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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售后服务(1 / 1)

邢部大牢常年阴暗潮湿,除却进来的大门偶尔开启外,就是一条走到底的死路。这里的狱卒膝盖,关节无一不是经常酸痛难忍,尤其阴雨连绵时节,各个哀嚎叹气,是以饮烈酒成了约定成俗祛除湿气的习惯。

天色才见黑,两个狱卒各提了一壶烧酒来换班,路上你踢我挡,相互嬉闹着开着上不了台面的荤段子玩笑。当班的衙役夜里喝多了,此时还有些晕乎乎的,酒气喷笔,口齿不清得交代着前几日新来的囚犯病死的信息后,便与搭班子的好友勾肩搭背卸了腰牌就出去了。

然而刚出得门口,脚步未稳,一顶软轿急冲冲奔来,差点与他二人撞在一起。

没等他二人看清来人,杜乐然被撞得晕头转向,被侍从扶着下了轿,于是破口大骂道:“两个没长眼的东西,哪儿不好站偏要堵在门口!本大人今日有急事就不与你两个狗东西计较,还不快滚。”

两个狱卒大惊失色,连杜乐然的顶戴花翎都未看清就忙不迭点着头哈着腰溜墙根小跑离开了。杜乐然哼了一声,扶正官帽,掸了掸衣袖,大步走了进去。

方佑威其人本是个儒生,家道殷实,可这年头再富的商也干不过官府。常言道士农工商三教九流,社会地位决定幸福感。更况且苛捐杂税自不必多提,变着法的捐银子也是常事。方家不能免俗,别人捐百两,自己就加倍,只求个平安无扰。可即便这样了,方家居然被诬赖有人写文章影射前朝不说,还表达了对朝廷的不满。此乃大罪,饶是方佑威的祖父多方奔走,散尽千金,方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仍旧冤死狱中。

那时杜家也没好到哪里去,芝麻大小的官坐着,饿不死吃不饱,就为了这桩冤枉官司,险些受到牵连。方佑威媳妇那时正身怀六甲,两人感慨时事遭遇,感同身受,饮酒大醉,一时兴起定下了娃娃亲。

就这么蝇营狗苟地过了几年,突然有一日,方家的表亲发迹,竟还出了一位颇得宠爱的贵妃!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家也跟着沾了光不说,贵妃独独对这个表哥另眼相待,为他铺就了一条金光闪闪的仕途之路,几乎平步青云一下子权势滔天!

这位贵妃自不必说,便是宫内唯一受到皇帝宠爱的怡妃娘娘了。

可杜乐然却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过得艰辛,独处时才敢酩酊大醉痛哭一场。怡妃的心太大,与他的目标并不一致。他原本只想做个嚣张的外戚,耍耍威风过过瘾,一辈子衣食无忧便可。却不想,凭白还要背负表妹的远大理想负重前行,他心里太苦了,日子太难了,日日夜夜为她奔走操劳,提心吊胆干着远超出自己业务能力之外的勾当,委实心酸。

当杜乐然有了权势后,当即为方家翻了案,还花了大把的银子供方佑威考取功名,奈何方佑威屡屡不中,明明没有状元的命,非要做状元的梦,杜乐然苦劝无果,干脆暗箱操作搞出了一个文采状元来,专门奖励那些踏实能干,却苦于文章空有文采而无实质的假大空文章之首的状元名头来。

呜呼哀哉,天道不公乃常事。

方佑威本欲一头扎进礼部供职,却不想被杜乐然硬塞进了邢部。背靠着怡妃的大树,三年升俩,不过五年的时间,竟坐上了邢部侍郎的位置!但他是个愚忠愚孝愚蠢之辈,每每要清廉做官绝不发生冤假错案的时候,都禁不住杜乐然的游说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后还要自欺欺人,案子乃杜乐然判的,章也是他盖的,与我方佑威何干?

是以杜乐然平日里收受的银钱大多是这样来的,但凡犯了事,想免牢狱之灾,不散尽家财也差不了多少。

是以他轻车熟路闯进去,一把拈起公案上的一支绿头签掷在地上,大声冲着狱卒吆喝道:“去,提今日刚押送来的嫌犯!”

两个狱卒得令,伙同几个侍卫一道将刚从左边牢门里送进右边牢门的黑衣人压了上来。衣衫破烂,皮开肉绽,脸上的伤口结痂又破开,连指甲盖都被挑了去,软肉露白,风过都痛得战栗,足以见得吃了不少苦头。

但不得不说,他真是个硬骨头,都此番模样了,还仍咬紧牙关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杜乐然上上下下打量过后,心底腾起了些许敬意。这满身的伤,他只看一眼都觉疼,可这黑衣人仿佛没有知觉的木头人般一言不发,表情也是木讷。呵,这是个真汉子,真英雄!

