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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 / 1)

黎梦娇朝新人颔首示意,走到担架边,低头打量一动不动的黎淑惠。

“柳天师到哪了?”她问。

旁边的小雀斑新人赶紧说:“还要十分钟。”

黎梦娇:“嗯。”

接着双手揣兜,站在原地不动。

柳天师的能力于作战无用,却是整个组织最有可能救黎淑惠一命的人。

黎淑惠原本安置在医院里,由于法阵的方位和临水要求,被人抬到这条河边。

除了刚来的黎梦娇,随行的新人们都穿着严密的防护服,生怕被诈尸的“潘多拉”感染。

脸上长着雀斑的新人名叫小玫。

小玫看着黎梦娇,鼓起勇气问道:“孟姐,这个人是从什么渠道得到‘潘多拉’的?”

黎梦娇的语调平稳无感情,却仿佛在叹息:“目前还不清楚。”

在今早发现异样之前,她对此一无所知。

黎梦娇从小就明白自己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尴尬。

父母双亡,外婆念着姊妹情谊,将她过继到黎家,由此户口本上的名字也从“孟姣”改为“黎梦娇”。她比黎淑惠小十五岁,搬进家里的时候,对方已经住到外公外婆给她准备的房子里,与郑远同居。

黎淑惠讨厌她,认为她对父母的财产虎视眈眈。

黎梦娇不想与她起冲突,也不想让外公外婆为难,回回避让,一年只见一次面;等后来工作了,更是三五年都见不着一回。

外婆以为她也厌恶黎淑惠,很少在她面前提。

由于蓄意避嫌,工作又相当忙,在黎星川被接回外婆家之前,黎梦娇对她们母子的情况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主要听外婆口述。

她知道黎淑惠婚姻生活出问题之后整个人状态很差,脾气也很差,实际上这人性格压根就没好过,早在她第一次和黎淑惠见面的时候,对方就百般阴阳怪气,给她摆脸色看。

而老人家又往往喜欢把大事化小,比如家庭暴力,他们很少会考虑心理创伤之类的隐形影响,只要没到打断腿、打出人命的严重程度,一般是用“情绪上来动手了”、“教小孩子规矩就要严格点”之类的话术简单概括,单单听取中间门人的描述,是很难察觉出问题的。

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也有责任。

关于家人,她实在迟钝到愚蠢。

黎梦娇有过‘闪闪可能是某种特殊的超能力者’的猜测,但她的超能力在黎星川眼中属于合理范畴,于是不会被无效化,她便没有再去深思,掩耳盗铃地将他当成一个有点倒霉的普通人。

说到底,她不希望闪闪加入组织。在组织工作是件相当辛苦的事,收入不低,风险很高。

黎梦娇目前还不到三十岁,能成为被后辈信赖倚靠的“孟姐”,不是因为她优秀到所向披靡,而是——常年在一线工作的,就没几个命长的。

现在,她要重新斟酌了。

过去那些自以为是的回避

与保护,

并没有成功保护家人。

黎梦娇盯着已经彻底褪成灰烬色的木盒,

在脑海中翻找着关于黎淑惠的、少的可怜的记忆。

基本可以确定是这三年之内的事情。

被影响成这样,她一定频繁地向“潘多拉”许愿,以几乎每天一次的频率。

“潘多拉”是组织第一个发现此物的人给它起的外号,物如其名,它是决不能打开的魔盒。它如同指环王里的魔戒,能够激发起人的贪欲,心智不稳定的人尤其容易被影响。

受“潘多拉”感染的人,会不断向魔盒许愿,它为信众完成愿望,并收取相应的代价。

潘多拉之于社会,就像DU品,百害无一利,区别只是前者的产量极少,流通方式更加隐蔽。

瘾君子可能为了资金拉周围亲友下水,但被潘多拉感染的人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贝,必须藏起来,决不能跟别人分享,导致组织很难通过一般的手段去找到受害者——他们甚至不能公然宣传它的危害性,否则整个社会都会乱套。

“最近真乱啊。”小玫被河边的风吹得哆嗦,“不让人过个安生年。”

站在她边上的男实习生也在发抖:“要是大家都没有超能力就好了,反而轻松很多。”

“孟姐。”小玫问,“潘多拉是怎么失效的?”

