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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02-试探(1 / 1)

冯春生很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醒来后神清气爽,食欲大振。她躺在床上伸个懒腰,惬意十足,然而刚坐起身,胸口处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青葵端着盆正巧进来,忙扔了盆去扶她。

铜盆摔在地上发出巨响,惊动了外面站岗的金鳞卫。冯春生只穿了裹胸和亵裤,青葵怕金鳞卫闯进来,又扔下她去堵门。唉,若金鳞军闯进来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只怕要惹大麻烦的。

但不得不说,青葵太小看这一届的金鳞卫了。他们来之前已相互告知屋里躺着什么人,太子府的小霸王回来了,谁闲得没事干了招惹她去?

守卫象征性地轻咳两声,开口询问道:“不知小公子何事?”

“饿了。”

冯春生嚎了一嗓子,中气十足,看来伤势已无大碍。她扫了一眼屋内布局,嚯,居然又回太子府了?这不正是归元殿的寝房?

她熟门熟路地起身梳洗后,餐食已被端进来了。一碗白粥和两碟素菜,连个馒头都没有。

冯春生满心欢喜来吃饭,却没看到半点荤腥,气得她猛一拍桌子,嚷嚷道:“赵群的真面目被揭穿了?被废了?破产啦?居然连饭都吃不起了?”直击灵魂的三连问,听得外面的金鳞军侍卫冷汗涔涔。

青葵摇头,比划道:“殿下吩咐过,你睡了三日未曾进食,现在吃不得油腻。”

冯春生不是太懂手语,连蒙带猜弄清原委。她长叹口气,“近来多灾多难,可能八字与京都不合吧。那我躺了这么久,外面岂不乱成了一锅粥?”

托腮搅动白粥,想了想,又问道:“小将军呢?我生死不明,他大概难辞其咎,会被相爷怪罪吧。”

青葵摇头,“师父说了,殿下会处理妥当的,不要我们瞎操心。”

“唔。恐怕是怕我瞎操心吧。”冯春生喝了一口粥,寡淡无味,并不是她的心头好。眉目难掩厌恶之色,把碗退得远远的,拧头又问青葵道:“什么时辰了?”

“人定。”

冯春生看着她比划,然后露出迷糊不解的神情。青葵又比划了一遍,还是不懂。青葵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人定二字。

“人定啊。”冯春生为缓解尴尬笑了起来,笑了没两下,笑意收敛了去,认真道:“人定是什么时辰?换算一下几点钟?”她抓抓头,一脸的迷茫,“不是我说啊青葵,白衣都教了你些什么?实用吗?晦涩吗?你快乐吗?”

青葵的样子,像极了白衣听到不能苟同事物时的不屑模样,抬手比划道:“师父说了,女子不可不学无术,不可粗鲁莽撞,不可恃才傲物,不可片面追求武学上的造诣,而忽视了内在的道德修养。”

这话简直意有所指般,叫冯春生满脸黑线,突然觉得一身绝学都不香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太子推门进来了。冯春生吃没吃好,还莫名被含沙射影羞辱一番,心情低落,正躺在窗下的塌上赏月。手中拿着一只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动,颇有种羽扇纶巾,小乔初嫁了却守寡的既视感。

这不,她闻声回首,沉着淡定指着窗外缓声道:“殿下你看,这窗外的月色如银,盛世太平,多么令人欣慰啊。”

太子略眯起眼,冯春生真是奇才,无论何时何地,总能搅动自己的情绪。他闭眼缓解怒意,一边净手,一边道:“若再叫本王瞧见你的穿着有伤风化,本王定将你扒光了挂在城楼示众三日。”

冯春生胸口有伤,是以上身只着了抹胸,下身穿了条露脚脖子的七分裤,她上下打量自己,潮味十足,棒棒的不说,哪里有何不妥。但太子这态度她又能如何,只好将就着扯了条纱巾披在肩上。

这么敷衍,太子觉得自己情绪又波动了。

冯春生难得察言观色一次,看他脸色铁青,小心翼翼道:“不如,我回相府养伤?”