可英雄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银钱来花,杜乐然一门心思要的就是口供而已,并且要快,要那种铁板钉钉的证据来。

于是他捧着肥大的肚子压在太师椅上,椅子连把手都瞧不见,他喘了半晌,侍卫在旁连连为他扇风擦汗,才听他声若蚊蝇道:“本……本官不欲为难你,你,你还是快招吧。”

嫌犯不为所动。

“能遇见本官来审问是你的福气,我与先前那个庸官不同,就知道一味动用武力,根本不顾事实和真相!你,你且放心,你若有什么冤屈只管向本官诉说,本官来为你做主!”

那黑衣人置若罔闻,老僧入定般雷打不动。这模样可真是气人,你倒是吭一声,旁边的木架被鞭子抽得急了还吱嘎一声,你一个大活人,连呼吸都不带喘的,急死个人了!

杜乐然一看软的不行,惊堂木猛地一摔在桌发出震耳噪音,肥硕的大脸上伪善的慈眉一扫而空,短眉倒竖,瞪圆了眼,威胁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官现在好说话,但你不从,错失这次机会,等本官使出手段来你可别后悔!”

这黑衣人不知哪里找来的,无论杜乐然说什么,他都能木头桩子一站到底。

杜乐然一挥手,旁边玩的狱卒立马会意。一边思量着还有什么酷刑没试过,一边两人一组往刑具房里走。

“你可想清楚了,本官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唉,对墙说话不过如此吧。

杜乐然内心急得发慌,像无头的苍蝇般来回摆头,叹气,气得极了,竟还猛揪了下自己的头发。揪完又疼得一缩脖子,接着心疼自己头顶稀疏的毛发,忙使劲揉了揉,深怕多掉几根头顶漏风。

正一筹莫展之际,他的随身侍从突然俯身贴耳对他道:“大人,您忘了大蓟先生了吗?人是他找的,他得负责啊。”

杜乐然一拍大腿,眼神一亮,好像看到希望一般,赶忙催促道:“狗东西,你想到了怎么不早说啊!害我愁得又开始掉头发了。去,速速去请,跑起来啊,不早说,没点心眼的东西!快安排人去五层殿将人接来此处。”

心腹诶了一声应下,转身就跑,杜乐然却想到了什么,“等等。”

心腹一个急刹,鞋底子磨得冒烟!又小跑回来,眼巴巴看着他道:“怎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杜乐然靠着椅背,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此事不可声张,私放不相干的人等进刑部大牢不是小事,不可叫人抓住了把柄。万务小心谨慎,软轿抬进抬出,定不可叫人瞧了去。”

“小的明白,大人您放心吧。”

“去吧,速去速回。”

大牢里阴暗寂静,狱卒们时常一声不吭。灯火无风也摇曳,影影幢幢的,好似藏了什么魑魅魍魉在暗处窥视人间。

杜乐然缩了缩脖子,四下打量。

这处是方才姜寒光坐过的地方,公案上的摆设他走之前一样都没有再去动过,是以那只铜漏仍摆在桌上静静流淌着沙子。细沙沙沙作响,规律到极致的声音听得人压抑极了。杜乐然很快主意到这只铜漏,拿起来看了眼,使劲摇晃两下,一抬手扔到角落里去了。

就在杜乐然接手,焦虑等待的时候,姜寒光正直奔着太子府而去。

管家依着太子先前的命令将他领到会客厅里候着,他满怀心事,再香的茶茗也入不了他的眼。偏赶路太急口渴地不行,于是干脆捧着婴儿拳头大小的瓷盏牛饮!

三五杯下肚毫无感觉,口干舌燥病危缓解。四顾无人,于是一把拿起水壶猛灌了两大口。

茶水很快见底,他敲着手指频频往门外张望,迫切希望下一刻钟就能见着太子的身影。

然而事与愿违,太子一直没现身。于是不一会儿姜寒光就失去了耐心,起先是在房内走,然后绕着椅子走,最后干脆起身出了门,门口来回几遍,又渡步在园中走来走去。

太子住的地方异常雅致,造景动静一应俱全,但又不讲究对称的美,不落窠臼。前段时间大兴土木之余,又将后花园推倒掩埋重新来过,于是就出现有些树刚移植过来,土色尚新的情况。

观大体,高树低枝俯仰生姿,落叶与长青相伴。

姜寒光饶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但一眼看过去的美感还是知道的。他不由步入其中,竟一眼看到尽头处的古老藤萝,盘曲嶙峋的枝干与硕大的灵璧石相伴,一旦开花便是珠光宝气映衬着五彩的祥云石身。姜寒光不太懂,只听说太子近来偏爱藤萝罢了,走得近了一摸石头,触手温润细腻,滑如凝脂,瞧之声脆清越,如空谷回音。他大惊大喜,这是什么宝贝?价值几何?

就这么一时鬼迷了心窍般,他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又走了两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样子自以为周全,其实全被坐在书房中的太子和白衣二人看了去。

白衣最瞧不上这种模样,张口唤来金鳞军,正要吩咐,太子打断他:“随他去。”

又过了片刻,姜寒光终于寻到一块砚台大小的灵璧石,左看右看,再没有更小的石头了。拿是不拿?

