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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1 / 1)

禾时眼睫颤了颤,“但是,我如果变了,你还对我好吗?”

“变了?怎么变。”

“例如,我不单纯,不努力,不懂事,不孝顺,不坚强呢?”

他端起面前的莫吉托喝了一口,喉结浅浅地上下滑动:“为什么不呢?我们是朋友,别说你变了,哪怕你现在拿刀杀了我,我也觉得你有你的苦衷。”

“我不会杀你。”禾时也跟着小小地抿了一口,紧蹙着眉,咽下。

“喝不下就算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余晖,我爸爸得病了,肝癌。”她用很平静的嗓音说着。

姜余晖愣了愣,他虽然知道她爸爸最近总是去医院,但是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

本来她就没有妈妈了,现在如果失去了爸爸,该是多难过的一件事。

“放心,治疗费我可以帮你出。”

“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告诉你,我实在不知道告诉谁了。”

姜余晖看着她那泛着红晕的脸,揉了揉她额前凌乱的刘海:“所以,你今天才说那样的话?”

“我配不上你对我的好,我一无所有了。”

听着她的这句话,姜余晖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抽了一鞭子,铺天盖地的疼。

“五年前,我就以为我一无所有了,但是,我错了,我还有你。现在,你觉得你一无所有,你也错了,你还有我。别怕。”

禾时听着他的话疑惑地看着他:“你说的什么意思?”

“禾时,你可真是没良心呀!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

“因为有你,才有今天的我,你陪着我走过五年前那个暑假,带我走出那段最黑暗的日子,让我明白活着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风景。”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

“谢谢你。”

禾时终于将眼前少年的脸和记忆中那个黑瘦的男生脸庞对上了。

“你是那个一起看夕阳的…?”她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你为什么……”

少年接过她的话:

“为什么和小时候长得不像对吗?”

“因为我小时候身体很不好,又瘦又黑,加上那年我妈妈和爸爸离了婚,我觉得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

“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治疗,我爸爸找了很多名医,最后慕名来到这里,但是我很排斥治疗,我总是偷偷把药倒掉,直到那个傍晚,我在顶楼看到了你。”

“我突然发现,我很想活下去,我从来没有那么渴望活下去过。”

“所以后来我好好治疗,身体也逐渐好起来,虽然我妈妈没有再回来,但是我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才有机会保护自己爱的人。”

“所以,无论你现在遇到什么,一定要相信生活,它会给你最好的答案,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我们是一伙儿的。”

在他平静的叙述中,禾时的回忆也跟着回到了五年前。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个相仿的少年,她写了那么多封没有目的地的信,那些陪着她支撑过来的日子,那个她心里偷偷藏起来的精神支柱,没想到,在这一刻都和眼前的少年吻合。

所以,有些东西,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人,最无助的,就是有时候不得不信,命。

“姜余晖。”她的声音有点哑,哭得有点泣不成声,“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不是他的女儿,早在十八年前,我就已经被自己的亲生爸爸抛弃了,如果没有我,高尚德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没有我,禾婉清也不会选择这条路,可能所有人都会有正常的人生轨迹。”

“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我的出生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所以,你如果离开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错误的人,怎么配拥有幸福。”

……

她趴在桌子上,一边不住地抽泣,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姜余晖心疼地看着她,任由她发泄个够,他想安慰,却不知从何下手。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他嗓音破碎地开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喉头一阵火辣辣的滚烫。

他从来还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力,金钱和权利能解决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算是事,可唯独面对她,他束手无策。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她,让她借着酒劲放肆地大哭一场。

哭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哭累了,直起身:“我想喝水。”

“好。”姜余晖忙招揽服务员,点了一杯温水。

禾时眼睛和鼻子都哭得通红,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哭得太久,堵得要命,索性用嘴呼着气。

他从桌上的纸盒子里抽出纸巾,替她擦了擦:“哭累了就歇会儿,饿不饿?”

小姑娘摇了摇头,小小地喝了一口水:“不饿。”

“要不要走了?”