黎梦娇默不作声地瞥她一眼,小玫知趣地做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不敢问了。

黎星川的存在,对他们来说还是个秘密,目前组织内知情的人不多。

最好的保护是秘而不宣。

十分钟后,柳天师被一行人护送到河边。

桥面宽广,有四车道,平日流量不小,今天事出有因,特意在一公里外便一层一层拉起了封锁线,以“桥梁检修”的借口封了路。

柳天师身量不高,骨瘦如柴,年老者过瘦容易生一副愁苦相,而他脸颊微凹,却显得平和庄重,引人尊敬。

他径直走向黎淑惠,先是探鼻息、脉搏,又仔仔细细观相。

“业力回馈。”柳天师收起法器,“柳某尽力一试。”

黎梦娇有数,带着一行人退后,给他们腾出空间门。

身后的弟子次第排成一列,原地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一名年纪稍长的弟子在地上画了个繁复的符,呈圆环状,天师坐在法阵正中。

天师抬手掐诀,地上的法阵开始变亮,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光芒在圆环结构中流淌,绚丽夺目,如同太阳的外圈,远远看着,心中陡然升起崇敬之意。

正当此时,变故突生。

路灯一闪一闪,半秒后,沿着桥面,由远及近一路熄灭。最后一盏就在黎梦娇的跟前,她听见了细微的电流声,视野由亮转暗。

“哎?停电了吗?”

“我打电话去问一下。”

“不应该啊……”

黎梦娇突然想到什么。

没有灯,遍地都是暗色。

风开始吹,并不如泣如诉,反而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滔天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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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变得越来越暗,夜色浓郁,处处渗透着不详与晦暗。

一声很轻的“呲”,路灯忽然单单亮起一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季望澄出现在灯下,面容清隽矜冷,风衣外套裁剪利落。

暖箱光线为他编织柔和的背景,而他微微一颔首,居高临下的姿态,瞬间门打碎这种假象。

他看向担架上的黎淑惠:“把那个给我。”

新人们面面相觑,柳天师和黎梦娇面色凝重。

双方僵持了几秒。

季望澄视线一转,黑影如疯长的杂草般自地缝冒出,密密匝匝地裹住整张担架床,形成一枚巨型黑色蚕蛹。

柳天师眼疾手快,抬手将黄符拍在担架床上,口中飞速念诀,不到眨眼的功夫,黄符剧烈燃烧,将密不通风的黑茧炸开一个洞!

黑影生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着修复洞口,但黎梦娇的反应更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身形一动,鬼魅般出现在担架床边上,一把捞走人事不省的黎淑惠,瞬息与黑茧拉开安全距离。

季望澄淡淡抬眼,望向她。

“你要阻止我吗?”他问。

黎梦娇反问:“你想做什么?”

季望澄只是伸手,对她摊开掌心,轻抬眉梢,态度依然平和:“拿过来。”

黎梦娇坚定摇头:“不可能。”

季望澄向前走了一步。

应着他鞋底贴合地面的瞬间门,“轰隆”一声,天边炸开巨响,雷光破开黑夜。

狂风不止,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山雨欲来。

啪嗒。啪嗒。

雨开始下,水滴打在昏黑地面上,形成漆亮的深色斑块。

季望澄身形修长,步伐极轻。

“她对闪闪做过很多过分的事情。”他似乎有点疑惑,“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黎梦娇:“……她有什么结果,都是咎由自取,但你不能越过法律擅自夺走她的生命。不让你杀死她,是我的工作。”

“闪闪不想她死,我不杀她。”季望澄说,“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他的语调其实很像机器人,毫无感情地念着文字,却透出不加掩饰的冰冷杀意。

黎梦娇手背到身后,悄悄对同伴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大家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撤离。

有人脚步停下了,指着天空,声音微颤:“那、那是什么……”

抬头一望,触肢状黑影自四面八方而来,逐渐螺旋攀升,像一条条毒蛇,蜿蜒着、绞缠着,伺机以待,预备将整个苍穹吞入腹中。

黑影那浓重而不详的颜色逐渐覆盖原本的天色,容城如乌云盖顶,不见一点月光。

小玫若有所感,再次回头。

那容貌清峻的少年,与黎梦娇在桥上对峙,远远看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她开始颤抖,这次并非由于寒冷,而是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

——传闻中的,人形天灾。

-

黎星川洗完澡,回到房间门。

窗户大开着,冷风吹得他直哆嗦,不知道季望澄是缺心眼到什么地步,才会在大冬天开那么大的窗。

今晚风大,天色也黑得像是泼墨,也许晚上要下雨——看了眼窗外,他得出这个结论。

说起来……季望澄这是去哪里了?

