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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1 / 1)

自从出道以来,傅倩然被公司一举捧红成为流量小花,虽然没拿什么奖,但流量热度把她高高捧起,哪个见了她不讨好,不得陪个笑脸?

她还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被人无视的体验,而且导演略过了她讨好的对象居然是顾浅枝!

凭什么?

傅倩然对他的行为非常不解,偷偷走到导演耳边问:“悄悄告诉我,你在哪一杯奶茶里下毒了?”

拎的东西太沉,导演的汗湿透了衣裳,笑容显得非常勉强。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去凉快的地方呆着去吧。”

傅倩然下巴一抬,指着树下纹丝不动的顾浅枝,对导演没好气道:“现在这么讨好顾浅枝,看人家领不领你的情。”

她这一说,倒让导演想起来自己对顾浅枝的态度并不是最恶劣的。

要论刻薄,论惹人厌恶,还不是傅倩然的嘴更胜一筹。

他毫不犹豫决定把傅倩然卖了。

找到了替罪羊,导演的笑容终于带了点真情实感:“傅小姐,你之前对浅枝有些冒犯,我想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来,今天就和浅枝道个歉吧。”

按照傅倩然的脾气,越是让她道歉,反而会激起她的怒气。

果然,傅倩然大发雷霆,尖利声音顺着空气一直传到了片场:“是她骗人!收到花篮还非说不认识,凭什么要我道歉!”

导演脸上的笑更真了几分,转脸就向顾浅枝表明:“浅枝啊,虽然傅小姐这么说,但我相信你,整个剧组都祝福你和齐二公子能够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傅倩然听着有点懵:“什么二公子,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为傅倩然解答这个问题。

树影婆娑,阳光斑驳着落在顾浅枝脸上,阴影压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

手机铃声又开始响,消息界面被狂轰乱炸,几十上百条未读短信,顾浅枝只开了个静音就置之不理。

她慢慢从树下起身,单薄的身影全靠一丝丝疏离淡漠支撑着,就像阳光永远照射不到的阴影处,霜寒不化。

顾浅枝推开导演想要送上来的所有东西,声音平静:“导演,该开拍了,这场戏很重要,我们之后再说。”

“好好好,”这时候的导演对她有求必应,卖力吆喝,“妆造!雪地布景!宫女群演!都准备好了吗!马上拍简怀霜的最后一场!”

他架势摆得十足,帮顾浅枝开路,走到哪里催促声就到哪里。

顾浅枝做发型的时候他还在一旁念叨:“你看二公子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参观一下剧组的拍摄环境,能否引见一下……”

而顾浅枝只是抱着剧本低眉深思。

故事里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她目光颤动,白瓷般的脸上极清极妍,无声添了几分冷寂。

景兴年腊月十六,隆冬,大雪。

低头穿过被雪打湿的楠木月亮门,庭前的假山上一堆危石已经结了冰,沿着四方红墙上一片片洇湿的暗色直走,镜头随着脚步经过被雪压垮的枯黄竹林。

抬头望,只有琉璃金顶在雪光的映衬下更耀眼了些,雪肤花貌的宫人对着天空叹了口气。

几个洒扫的宫婢穿着刚发下来的新袄,头上戴着喜庆的红绳,聚成一团说说笑笑,见了有人来,马上散开行礼称:“简姑姑好。”

简怀霜不轻不淡地让她们去别处打扫。

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姑姑未施粉黛,素面清丽绝伦,只眉间落了两点轻雪,忽又化为水滴,晕染开眼眸中的墨色,好看极了。

但镜头不敢贴近,只是躲在竹林后头透过缝隙看她。

简怀霜把袖中的铁物件儿藏得更深了些,抬腿走入内院。

景兴帝曾答应她会查清父亲的冤情,可此事就像石沉入海,久久没有回音。

一筹莫展之时,皇后娘娘派人给她递话,说只要她答应在平冤之后出宫,不再让皇帝对她如此痴迷,就会把证据送到她手里。

简怀霜答应了。

今天就是约定好的日子,简怀霜来到皇后指定的地方,推开了厚厚的红木雕花风门。

冷风夹杂着冰雪呼啸着卷入门内,几张纸被吹得险些飞走。

终于有了点线索,想必为父昭雪的那一天不久就会来临。简怀霜第一眼就瞧见了桌上被镇纸压着的几页文字,她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上面特意用朱笔圈了几笔关键之处。

