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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02-投名状(1 / 1)

冯春生入水后神色平静,张开四肢毫不慌乱。

冰冷的水瞬间浸透她的发肤,从水中望出去,恍如另外一个世界。太子站在池边冷冷看着,见她沉入池底许久没有浮出水面,张口唤了两声也无人应答,猛地忆起她一直学不会游泳,连外衫也顾不得脱就跳了下去。

经过冷水这么一激,她的酒意瞬间散去不少,攀附着太子来到池边后伏在池边呕了几口水,抹了把脸,笑道:“溺水的感觉委实糟糕,呵,师哥你好狠的心呐,这是要杀妻吗?”

太子没有看她一眼,扬声吩咐过下人烧水后,径直去了里间更衣。闻言顿了顿,却没出声。

室内静了片刻,外面传来白衣的声音。“殿下,有人闯进府中要找小公子。”

冯春生咦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是他?带来见我。”

她随手扯下搭在屏风上的衣袍裹上,又拽了把椅子摆在廊下。夜风袭来带着香气,她坐成了一个W的形状,仰头望着星空。

很快人就被带来了,十三跪在她面前,冯春生不言不语,他便也不开口。太子换了干净的衣服立在门口,透过窗格的缝隙注视着外面的情景。

过了片刻,冯春生突然问道:“你遇到过杀不了的人吗?”

“遇到过。”

“那该如何?”

十三淡淡道:“那就不杀。”

“不杀不足泄愤又该如何?”

“出去走走,看看美景,吃些美食,听一曲好戏,酣睡一觉。”他娓娓道来:“愤怒只是情绪,不过是缘于对自己无能而感到愤恨,与他人无关。”

冯春生笑了起来,呵呵半晌,“确实如此。”

“你此来为何?”

“投靠于你。”

冯春生起身靠在椅背上反驳道,“不,不,你这是在卖身,若我应下,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从里到外,从身体到灵魂,我思即是你所从,我令便是你所忠。”

“可以,只要你能个庇佑桑果一世安康。”

冯春生阖上眼,复又睁开。“没那么简单,我要你的投名状。”

十三看着她,等她提出要求。冯春生又仰倒,垂着头看着一片繁星,粉蓝色的短发嘀嗒嘀嗒往下滴着水。“我要亡月奴的人头。”

十三眯起眼,思索片刻,却道:“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可以为了杀他献出生命。待我死后,望你能善待桑果,践行诺言。”

“呵,你死了,投名状我未收到,怎能算我应了你的要求?”冯春生一下一下踢着腿,悠悠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十三应下,起身离去。

冯春生就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望着天,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物,醒酒后那种伤及自尊的感觉再度袭来。

他说的对,从来愤怒不源自于别人,而源于自我的无能。就如同你从来不会被蝼蚁是否挡了去路而生气,但你会因为别人的优秀而耿耿于怀。

冯春生捂住眼,停了片刻起身走进汤池。一件件拨下湿透的衣物,赤身裸体去泡澡。太子深吸口气,背过身站着却没有离开。

室内氤氲雾气渐起,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太子累了一天,此刻颇觉疲惫。几次张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赵黓这两个字方才刺得他痛极,他奋不顾身拦在冯春生面前挡下那一剑时,不知春生是否感动?

当是感动的吧,不然怎么在离开前那么认真地询问他的姓名?她浪荡惯了,游戏人间,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一旦动起真情来,想必是极热忱而专注的吧。九死不悔?只他一人?