太子斜着瞥了她一眼,一边去解腰带,冯春生自觉自愿地拖着伤残的身子去帮助他更衣,口中碎碎念道:“师哥,有时候我觉得你是个残疾人,连更衣这种事都做不来,真让人心疼。”

冯春生最终被暴打一顿。

“师哥,后来的事如何了?”

“王啼仍坚持搜救你的下落,京都城近来不太平,你不要出门。”

冯春生暗暗瞥了眼太子的神情,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于是绝口不再提王啼二字,只道:“青葵说我昏睡三天了,那外面岂不乱套了?我爹没找我?”

太子似笑非笑睥睨她,倒是长心眼了,想提的不提,拉相爷出来探路。“无妨,再找几日也就死心了。”

“啊?”冯春生不可置信地张大嘴,眼巴巴地望着他,正要张口,可转念一想又咯咯笑起来。扔下手中攥着的太子的腰带,拖着虚弱的身子走来走去,喃喃自语道:“这样一来冯春生就可以下线了,那我岂不解放了?我的天呐,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

她两眼放光,照得整个房间都一片辉煌。忍不住凑过去再三确认,“师哥你是认真的?冯春生可以死了是不是?太棒了,我可以……额,回山上照顾师父去了。”

太子眸子喂敛,瞥一眼躺在她脚下的腰带,慢条斯理道:“真是倒是苦了王啼将军,一介女流为了救自己而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恐怕这辈子都要郁结于心,过不舒坦了。”

冯春生笑得合不拢嘴,这等喜事哪里还能听见旁人的悲苦。于是随意接口道:“嗐,师哥你也太操心了。人呐就是忘性大,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十年,谁会真的记得一辈子?背负一辈子?岁月漫长,这样执着早晚半途夭折,得不偿失。傻蛋麽这不是。”

太子眼底的郁色稍有缓解,一直知道她的脾性凉薄,不大长情,这般没心没肺真真是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王啼到底是没能打动她,痴心终究是错付,他将自己逼得如此,待日后再逢,得见冯春生的满不在乎时,不知他作何感想。

冯春生伏在他案几的一角,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子,却一言不发,就这么一直看着。这个姿势很吃力,白纱很快渗出血迹,她却毫不在乎,满脸谄媚。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当然,嗯,暂且留在师哥身边养伤,待伤好了就为师哥排忧解难,天下之大,当牛做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饶是冯春生说得信誓旦旦太子也不会信的,冯春生只是对身外事满不在乎,但对在意的事心思细腻有勇有谋,并不是个草包。他何尝不知冯春生的心不在此,普天之下,她哪里都想去,都想看,浪荡是她的追求,她想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鸟,宁愿不要脚,不停歇,她要的是自由!

可他偏偏不想给!

太子冷冷道:“你做冯春生时还尚有些用处,一旦失了这个身份,留在京都只会惹是生非,惹本王生气。”

冯春生眼中一亮,嘴角却撇了下去,哀哀怨怨道:“我真惭愧,都怪师父没教好,不如我再回山上苦学几年?”

“罢了,皇叔自己尚且学不好那些规矩,如何指望他来教你呢?”对于她的试探太子冷笑一声,提笔蘸了蘸朱砂,抬眸看着她,语气毫无转圜余地。“所以,你好好养着,上次本王与你说的婚期可不会推迟的。”

“婚期?婚……”冯春生猛地一愣,脸色霎时变得难看。但很快她有所觉察,又极力掩饰,故作轻快道:“可是师哥,你刚才不是说……”她努力回忆,方才太子说的是他们也就死心了,旁的呢?

“咱俩成婚这事吧,我认为还需思密周全才是。”冯春生眼珠子滴溜溜转着,脑子也转得飞快,“婚期不宜仓促决定,万一有变,不容易应对啊。”

太子猝不及防转过身,静静看着她半晌,突然一把扣住她的下巴,逼视她道:“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

“不肯承认?”太子眸子渐冷,“无妨,圣旨明日便能请来,三日后成婚。”

“那,那王北雁呢?”冯春生一想到自己是他妹妹就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知道太子有些变态,但不至于口味这么重吧?有违人伦,这拿错剧本了吧,她接受不来啊!“师哥要以大局为重!若能得王家相助,那还不胜券在握?相爷又没兵,两相比较,当然是武力出政权啊!”