“谋害皇亲”,“简阳侯”,之后还盖着景兴帝的印章。

紧接着是抄没家产的名单,一件件价值千金的珍宝就像不要钱一样罗列其上,其中很多都是逆贼寿王爷独享的皇家供例。

最后附上了数十封来往信件作为佐证。

没有人比简怀霜更熟悉,那一笔一划,切切实实就是父亲的笔迹。

不是蒙冤的证据,而是犯罪实证。

足以确认简阳侯收受贿赂,并且参与了刺王杀驾,他死得一点也不冤,而最终下令杀他的景兴帝为国为民,深明大义。

画面切到人物特写。

简怀霜眼睫颤抖,目光在这些证据之间来回闪烁,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白到近乎透明。

她自始至终都相信父亲的为人,可父亲和哥哥为什么会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

简阳侯把她保护得很好,教她自小学习孔孟之道,明白了什么叫忠君爱国,什么叫孝悌忠信,也轻易便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个多奸凶的逆贼。

以前先生教她百折不摧,父亲教她刚毅不屈,所以她这些时间虽然过得不好,心里却总有一股劲撑着。

可忽然一瞬间,真相如同混入棉被里的一根针,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刺入骨髓。

大厦轰然垮塌,她的心高高摔落在地,以往的所有彻底粉碎。

一切都是假的。

简怀霜的眼神逐渐失焦,神情麻木,眼泪却断了线似的流下来。

顾浅枝完美演绎出了心如死灰的感觉,那张脸上的破碎美感让导演在镜头外看见了,心也跟着一揪。

镜头从窗外的隐蔽处开始移动,伴随脚步声跨过门槛。

黄色龙纹衣袍昭示着他尊贵无比的身份。

“怀霜,你,你都看见了。”

男主角是偶像剧出身的过气鲜肉,没怎么学过表演。

他冷不丁看见了顾浅枝落泪时别样的惊心动魄,吐字乱了一瞬,有点接不住戏。

但是导演没有喊咔,他就接着念出台词。

“你别太难过,你父亲和兄长的罪行极恶不赦,朕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格外开恩让你留下,却不知怎样同你讲明。”

简怀霜此时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她面上浮现出一丝讽刺,冰冷的目光射向皇帝:“你为何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朕和你一起长大,知道你是无辜的。”皇帝面对简怀霜,总还像以前那个和她吵架的毛头小子一样。

可简怀霜从未像现在这样成熟坚定过,她问:“所以呢,陛下在期待些什么?”

皇帝怔怔地:“我……”

他想说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留在宫里,他也可以送她出宫,只要她高兴。

他想说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她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忘不掉。

可他还没开口,简怀霜的话就接连刺伤了他的心脏。

“哪怕我父兄真的罪恶滔天,哪怕他们一个个就该被人剥皮去骨,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够赎清,你又在我这里期待什么?”

“难不成你认为我该站在明君这边,站在你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首异处,然后拍掌庆贺说他们死的好,称赞你干得漂亮?”

简怀霜开始大笑,露出她好看的虎牙,就像年幼时争辩赢了一样,眼眸晶晶亮。

她说:“就算你是皇帝,想要的太多,也会有得不到的。”

皇帝顿感失落,他已经把真心掏出来献给她了,却仍旧得不到她以真心相待。

这时,皇帝看见她从衣袖里摸出一把刀,担心简怀霜想为父报仇,连连后退道:“不,你读过书,应该明白朕为国为民的苦心。”

简怀霜抽出一柄锋利的短刃,一步一步把皇帝逼到墙角。

“原本我应该杀了你为父兄报仇,可你说的很对,我读过书,知道对错,你是位明君,礼义廉耻不允许我杀你。”

简怀霜笑得十分畅快,种种波折过后,既然不能为父兄报仇,那她终于不用继续隐忍下去,终于找到了归宿。

她举刀之前,像只逃出了牢笼,注定翱翔的鸟,勇敢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声音意气飞扬。

“我享受了一辈子父兄的爱护,在侯府荣光的庇护下长大,衣食无忧,知节懂礼,但就连道理也是他们请人交给我的,如何他们有罪,而我独幸免?”

皇帝大惊,却没有拦住,他的瞳孔中映出一闪而过的寒光,整个画面以朦胧的光影做结尾。

皇帝的回忆就此结束。

导演迟迟没有喊咔。

屏幕里的人在笑,他却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半晌,整个剧组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导演缓过神来,才带着哭音说:“好,好,科班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演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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