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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谁家妹妹(1 / 1)

日头将将斜过宫殿,檐角的螭吻只一半沐浴在阳光下,瞧着阴晴难辨,颇为威严。

太子与白衣绕过主殿朝着平妃娘娘的宫殿走去,路上遇到姜寒光领着禁军在值守,叩拜后各自离开。见着姜寒光神情萎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衣淡淡道:“殿下为何不肯见姜统领?”

太子缓步走着,想起冯春生那夜说过的话,当心姓姜的侍卫。会是说姜寒光吗?他不能确定,姜寒光当初的投诚并没有非选自己不可的理由,他掌管禁军,是最接近皇帝的人,也是一旦发生变故,最能左右局势的人。为何选择站在自己这边呢?

“去筛选一遍,本王要整个禁军守卫营中所有姓姜的侍卫的名单和底细。”

“是。”白衣应下,“殿下,为何杜大人要挑平霁王下手?”

“因为在她眼里,太子是个庸才,一旦她自己诞下龙子,便可叫自己的孩子取而代之。”太子说得平淡无奇,但内容却令人咋舌。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就是怡妃。现下她有身孕的消息还未传开,必然是有隐情。但无论何种原因,怡妃都认为平霁王更难对付,是个大的祸患,需和无能的太子联手铲除。平霁王一旦失势,对付太子岂不易如反掌。

易如反掌吗?太子冷笑一声,大步跨过门槛。

平妃娘娘不知从何时起,心如止水,吃斋念佛,极少出门,也不再争宠,过着在宫中隐居的日子。这样也好,反倒再没有是非上门,养的宁月性子纯真,得以平安长大。

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想要的不懂争取,又软弱可欺,性子倔强不懂变通,这皇宫不适合她,早早嫁人倒是个好出路。

太子走得快,一路避开各色眼线。甫一进门,便瞧见正厅内端坐着着素色衣袍的女子跪在蒲团上对着一个大筐在捡东西。弯着腰,脊梁笔直,这姿势累人,却不知一个女流如何坚持住的。

太子进得门内,这便看清了,原是平妃娘娘在一筐绿豆红豆中捡拾小黄豆。

白衣尾随进来,一眼看见不由得蹙眉,这是作何?

太子却一瞬间反应过来,平妃娘娘这是得罪人了。宫里头要整一个人,多的是办法。这种小儿科,只不过是警告,小惩大诫罢了。

待他们行过礼,平妃娘娘面上仍无怨色,平静得好似深潭古井,一点波澜也无。她继续自己的动作,不看任何人。太子耐心惯常惊人,也不落座,负手在背打量起堆在条案上的经书来。

不知捡拾了多久,平妃娘娘怀里捧着的瓷碗中仍旧只有浅浅的一层。

伺候起居的嬷嬷赶来奉茶,她久在宫中,甚至经历两朝帝王,即便是块朽木也磨得开了些许窍。这诺大的宫殿看着富丽堂皇,实则像冷宫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半个外人,更不提皇帝陛下了。

这会儿太子居然能来,她委实诧异,更不啻于看到了黎明前最亮的那颗星。

嬷嬷忍不住抹眼泪,连连叹气。“殿下您有所不知,若非什么大事,我们娘娘平日里连这殿门都不出一步,俗事一概不问,一心虔诚礼佛,可,可怎想,居然还会遭此大难呢。”

白衣接口问道:“今日这是什么情况?娘娘在做什么?你们还看着不去帮忙?”

许是白衣虽话不好听,但仪态算得温和有礼又诚恳,嬷嬷才敢继续啜泣道:“公子啊,您听老奴细说。先说王姬,自落水后,整日里无精打采,少食寡言,精神恍惚,连做个女红都怔怔愣愣的,偶尔还会口出痴言,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可太医看也看过了,该喝的汤药也都喝了,就是不见好转。整日里要去什么花田海下,却又说不出究竟在哪里。”

她摸了把眼泪,继续道:“再说我们娘娘,好端端的待在自己宫里,不知哪里做的不对,怎就得罪了皇后娘娘?昨日李公公命人送来这一筐豆子,非要分出个金色的,红色的来。还不许下人们帮忙,这就算了,还,还硬叫娘娘礼佛那般虔诚,得跪着分!这,这不是欺负……”

“喜嬷嬷……休要胡言。”