他略做犹豫后,将石头小心翼翼塞进了胸前的衣衫里。石头太重,他扯下腰带绑紧,无形中抬高了腰带的位置。就很奇怪,一个人的身材比例被改变后,光是看也知道有问题。

太子懒得管,可不代表他姜寒光运气好。

这不,冯春生吃饱了闲得没事在院中走走消食,以前长身体分时候时常肚皮圆滚滚得挺着,加上婴儿肥的脸,没少被太子冷嘲热讽外嫁讽刺打击。长此以往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一旦吃得过饱就坐卧难安非要找点事情消耗一下才行。

可能该着姜寒光倒霉,她甫一出门来到花园里,就一眼瞥见了正在偷摸着顺走灵璧石的姜大人!

冯春生登时明白了他的意图,憋住笑,压低了声音对身后跟着的青葵道:“咦,居然有蟊贼?快,青葵你跑快些将殿下房中挂在墙壁上的弓与箭拿来给我。”

说完又转身对涟雨道:“你可识得此人?”

涟雨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一直是白衣公子伺候殿下在书房会客的,奴婢不曾见过。”

“哦,不知道是谁啊,不过不要紧。管他是谁,敢在太子府偷鸡摸狗,就是和我冯宝宝过不去。我都没敢打这些石头的主意,他倒捷足先登了。”冯春生望着他胸以下全是腿乐不可支,找了个隐蔽的假山藏好,角度与掩蔽性都俱佳,委实难得。“看我给他留个完美的经历,才能不枉这大好月色啊。”

涟雨抿唇又仔细看了看那男子,既能入得太子府,想来也是宾上客,若是被捉弄了,恼羞成怒向太子爷告状的话,小公子会不会被责罚?会不会影响小公子与太子爷的关系?坏了小公子在太子爷心里的印象?

她犹豫道:“小公子,三思后行,万一是殿下贵客……”

“嘘。”冯春生竖了根指头在唇瓣上,眼底全是熠熠生辉的灿烂笑意。“你不说我不说,殿下不会知道的。”

“哪有这么简单……”

的确没这么简单,正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般,冯春生盯上姜寒光的时候,太子爷停了手上的笔抬眼注视她的一举一动。白衣峰眉一抖,不可觉察地抿了下唇。

青葵很快回来了,手上还托着冯春生叫她回去拿的东西。

冯春生接过来扫了一眼,这柄弓手握的地方碧色剔透,两头用玳瑁封口,弦身紧绷,拿着还算趁手。只是涟雨一见脸色大变,期期艾艾道:“小公子,用这柄弓不太好吧,殿下……殿下连打扫卫生的时候都不许奴婢们碰呢。”

“他又不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懂武器不是用来欣赏的。”冯春生不以为意,说着搭箭拉满弓,嘴角的笑意随着眼眸微眯而加深,“物尽其用才是最好。”

“小公子万万不可儿戏,这弓箭听,听闻,很可能是梨妃遗物……”

然而涟雨话音未落,那一箭已破空直去,正中姜寒光的心口。箭的劲头很大,一击之下巨大的惯性竟将他击得连退两步跌坐在条石凳上才止住身形。

他脸色煞白,低头去看那黄金做箭头的玄铁长箭,箭尾羽毛毛色青碧油亮有光,仿佛还鲜活一般。姜寒光知此箭不是凡品,心思微动,恍然大悟般又看了一眼,忙诚惶诚恐捡起小心翼翼得放在一旁石椅上。

奈何胸口酥麻的同时疼痛难忍,他强捺喉头腥甜的味道,深吸口气伸手进怀里去掏。待他谨慎得将其中一块灵璧石拿出来后,低头一看,石壁表面有蛛样痕迹,看着没有什么稀奇,然而他还未松口气,手中的灵璧石竟一碰就粉碎落地了。

他惊得站起身四下环望,早知太子府中藏龙卧虎,但心想着其中不乏夸大的成分。往常来得也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然而今日这一箭,突然使他醒悟!

日后的某一日,可能冯春生万分懊恼今日莽撞的这一箭!

现下,姜寒光大惊之余忙着解了腰带往外掏石头,刚陶出大些的渣滓之际,涟雨款款而来,躬身行李,不卑不亢道:“奴婢涟雨见过大人。”

姜寒光发窘,差点一头蹿上廊顶。

瞬间在脑中闪过无数场景,自己衣衫不整待在太子府后花园中,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婢女在旁,怎么看怎么可疑。他吓得躲在一株梅树后,掩紧衣物,神情慌张不已,结结巴巴回道;“什,什么?你要做什么?”

涟雨\''知他所思,但仍神情如常,淡淡道;“奴婢来取箭。”

姜寒光顾不上许多,抬抬下巴,指向她面前的长条石椅。涟漪上前拿在手里,略扫了一眼长箭,委身一福告退了。

他顾不上掏怀里的碎石,猛地抖了几下赶忙勒紧腰带整理仪容。长呼一口气,四下环顾,顿时对这美景失了兴趣。蔫头蔫脑回到会客厅发现茶已满上,于是他端起茶盏再次一饮而尽。

又叹口气,瘫坐在木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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