房间门里没有。

客厅里也没有。

黎星川胡乱擦了两下头发,拿出手机。

-【去哪了?】

-【不会走丢了吧】

-

黎淑惠睁开眼睛。

她感觉整个人到悬着,有点喘不上气,胃仿佛抵一块坚硬的岩石,硌得慌——实际上,她是黎梦娇以对折的姿势扛在肩膀上。

“咳咳咳……”

“ღღ”

了一声,缓上两三秒,才开始分辨目前的情况。

黎梦娇站在她边上,表情严肃,眼神如刀。

再一看,对面站着一名眼熟的少年。

黎淑惠知道,那是黎星川的朋友,她有几分稀薄的印象——不讨喜的小男孩。

柳大师未完的法阵,让她此时能短暂地回光返照,她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我的盒子呢?”黎淑惠拽住黎梦娇的胳膊,咬牙切齿,“你拿走了是不是!把它还给我!”

黎梦娇怒斥:“闭嘴!”

黎淑惠眉头一皱,想要骂人,黎梦娇以前对她可都是处处小心的,现在是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了什么?

“醒了更好。”季望澄平静无波的语气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黎淑惠,你还记得我吗?”

什么态度?黎淑惠瞪着他。

可被对方一瞥,她浑身上下开始莫名冒冷汗,斥责卡在喉咙间门,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好可怕。

好可怕。

怎么回事?这个人。

“无所谓。”季望澄说,“我倒是记得很多关于你的事。”

“闪闪左手手臂内侧有一条疤,大概那么长。”他抬手,比了个长度,“后来缝了七针,是你弄的,黎淑惠。他没说,不过我知道。想必你也不关心他疼不疼,毕竟伤害他,你并不会觉得愧疚。”

黎梦娇保持着沉默,神情复杂地看了黎淑惠一眼。她从前对这件事不清楚,只以为是“教训孩子”的程度,毕竟外婆后来带闪闪去过医院,他的精神很健康。

黎淑惠竟然这样对闪闪。

她怎么敢?她也配成为母亲吗?

季望澄平静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

黎淑惠汗毛倒竖,

☓(格格#党文学)_☓,

恐惧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口鼻,难以呼吸。

并非出于能力压制,这是纯粹的、生理性的反应,就像动物偶遇天敌,人类在海洋中遇到鲨鱼、在陆地上遭遇地震火灾,那是刻在本能中的惧怕。

她反手撑着身体,往后挪:“我……”

“不要狡辩,关于闪闪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季望澄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么长一道伤口,很疼,你觉得他会哭吗?”

“他没哭,缝针的时候没有,一直都没有。后来拆线了,我想看他的伤口,他犹豫很久,同意了,把纱布掀开一点。”

“他不仅没哭,还对我笑,说‘看,是不是有点像蜈蚣?吓人吧?’。我一直在想,闪闪为什么要笑?”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你,他不敢哭。”

黎淑惠不明白谈起此事意图如何,事实上,对方每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周遭温度降下一分,跌至冰点。

“你确实该死。”季望澄漫不经心地笑了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黎梦娇弯腰,一把将地上的黎淑惠捞起,向相反方向一路冲刺。

她的移速实在很快,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也难以望其项背,然而一道黑影闪电般出现,缠上黎淑惠的喉咙!

黎淑惠对这瞬间门发生的事情毫无防备,事实上,以她的能力也根本无法反制;而黎梦娇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救她了,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且不可逆转。

她的喉管被割开,剧痛,仿佛死去那般疼痛。

接着视野铺满漫天遍地的红色,天旋地转。

——黑影锋锐如同铡刀,刹那间门,直接割断了黎淑惠的脖颈!

猩红血液疯狂溅射,血雨落下,泼得路面上猩红点点。

霎时间门,天地皆静。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玫胃部翻涌,不敢多看,转身扶着树干呕。

几个新人都惊呆了,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柳天师悲悯阖目。

而季望澄本人,脸色也瞬间门白了。

他怔怔地收回割断黎淑惠脖子的影触肢,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么会?