“去哪儿?”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两人走在街边,望平街的旁边就是一条小河,冷风簌簌地刮过来,大概是喝了酒更容易怕冷,禾时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快了,走到路口我就打车。”姜余晖故意走到她身后,帮她挡住背面的冷风。

两人打车,姜余晖带她去了市中心的台球厅。

“我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做两件事,一件是骑车,另一件就是打桌球。因为这两件事都需要极高的注意力,没有精力去思考其他的。所以,你试试?”

姜余晖拿起一根球杆递给她。

禾时顿了顿:“我不会。”

“没事,你拿着我教你。”

姜余晖站在她的身后,左手放到她小巧而白皙的左手上教她架杆,右手握住她的纤细的手腕,教她如何用力。

两个人的身体贴的很近,尽管隔着厚厚的衣服,但是禾时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恰恰打在她的后颈,她全身的毛细血管仿佛瞬间被打开,如此的亲密动作,让她情不自禁秉住呼吸。

姜余晖大概觉察到她的异样,不自禁地挑眉,笑了下:“可别憋坏了,又不是学游泳,该喘气的还是得喘。”

禾时羞得没说话。

尽管是第一次学,打得也不怎么样,但是打桌球的确是一件很让人集中精神的事情,禾时一连打了一个半小时,直到台球室打烊。

“他们要打烊了吗?我看大家都走了。”

“没事,你玩儿,我招呼一声就行了。”

“算了,我们走吧,人家打工也不容易,为了我一个人加班,不太好。”

禾时平时不喜欢做麻烦别人的事情,所以就连是陌生人,她也很喜欢为对方思考,尽量不为别人添一丝麻烦。

“真的要走?”姜余晖向她确认道。

“嗯,走吧,我们散会儿步。”

“行!”

两人从台球厅出来,一起走在街上,虽然已经是十一点半,但是全然没有深夜的样子,成都的夜生活总是不会让人失望。

“冷不冷?”见禾时搓了搓手,姜余晖开口问道。

他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留意。

“走一下就不冷了。”禾时突然抬头看了看幕青色的天,“也不知道今年成都会不会下雪?”

姜余晖也跟着她看天:“今年冷得这么早,我觉得肯定会下雪的。”

“好呀,初雪的时候,我们去看雪,好吗?”

禾时看着他的眼睛,生得深邃而迷人。

她的主动邀约倒是弄得姜余晖有点手足无措起来:“你的意思…是,和我?”

“对呀。”

姜余晖:“好呀,不过我过几天要回上海,过完寒假回来,我得回去陪陪奶奶。当然我会关注着下雪的,到时候飞回来。”

禾时此刻还忘了他的家在上海了,对呀,寒假了,的确该回家去。

“没事的,你回上海,那就算了。”

禾时似乎想起什么:“毕竟,成都不怎么下雪。今年很有可能不会下雪。”

“行!今年不下雪就明年看吧。”姜余晖。

“听说初雪许愿也会特别灵验。”

“还要什么初雪许愿呀,你有我呀,你向我许愿就行了呀,笨蛋。”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对你有求必应,那么,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呀。

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向你许愿?”禾时不解地看着他,也学着他逗人的模样,“你是王八许愿池吗?向你许愿?”

这一天,她面对了太多,也承担了太多,唯有和他在一起,她能肆无忌惮地做自己,难过,悲伤,烦闷,开心,快乐,无论是什么样的情绪,但是都是她自己。

“行啊,敢和老子开玩笑,老子,喜欢!”姜余晖咧着嘴,像个孩子那般纯粹,“禾时,等你十八岁!”

“什么十八岁?”

姜余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反正就,就十八岁嘛。”

这天夜里,禾时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了禾婉清,还是穿着她最喜欢的白大褂,站在悬崖边,朝她挥手,禾时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她的脸。

禾时叫喊着“妈妈”哭着朝她奔去,想再看一看她,抱一抱她,可她怎么都不回应。

就在她将要坠入悬崖的那一刻,身后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过头,是姜余晖。

十八岁的姜余晖和十三岁的姜余晖的脸不停地切换,她轻轻唤了一声“姜余晖”,姜余晖咧嘴朝着她笑。

她再回过头,禾婉清微笑着朝着她挥手告别,她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禾时也伸出手笑着朝她告别。

梦醒来的时候,禾时的嘴角还挂着两滴冰冷的泪。

你好呀,禾婉清。

别来无恙,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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