太子头痛欲裂,阖上眼静默半晌。

冯春生泡得酒气上头,迷迷糊糊爬出池子,径直朝着太子所站的位置而去,她伸出手自他后背抱住他。

太子大惊,低头看到她的□□的手臂,眸子里微光瞬间覆灭殆尽。他一动不动,听她轻声道:“师哥,我想回枯木山。”

“不许。”

冯春生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些。

“明日便送你回相府,你只需等本王去迎娶,旁的不许再节外生枝,更不许迈出相府一步。”

“不。”

太子蹙眉。

“我回相府,便是相府千金。我欲如何,与太子殿下何干?”冯春生呵呵地笑起来,“我要着盛装,描眉涂唇赴宴会。都说京都多俊杰,我要悉心打扮一番,收拜贴,看尽京都好儿郎……”

“你敢!”太子挣脱她,解下外袍,转身的瞬间将她整个人裹在其中。冯春生饮了酒,又泡了澡,此时身体发烫,烫得太子掌心都是汗。偏她还仰着那张巴掌大的脸孔冲他笑得天真,太子怒不可遏,眉目都是警告,“本王只当你酒后胡言,若还得寸进尺,可别怪本王不客气。”

冯春生恼他楼阁之上镇定如斯,袖手旁观,赵黓两个字脱口而出时,就要看他暴跳如雷,要看他不再气定神闲。可当太子认真后,她又怂了起来。她想冯春生,你可真混蛋,赵黓如何能与太子相提并论?他今夜的所作所为半分错处都没有,反倒是随机应变借力打力的典范!

不费一兵一卒,汤从新一案便迎来转机,这等手段岂是寻常?

她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咧嘴笑起来,赵群若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倒不值得自己立誓结盟,誓死追随了。

“我是逗你的,师哥可别放在心上。”冯春生打个呵欠,欲回房休息。“明日我带青葵回相府,定会老老实实,足不出户的。”

“青葵留下。”

冯春生迈出的脚顿了顿,神色复杂。不过几息罢了,她故作轻松地呼口气,又转过身来,鼓着腮帮子,不满道:“师哥你生我气了?”

太子不语,捏了捏鼻梁,坐下来闭目养神。

冯春生凑过去蹲在他脚边,脑子转得飞快,进而小心翼翼讨好道:“师哥你要不要看看我的伤口,我全身都好痛啊。你怎么不问问我?你都不关心我。”

“师哥?”

太子始终不语。

冯春生轻叹口气,把头枕在他膝上。向太子示弱是她这些年做得最多的事情,有些是出自真心,更多是假意。太子从来都懂,却不拆穿,她亦乐得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但,若太子不再吃这一套了,又该如何应对呢?冯春生咬唇苦思,男人心,真是不可捉摸啊。她烦躁地换一面脸贴在他膝上,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

正望着,太子却睁开了眼。似是逡巡领地般,上下打量着冯春生。白色的外袍不知何时被染红了,两侧手臂处,肩胛脊背处,再往下,就是遮不住的春光,他瞥了一眼,又挪回她的脸上。

“为何想回枯木山?你不是最恨那里终年有雪,天高鸟绝?恨皇叔拘你鸡鸣习武,枯灯打坐?”

“可我也爱那与世无争,相依为命。”冯春生恍然出神,喃喃自语般轻声道:“如果当初听了师父的话,鸡鸣则起,月中才睡,临川打坐,修心习性,可能入世后才不会妄自菲薄,以至于吃了大亏。”

太子忍了又忍,终还是抬手抚摸她的脸庞。冯春生咬住他的手指,不敢用力,却在唇齿中摩挲撕咬,发泄不满。“你的毛病就是急功近利,贪图眼前一得一失。区区一个奴才算得了什么?”

太子任她咬着磨牙,轻声安抚道:“本王还未握尽先机,暂不可轻举妄动。”

“嗯。”

太子抽出手,安抚地揉了揉她短碎的粉蓝色卷发,颜色合衬她的肤色,又恰好露出一截细细的雪白色颈子,耳垂圆润饱满在发丝中若隐若现。她身上裹着自己常穿的衣物,质地绵软,将她脊背和腰部的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开始有了少女的身姿,再过些时日,若通人事,恐再扮做男儿就无法瞒天过海了。他抬手将她一把抱起,冯春生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将下巴放在他颈窝。外衫未系带,这么一动便塌落了大半,露出窄薄的肩头和半个脊背来。

太子身形一滞,气息乱了一拍。

肩胛的伤口有些狰狞,经水一泡,有些发炎的兆头。他抬指触了触,疼得冯春生发出轻微的嘶嘶声。他抱起冯春生大步往里间走,柔声道:“趴在塌上。”冯春生嗯了一声,从他身上滑下来乖觉地趴好。

“不日太子府将来一位侍妾,你说,安顿在哪里合适?”