他没准备让黎淑惠死。

没控制住力量。

黎梦娇脱下外套,按住黎淑惠那被割断一半的喉管试图止血,并声嘶力竭地冲同伴喊道:“过来救人!”

……但这种程度的伤势,神仙来了也救不过来。

季望澄一动不动,神情甚至是有些茫然失措的,刚才那种恐怖的威圧感也瞬间门消失了。

新人们终于敢上前帮忙。

小玫抽空瞥了眼季望澄的表情,一边因恐惧而毛骨悚然,一边又因对方愧疚的表情,产生了某种隐秘的侥幸想法——最起码,‘天灾’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毫无人性,也许并不会滥杀无辜……

“嘀——

嘀——”

手机响了。

【联系人】

【闪闪】

季望澄如梦初醒般按下接通建:“喂?……”

“喂?大晚上的,

Ӥ,

“找得到回家路吗?”

季望澄捏着手机,声音有一丝颤抖:“闪闪……”

——闪闪,对不起,我不小心把她摔坏了。

——不要生我气。

……季望澄并没有因为剥夺生命的行为而分毫自省。

他单纯陷在“把闪闪东西弄坏”的愧疚与恐惧中,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一丝委屈。

“……怎么回事啊?”黎星川惊讶,“真找不到路啦?发个定位,我来接你吧。”

他顿了顿:“不是。我马上回来。”

季望澄忽然冷静下来了。

弄坏东西,要修好。

他应该可以做到。

在几人震惊惧怕的眼神中,黑影再度缠上黎淑惠的脖颈,而这次,它们像手术针那般精细操作着,将脖颈断裂的血肉严密地缝合回去。

几分钟后,彻底断气的黎淑惠,竟然逐渐恢复呼吸,只是目前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季望澄甚至十分礼貌地向他们道别:“我要回家了。”

-

他离开后,徒留几人在原地愣神。

足足过了五秒钟,才如梦初醒。

“她……她……”

“他……”

“这……怎怎怎么办……?”

黎梦娇表情冷漠,叹了口气,公事公办地拍板:“……送医院!”

-

黎星川对于这十几分钟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在他的视角中,季望澄趁着自己洗澡的时候出了趟门,不知道出门做了什么,回来之后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如常地收拾房间门,拖了个地,把游戏机拿出来,想玩会儿塞尔达——但是季望澄的视线太强烈,像追光灯一样紧紧黏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忽视。

黎星川放下Switch,坐到他边上,双手抱肩,审问语气。

“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季望澄垂着眼睛,鸦黑睫毛颤了颤,有种清澈的无辜感。

黎星川:“谁欺负你了?”

他摇摇头,小声承认:“……我做错事了。”

见他态度如此小心,黎星川产生了一丝好奇:“是什么?你说出来,我看看能不能帮你一起补救下。”

季望澄:“我补救过了。”

黎星川:“噢,那就可以了吧?”

季望澄闷闷道:“……不确定。”

“别太担心。”见他实在不愿意多提,黎星川也不再追问下去,“又不是触犯法律的原则性错误,只要你好好道歉、愿意补偿,人家总会原谅你的。你总不会去杀人了吧?”

季望澄顿时松了口气:“没有。”

他当然没有杀人。

只是不小心割断了黎淑惠的脖子而已。

趁着黎淑惠尚且有气的时候,他用能力把她救了回来,她还能活。

就是有一点小小的、额外的交换条件。

一如她和“潘多拉”之盒建立的交易那样,她本是个该死的人,因为继续苟活,需要支付给季望澄相应的代价。

季望澄没那么忐忑了。

他把东西修好了,也可以真心道歉。

黎星川失笑:“你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高兴啦?”

他一开口,季望澄又顿时挂上了那副忐忑中带着些许谨慎的表情,幅度很轻地点了下头。

黎星川掐了把他的脸:“到底怎么回事啊,能不能说?”

季望澄:“现在还不可以。”

黎星川:“那什么时候可以?”

季望澄似乎在思索,最后他有了结论,答非所问道:“……这是为你好。”

“啊?”黎星川给他气笑了,佯装恼怒地锤了他一下,“说什么爹味发言呢,小心我揍你哦?”

季望澄默不作声地低头,并不反驳,态度堪称温驯。

黎星川收回手。

小季同学太好欺负了,叫他有点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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