家人。
水鸿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他接过桔子神情恍惚，竟似快要落泪，仰头望着老太太颇为伤感却什么话也不说。
施佳：？
要一支人参养生而已，瞧他抠门的样子，都快哭了！小小年纪如此不慷慨，不知道尊老，啧。
鸳鸯心思活络，很快察觉到了水鸿的异常，关切道：“怎要哭了？”
水鸿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只是想我的亲祖母了。”他一边说着剥桔子，眼泪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滴答落下，看着很是可怜，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思念亲人的伤感。
也不难猜测，许是老太太与他亲祖母有些相似，才触景伤情。
施佳从他手里夺过剥好的桔子，说：“不爱吃就不吃，把你委屈的，我吃呗。”说着随手把桔子分了一半给鸳鸯，另一半直接全部扔嘴里。
水鸿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傻眼，又见老太太毫不在意地把沾了桔子汁水的手随意在衣服上抹了抹。
“……”水鸿脑海里一片空白。
施佳看他收了哭意，点点头说：“天色也不早了，一会要摆晚饭了。”
鸳鸯见老太太提到这话茬，便连忙要留饭，说：“小公子不如就……”
施佳接着说：“你来的比较晚，应该没烧你那一份，你现在回去吧，一会天暗了还要麻烦人送你回家。”
水鸿：“……”
鸳鸯：“……”
她这意思不仅不留饭，连送送的人都不安排一个！
水鸿原本是抱着对故友们历劫不嫌事大的心态，如今却担忧起来，老太太这副样子恐怕才是最大的阻碍。以往传言的“慈祥仁爱”、“喜欢小孩”是半点没感受到，他甚至担心老太太根本没有把林家姑娘接过来照料的打算。
一阵沉默之后，水鸿还是应下，继续装作没感觉到老太太赶人走的不耐烦，笑着说：“世祖母，天色将暗，我便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望你和世兄。”
“嗯。”施佳终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路上小心啊，记得向你哥哥问好，我的老山参别忘了哈。”
来荣国府一趟，故友没见到一个，还应了一支千年人参，水鸿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鸳鸯将他和王府一起来的下人送到门口，路上便问了问这丫鬟，贾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嗯，如此……总之就是这样。
鸳鸯叹息一声，说：“姑奶奶病故的消息传来后，老太太就一病不起……病好后就如此了，就连宝二爷都挨了她的骂。”
水鸿若有所思点点头，笑着道别一声上了轿子打道回府。
他前脚刚离开，宝玉就从学堂回来了，小脸上全是委屈，一路小跑向老太太的院子，后面的小厮丫鬟快步跟着，生怕这小祖宗摔到，那他们这些奴婢可都要挨罚的。
走到一半，宝玉突然停下了脚步，想到把自己送去学堂的就是老祖宗，去哭诉撒娇恐怕是不管用的。
那学堂里的孩子都比他要大上一两岁，倒也罢了，可居然连一个姐妹都没有。授课的夫子还是个严肃的老古板，虽是也姓贾，却并不熟悉，半点面子都不给。
“若是老太太问起开，就说我娘留饭，今天住自己屋了。”说完，他便换了个方向往他母亲王夫人的屋子去。
珍珠丫鬟去正房大院禀报老太太，听到老太太乐出了声。
不来这边住，那可太棒了！
贾母以前是最宠宝玉的，她住在厅西边的主卧里，在厅东边的客卧里用碧纱橱隔了一个隔间出来给宝玉住。地方虽小，宝玉很是喜欢，伺候的丫鬟就睡在客卧里，照料起来很是方便。
分隔开的东西两个卧室其实不算远，夜里有个什么动静都能听到。