太子说的云淡风轻,目光却在她脸上没有挪开半分。

冯春生灵光一现,了悟大半。平霁王的夜宴岂会真的是饮酒叙旧?对丞相即将与太子的联姻,他怎会乐见其成?想必今夜的舞姬才是主角,只可惜却被自己搅和了。呵,也是倒霉。冯春生挑眉,没有丝毫不悦。

“繁花阁东院已住了晴雨姑娘,放在一起不太合适。不如再辟个阁楼安置?”冯春生细细想了想,扭头继续道:“师哥,宴会上我只瞥见了她的舞姿,霎时惊为天人。待她入府后,还会跳给我们看吗?”

“你想看?”

“想。”

“你觉得她很美?”

“美。”

太子半阖上眼,眼底的情绪一概瞧不见了,只余太子温柔的低语,“也是,这许多年,晴雨的事你一字都未质问过我,再来十个八个的,于你而言,也只不过是多些宅子放些精致的假人罢了。”

“哪里是假人,都要花银子养着的。””冯春生咬唇,不知他此话从何而来。“师哥,你是太子殿下,身旁的女子只会越来越多,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懂。”

太子瞳孔微缩,定定看着她,清光浮动,有些难言的忍耐。“你在枯木说过的话,都忘了?刻在岩壁上的字呢?也是儿戏?”

冯春生神情恍惚了一瞬,那时是真的喜欢这个人吧,所以才会做些幼稚的事来。

要太子发誓只娶她一个,居然夜半三更不睡,冒着风雪在陡壁断崖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

她恍然笑起来,笑得眼角湿润,却轻叹口气,单手捧住太子的脸,呢喃道:“师哥,那时你是被流放的赵不群,我是被师父挑拣着嫌弃的冯小九点啊。再者那时年幼,权当做童言无忌,岂能当真?”

太子见她笑,脸色越越来越冷,终是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待太子离开,冯春生立刻翻身仰面躺着,摊平了四肢,透过楼顶一块通风的气窗望向星空,像极了井底蛙,夏之虫。

利益面前,任何人都不值一提,都是可以被权衡,可以被舍弃的。自己尚且如此,那么青葵更不必提及。自己独处时方才能内省自我,当初是否放青葵于江湖更为妥当?这高墙院落藏污纳垢全是阴谋和手段,自己尚不能勘破,无法全身而退,又将一个哑童牵扯进来囿于其中,好似错得离谱!

今日侥幸没有伤及性命,却总会有那么一日,必将为了成全什么而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太子所走的这条路注定坎坷不平,需要尸骨不断填埋荡平崎岖。

侍女进来为她更衣后,不多时白衣领着太医过了,忙活一通后室内又陷入安静。白衣将人送走后,突然折回。

“小公子有所不知,殿下近来事物繁忙,婚期将近,万不可节外生枝了。”

冯春生静静听着,冷不丁冒出一句,“如果悔婚会如何?”

白衣惊地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眉毛几乎拧成一团。“此话万不能提!”

“瞧你吓得,我嘴欠,说着吓唬你的。”冯春生笑得满不在乎,“还没有人值得叫我冒着师哥的淫威做出这等事来,再说了,太子妃是想做就能做的吗?这可是我冯家祖上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小公子,斗胆僭越一句,此话便是喝醉了酒,哪怕发了梦,都绝不可说与殿下听。”

“日后不会了。”冯春生抓抓头,看着白衣吓得一头薄汗,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神情渐渐冷下来,“白衣,青葵一事是我做的鲁莽,不仅给你造成了困扰,现在还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白衣沉默许久,才道:“别叫殿下觉得她是你的软肋,否则……”

“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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