“你就可以嫁给王啼了是吗?”

冯春生拼命摇头,“不嫁不嫁,留给宁月吧。”

“你倒姐妹情深,深谋远虑啊。即使如此,为何收下他的宝钗?”太子甫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还受邀夜游,以身挡箭?”

真是越说越气!

太子突然起身靠近她,冯春生慌忙站起来想要躲一躲,但太子却没给她选择的权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寝室方向拖。

冯春生表面镇定,但内心慌得一塌糊涂,直到被扔进床中了还在喋喋不休地找理由,“师哥,男女有别啊,你这是干嘛?我,我起床还未洗漱,我,我没刷牙,没洗脚……唔。”

太子低头吻她力度有些大,她脑筋转得飞快,一把推开他,哀哀戚戚装可怜,“师哥我胸口疼,坏了,你看又出血了,快叫太医!”

太子眼底已泛起红意,压在她身上眯着眼看她许久,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发起狠来,埋头去咬她胸口处的那粒朱砂痣!

冯春生又惊又疼,眼见着局势要失控,忙踩下刹车!“师哥你冷静点,你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乱来吗?”

这句话果真有奇效,冯春生庆幸至于,甚至还有种莫大的安慰。赵群这厮还不算太离谱,还有下限就好。

“你何时知晓的?从何处知晓?”

冯春生万万不敢将高腴暴露出来,只得撒谎道:“以前只是怀疑,近来才愈发肯定的。冯夫人对待我和宁月的态度差别太大了,宁月那么喜欢冯岁寒,宁可投河也要嫁给他,按照冯夫人宠爱宁月的程度,居然看着她投死也不允口,一定是死也不能同意的原因。思来想去,除了他俩是兄妹外,还有什么解释呢?”

太子过于自信自己情报保密系统的可靠性,也小看了冯春生的睿智,沉吟片刻起身将衣衫整理好,冯春生乘胜追击道:“师哥,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希望是真的?”

面对太子阴晴不定的样子,冯春生忙不迭表忠心,义正言辞道:“怎么可能?王姬意味着多大的责任?我哪里能承担的起?更何况我又不缺哥哥!”

太子可不吃这一套,冷冷笑道:“你既便不是冯春生,也永远是冯小九!”

冯春生的笑意僵在嘴角,深吸一口气,终不再顾左右而言他,缓缓道:“师哥,冯春生若真的是王姬,这个身份恐永远不会公之于众。那么她就没有存活的必要,只需把利用价值发挥到极致,也不枉抱错一场。”

“比如说?”

“冯春生大可以死在大婚当日,这样既有了夫妻之名,也不耽误师哥再娶赵北燕。冯春生过门在前,死后以太子妃的名头入殓,不仅给足了相爷面子,也不会叫王家过于计较。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岂不完美?”

“完美。”太子颔首,他没想到冯春生的心思细腻至此,“然后呢?”

“我可以做黑暗世界里的冯小九,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不。”太子冷酷地拒绝道:“本王的冯小九必须与本王并肩而立,站在阳光下接受朝觐,而不是在见不得光的世界里苟且。”

冯春生对他的偏执难以理解,太子却不愿再听她多言,灼灼的眼神中有堕落星河,那里日月颠倒倾覆一切,光暗交织沉沦,无法救赎。

翌日半晌午涟雨才伺候冯春生起床,在廊下摆一张躺椅,看青葵习字,听大风过境的声音。

奇怪的是太子府后院的那座金屋至今没有建成,现如今看着,好似还罢工了。她问涟雨,“那座金屋什么情况?”

“小公子,说是金屋,连地基都没挖一尺就出事了,幸亏没见血没伤人,否则多不吉利啊!”涟雨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回道:“殿下找人算过,太子府半年内不宜大兴土木,是以停了下来。”

“有趣。”冯春生托腮笑道:“那姑娘现居何处?”