平妃娘娘委实是累了,薄薄的脊背略略塌落,终于放下手中捡豆子的活抬起头来,轻叹口气,浅笑道:“殿下有心了,只是瞧着时辰不早了,殿下公务繁忙,没有必要耗在这里,还请回吧。”

太子理了理袖口的褶皱,淡淡道:“本王不想插手宁月的事情,但真相始终未大白,恐怕还不能算完。”

平妃再度叹口气,劝道:“殿下何必如此执着,此事一旦公之于众,没有赢家。”

正说着,有小宫女跑来通传道:“禀娘娘,相爷夫人来了。”

“请。”太子不待平妃娘娘回复,率先开口。

这宫里的人唯唯诺诺惯了,主子一下令,即刻就照做。

“本宫不是说过,近期不必再来。”一直平淡如水的平妃娘娘,脸色突然冷得可怕。那种常年念佛养成的慈祥感突然就崩裂了,眼底的不耐烦一闪而过。

冯夫人目光无视地扫过她,委身行礼,神色中有着难掩的焦急之色。“娘娘,宁月王姬情况如何了?可还吃不下睡不好?精神呢?这日渐消瘦,熬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冯夫人想着太子已知晓此事,她也不必惺惺作态,大方地关心起来。“太医昨日来了,今日可来吗?开的药方若不对症,还得及早调整,莫要耽误。”

厅中静地可怕,太子神情微妙,平妃娘娘却又进入了一种寂灭的古井无波之中。

唯独白衣,他听着却很是疑惑。这冯夫人不去关心冯家千金的死活,却跑来看望王姬?

而且这种关心明显超出了必要的限度!呵,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巧了,本王也是为着宁月而来。这样吧,嬷嬷前面带路,本王与冯夫人一并去探望王姬。”

事已至此,太子金口一开,谁能拒绝?

期盼的,不愿意的,疑惑的都聚在一处,各怀心思地走着。几人绕过主殿顺着小路来到宁月的住所处,只见冯夫人轻车熟路推开门走进去。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住所,太子与白衣就等在了院中。

他压低了声音与白衣耳语两句,听得白衣神情几变,饶是他处变不惊也大惊失色了!

太子也不坐,不碰任何东西,只负手立着,见白衣还一脸震惊地怵在那里,不由带着己几许怒意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白衣罕见地木讷点头,慌忙收起慌张与惊疑,应下后转身离开了。

冯夫人不知与宁月说了什么,一会儿便传来打砸瓷器和重物倾倒的声音。饶是太子站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眉尖微蹙,紧接着又传来宁月的哭声,嬷嬷的惊叫声。

尘世甚是喧闹,悲喜却不相通,落在旁人耳中既多余又嫌恶。

不多时,白衣端着碗回来了,里面盛着半碗不知名的液体。太子禀退下人,吩咐白衣将冯夫人与宁月一并叫出来。冯夫人毕竟见过大场面,一看桌上的碗,立刻明白过来。连连退了几步,登时脸色惨白。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

“若要治宁月的病,须得从头根治。你一味拦着不肯叫她嫁,她只会恨你。”

宁月恍恍惚惚站在那里,来回看着他们,嗓音是哑的,整个脸颊凹陷,折腾地人不人鬼不鬼,处处避光躲着,形容凄惨。

“太子哥哥……这是做什么?”

白衣得了太子的示意,上前一步掐住她的手腕,顺手拔下她头上的金簪一扎,随着她的惨叫,食指沁出一颗圆圆的血珠落进碗里。

冯夫人欲躲,太子冷声道:“你看看她如今像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假不了冯岁寒,宁月会憎恨你一辈子。这个你可以忍,但你忍心毁了她一生吗?”

冯夫人瞧着宁月衣衫不洁,发髻凌乱的模样,强忍住内心的酸楚,一咬牙,自己拔下发簪划破手指,随着她的血也落进水中,白衣屏息去看,却见那血渐渐融在一起了。

白衣大骇,忙抬眼去看太子的脸色。

出乎意料,太子仍神色平静,半阖着眼眸,看似一切尽在掌握,实则是因逆光的剪影里看不到眼底一闪而逝的残忍浮光。

在场的人都已明白过来,唯独宁月怯怯地望着冯夫人,又望向太子,哆嗦着问道:“这……这是何意?为何要……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冯夫人再也忍耐不住,上前抱住宁月痛哭流涕,口中喃喃道:“是为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报应啊,都是报应,为何你偏偏喜欢上他呢?”