这两天施佳就被吵得失眠，老人家的身躯本来就亚健康眠浅，一会听到他嚷嚷要丫鬟讲故事，一会又和丫鬟嬉闹，而且每次都十分精准到她发火前夕就没了声音。
现在不需要她找理由把人赶走，就能得到一个舒适的睡眠了。
只不过到了晚饭也只有她一人一桌，丫鬟小厮们说什么也不肯坐下吃饭，让他们坐下像是要了他们的命。
施佳懒得讲第二遍，不坐就不坐。
简单吃了点东西，她发现老太太这身体状况实在是有点差，可能是伤心过度导致，现在都还是没什么胃口。
施佳心里发凉，老人家吃不下饭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原本打算空下来了再翻翻账本，想了想还是先享乐吧，有什么苗头再去掐，没苗头也不要为难自己了，万一翻完账本一个抬头脑供血不足猝死了……
“老祖宗今天这么早就躺下了？”鸳鸯有些意外，老太太虽睡得早，往日吃好晚饭还是会走动走动。
施佳躺着闭目说：“早睡早起方能养生，明天开始打太极拳。”
还没问什么是太极拳，又听到老太太交代行程。
“然后我们去街上逛逛，吃点特色小吃。上午去名下的几家店看看，顺点东西回来。下午去紫禁城，以前没去过故宫，这辈子总得看看。哦对了，把我最好看的衣服……不，找身轻便又贵又好看的衣服，我明天穿。晚饭提前让他们做点只有百岁大寿才会有的名贵菜品，哦还有……去找几个好看的年轻人来伺候，府里头这些小厮不符合我的审美。”
“啊？”鸳鸯听得云里雾里又惊得外焦里嫩，先不说老太太才六十多就论什么百岁大寿的菜品，找年轻小伙子伺候是什么意思……
她听说一些商贾之家寡母会养男人，荣宁二府如今是做生意，祖上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仕人，赦老爷和珍老爷都还有爵位在，乃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大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岂不是被戳脊梁骨。
没听到应答，施佳睁开一眼确定鸳鸯是在的，又闭上眼睛说：“就照我吩咐的去办。”
“这……是，明儿我去找婆子打听打听。”
“嗯。”施佳闭目试图入眠，思考着养老养生可不是及时行乐然后噶掉，明天这样，总不能天天都这样。
她翻了个身，又觉得认命养老不是什么好想法，尤其是一想到老到一定年纪就走不动路，还享受什么呀。
施佳缓缓坐起来，琢磨一阵突然想到了件事情。
红楼梦不是古代言情，它是仙侠奇幻！
故事里的人物不是公子小姐们，是神仙下凡的。对，这个世界的设定是有神仙的！
有神仙，那就可以修仙！
“鸳鸯，咱们家里修道炼丹的那个谁，是在哪个道观？”施佳终于想起了这茬。
“老祖宗是说宁国府的敬老爷？”鸳鸯想了想说，“在玄真观呀。”
“好，明天我们去玄真观上香。”
不管贾敬炼的是真仙丹还是假仙丹，至少有个方向。也能从道观其他道士那里打听打听，可曾见过一个跛脚的道人，或者一个赖头的和尚，他们两个可是真神仙。
念及此，觉得人生突然有了希望的施佳美滋滋地睡去，第二天清早就起来收拾准备出门。
原本小辈们每天早上都需要过来请安，施佳嫌烦已经被她禁止。不过三春还是早早就过来了，李纨跟她们差不多时间到，听到老祖宗要出门的消息都亮了眼睛，但谁也没开口说想一起去。
探春想：要是宝玉在肯定就直接开口了，老祖宗也必定答应，奇怪了，今日怎不见宝玉。
她还没问，就见丫鬟珍珠小跑过来，说：“老祖宗，宝玉身子不适着，说今日学堂得请假了。”
三春听了很担心这位兄弟病情，一个个眉头紧皱十分紧张就要去看望。
施佳一脸冷漠，这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
施佳听了哎呀一声，说：“我的心肝儿，我得亲自去看看。”一边说着，捋起袖子往王夫人的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