没待涟雨回答,管家提着一兜大闸蟹匆匆来了,行过礼谄媚道:“小公子快看,进宫的大闸蟹,今日宫里摆宴吃这个,殿下命人送了许多回来,您看,怎么个吃法?”

“蒸啊,必须得蒸。”冯春生探头看了眼,各个肥硕鲜活,壳背呈黑绿色,光亮凸脐,定然膏肥脂满。“再去买些老醋和黄酒,中午咱们就吃这个!”

管家笑着应下,“好嘞,这就去准备。”他走了几步,还未行至月亮门,又拧身回来,愁眉苦脸道:“小公子,这好醋可以有,但黄酒就免了吧。太医着重吩咐了,您重伤未愈,忌食辛辣和酒。”

“先买着,不一定喝。”冯春生哄着他道:“速去,看天色不早了,可别耽误时辰吃蟹。”

管家轻叹口气,笑着跑走了。

眼瞧着管家的身影不见,脚步声亦不可闻,冯春生顺手捡起脚边的枯叶,屈指一弹,叶间晃动,一道身影落在院中。

冯春生道:“青葵。”

青葵弃了笔,一把抽出桌上的宝剑折身就刺,一手平沙落雁舞得有模有样。来人着一件灰色长衫,手无寸铁,负后一只手与青葵拆了几招。

涟雨打了盆热水为冯春生洗头发,皂角的味道有些刺鼻,管家听闻后从库房里调了两大罐鲜花熬制的液体出来呈给她。洗净后香喷喷地往竹椅上一躺,只待晾干。

疏叶漏天光,微风独扶摇,万分惬意。

“你躲在此处偷懒,外面为了寻你可忙疯了。”

“我这是养伤。”冯春生纠正他,“已经上岗了?我爹办事挺有效率啊。封了个什么官?”

高腴只是换了身衣裳,赋予了新的身份,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大变,还真有了那么点落魄贵族子弟的味道。

高腴顿了顿,道:“内府左郎将。”

冯春生不太懂这些,大约是个芝麻官吧。“将就将就吧,我现在还没青葵富足,养不起你们,要自力更生哦,要做好分内的事哦。但是,千万不要受窝囊气,遇到自以为是的长官,能动手的别叨叨,打坏了算我的。”

高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冯家与王家几乎要结仇了,你还不出面吗?”

冯春生叼着一片哈密瓜有些纠结吃是不吃,这黄色的內瓤,一看就皮薄脆甜。她咬了一口,的确如她所料那般甜腻。可惜她不能多吃,嗓子会疼,她对甜的东西总是过敏。

“你看不出来吗?非我要躲在这里,乃太子殿下拘我在此,别说结仇了,就是打起来也无济于事。”冯春生的嗓子很快便因为过敏而火辣辣地疼起来,她使劲咽了口水,却还在坚持吃。“着什么急?待我消失的价值被消耗殆尽,自然会放我出去。”

呵,她终于反应过来,太子根本不是要注销冯春生这个身份,害自己白高兴一场。“那些都无关紧要,你需要做的是留意一个姓姜的侍卫,他是禁军,可能和怡妃有很大关系。”

“需要去探听些什么?”

“不必,就当一双眼睛,仔细看着即可。怡妃不会坐以待毙,平霁王更不会。”冯春生嗤笑,“这微妙的平衡很快会被打破的,届时谁先出局呢?”

高腴垂眸,他极不喜这些谋权夺势,尔虞我诈的生活。以前都说江湖险恶,但与朝堂之争相较,却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意思了。

“殿下要达到什么目的?”

冯春生略略眯起眼,望着远方的云朵,扯了扯嘴角,“绝不会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审时度势,因势利导他最拿手,这次制造事端的黑衣人目的明显,就是要制造事端。然而上一次可不是这样,目的明确,像极了只为达成某个目的而生的死士。不过,我不知其中猫腻,也不想问。”她斜眤他,暗含警告,“高腴,做好自己就行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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