“什么娘,你怎么敢自称是我的娘亲?你好大的胆子!”宁月使劲挣扎着站起来,一把甩开冯夫人,她算不得玲珑心思,却也不是个傻子,听了看了这么久,现下终于明白过来。

她指着地上的冯夫人鼻子怒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是王姬,是皇家的女儿,你信口雌黄居心叵测。我不信,你欺君,我要告诉父皇治你死罪!”

白衣站在门外守着,这等辛密之事,绝不可被有心人听了去大做文章。

此刻的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涌,若宁月王姬是冯夫人的女儿,那冯家小姐呢?岂不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

倘若她二人身份互换,那……

白衣猛地忆起宝国寺中的画面,王啼将军显然钟意于冯家小姐,难怪殿下那时几次三番起了杀心。以前的殿下是有着十二万分的把握,笃定了冯小姐的未来是何模样。但如今,冯小姐不再是冯家小姐的话,那命运又该走向何处?

嫁入王家反而成了不错的选择,可太子殿下这边呢?他若不能娶她的话,那普天之下谁都不能!

端午那夜,那支混乱中射向王啼的短箭究竟是谁授意?真实的目标又是谁?白衣冷汗涔涔,难怪飞鱼许久没有露面,要查一桩十几年前的辛密之事并不容易,可依着太子的脾性,又非要确凿证据不可,届时铁证如山,小师妹是亲妹妹,未婚妻是亲妹妹,殿下又会如何?

白衣站在这六月正午时分的门口晒着太阳,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边院中宁月禁不住刺激,哭叫得筋疲力竭后晕了过去。冯夫人与太子道:“殿下,命妇这辈子没别的奔头,只盼着唯一的骨肉过得幸福。宁月绝不可嫁入怡妃娘家,要嫁,也是嫁进王将军家!”

“王啼确实放出话来,要娶冯家千金。”太子笑起来,捂不热眼底的凉意。

冯夫人闻言一怔,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她当年错换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自己的女儿偷天换命,现下又怎可能为了嫁人换回来呢?

日头已过檐顶,照得人不能直视。

冯夫人坐在地上恍惚一阵,想必是想通了什么,脸色渐渐冷凝。“命妇是对不起春生,但她的死却不是命妇造成的。这些年我待她不薄,亦从未苛待过。只是她命不好,落水死了,那便尘归尘土归土。”

她顿了顿,继续道:“殿下,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啊。宁月空有个王姬的名头,但连王家那丫头都能欺负她,这些年若非命妇帮衬着,岂能拥有些许短暂的快乐时光?每每看到她的辛苦,命妇便心如刀绞般疼痛难忍。现如今到了婚配之龄,倘若再得不到好的归宿,那就休怪命妇狠毒。”

看着她面孔狰狞,太子冷笑。

“如何狠毒?”

“活着的人活受罪,至于死了的人。”冯夫人顿了顿,恶狠狠道:“命妇定要叫她也不得舒坦。听说未出阁的姑娘早夭是入不得祖坟的,都是一口薄棺材,随便找块地埋了了事。”

太子闻言瞳孔猛地一缩,看向她的眼神凌厉,周身的气质陡然一变,冷声道:“你是在要挟本王?”

“命妇不敢。但命妇今日既豁出命来,那便是说的出,做得到。”冯夫人顶着他冷酷的眼神继续道。

“本王与她只空有婚约罢了……”

“殿下,命妇是过来人,有些事嘴上不承认,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太子威闻言垂眸,许久没有说话。

半晌忽地转身,却是看向了从始至终闭目掐着一颗颗持珠的平妃娘娘。她仿佛置身尘外,悲喜不见。

“嫁入王家不是难事。”太子眯着眼,语速缓慢,“二位仔细琢磨琢磨,回忆回忆,本王要当年的真相。”

“命妇来禀。”

太子抬手止住,“不急,想清楚了再说不迟,若本王不满意,一旦公之于众,你二人掉脑袋事小,万一某些人沦为娼籍发配边疆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子转身欲走,身后光芒太过耀眼,与他阴暗的神情形成鲜明对比。冯夫人瞧着这样的太子心中大骇,左手与右手死死攥紧,深怕抖得太厉害被他一眼看出来。

“殿下……”

冯夫人做最后一搏,“春生的衣冠冢可还要建?若不得超度,日日夜夜泡在水里,她会冷,会哭,会怨吧。”

“你怎敢?”

冯夫人咬紧牙关,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太子殿下大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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