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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1 / 1)

这日,春和景明。

崔氏正着手打点,将满月宴上的租赁之物送回。

她放下禾宝斋的租单,“你只管拿着牌子返去,记得——还有押租五两金要拿了回来。”

采买的闻言,抬眼间将一抹喜色匿于脸皮下,声音高昂,“是。”话毕,便揣着租单和江家牌跑了出去。

崔氏揉揉眉眼,见要紧事散了,这才得以起身偷了闲,于侧厅吃茶休憩,倏忽间,便有熟悉声音走近来。

“母亲!”

崔氏笑拢着她道:“这是什么?琅儿的字帖写好了?”她注意到清云手里正揣着东西。

“五妹妹如今的字比从前长进不少,倒是不用时时盯着了。母亲,可是有件喜事同你说,这是庄子上送来的帖子!”

崔氏忙接过帖子,眼神逐渐明亮起来,仍未缓过神,一旁清云忍不住道:“倪妈妈身子已好全,上次母亲让她们过了满月宴回来,想是就这一两天的事了……喏,还有跟着去的秋水。”

一字似万金。

崔氏眼中噙泪,双手颤颤,险些丢了帖子,“好了,可是又一个好日子来了!”

倪妈妈是崔氏母家里的家生子,亦是自己的陪嫁使女,数十载的春秋,凭谁来任谁去,唯将她视为仰赖。去年倪妈妈身子有了病,常日夜咳血,吃了药不见好,崔氏不肯听劝,又踌躇万分——京中哪家贵府肯用婆家银钱为母家下等人请郎中?于是她不惜用嫁妆请了京中“华佗”,又将倪妈妈接去庄子养病,唤清云身边贴身使女秋水跟去照料,亦不肯换了新人侍奉自己。

清云亦同母亲感慨万千,“只盼着倪妈妈早些回京,母亲也不用再日夜劳累。”

崔氏摩挲着她的手,见女儿如今因随自己身旁,忙前忙后,无一句怨言,面色亦不如从前倩丽明艳,心底如挖心一样难受,满眼愧疚,她赧然道:“我的好囡囡,也是苦了你……”一语未了,清云埋在她臂弯,明明这番喜事,母女二人却都垂下泪来。

且说府中采买的拿了租单正清点器物,无误后又命底下小厮尽快装点捆束,动辄一番尘灰四溢后,后院已是人皆土脸,正归来的文适见如此滑稽模样不忍笑出声来,“这是要卷了东西着急逃不是?”

采买的作揖后回道:“咳咳……这些都是主母吩咐,今儿要送去禾宝斋的租赁器物,二公子且快站远一些,莫沾了灰气……咳咳!”

文适闻言,见采买的身后捆束之物众多,塞得满满当当,便是挤片残叶进去也是不行,他非但没站远,一手拍在肩头凑近道:“这么多,几时才得返完?莫不是要来回几趟?”

采买的回过头,老实回道:“也不用来回折腾,依主母意思,只用老太太搁在东院的那三驾马车,前两日才找铁匠木匠修缮好,如此便可一趟返完。”

文适一惊,竟是祖母从前入府时,装点嫁妆的马车,只用三驾便可返完,不免咋舌,他又问道:“是城北那家禾宝斋?”

“是。”

“这倒是有些距离。”文适起了心思,拦住他,轻声笑道:“不如我随你们一同去,我领路,你们在后头跟着,也不怕路上丢了什么。”

“二公子说笑。”采买的回道,平日与他走的亲近,一听便知文适的言外之意,“虽来回一趟时长久,也不过四两金的事,拿了回来还要交付主母的。”

见他如此直抒胸臆,文适也不愿拐弯抹角,拉了他站在远处小声道:“那也不全是来回时长久的事,这几两金,虽是烫手山芋,咱也不是没揣过。”

采买的闻言,便明白文适所指何事,满月宴筹备上,自己与礼房方回家的,还有文适三人相商后,将原是要购置器物的那三两金卷了平分,又险些因排办局上交拟帖,被四姑娘戳中,当场差点下不来台,虽事后主母未在追究,难免心下存了疑眼,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采买的收回那双欲将达成共识的手,心中若有所思,面露讪笑,“二公子可是为难我们。”

文适见他扭扭捏捏,自知是何事,不免潮红了脸,提高声量道:“我还怕她不成?”

这个“她”,明眼人里都知道指的是清云。

采买的忍笑,似有急促道:“今儿这事,可是主母亲自吩咐,可不敢出错。”

文适脸色有些不耐烦,一心早已掉进那几两金的窟窿里,瞟了眼四周,一时有了主意,指着身后,同他道:“你只管去,与那租赁的相商,只说这租赁器物有损,有所克扣,便拿不回押租,如此,这四两金咱三个也平分了,若是母亲命了事,追问着要拿回,自然有我在,也能作证不是?”

采买的思忖半晌,突然笑着恭维道:“二公子聪慧。”文适沾沾自喜,忙促他们快去。

待采买的将租金拿了回来,文迢顺手从剩下的三两金中拿了二两金去吃花酒。采买的人也机灵,将藏在怀里只有自己知道的那一两金请底下小厮们吃茶,于是乎,自己便有一两金多的私房钱,等回了崔氏的话,自在逍遥快活去!

崔氏见他远去,若有所思,便唤晴雪来,晴雪原是管后院迎客的使女,如今已是得崔氏青睐,做了后院的副管事,见崔氏打听,晴雪记恩,也未向她隐瞒,故而将自己与后院小厮的对话,一五一十说给了崔氏听。

崔氏闻言,长久后叹息道:“罢了,你且去吧。”

正说晴雪离去,此时人正往后院回,迎面便撞见四姑娘身边的使女沉香,晴雪笑道:“妹妹这是往哪儿去?”

“姑娘午睡,我偷了闲出来,正要去后山玩儿呢。”沉香回道。“走那么远做什么?也不怕姑娘有事唤你?”

“自然有绿芜姐姐在呢。”说及此处,沉香似有些怨意。

晴雪见她双手环臂抱着本东西,问道:“欸——这是什么?”

“《赏诗》。”

晴雪惊讶,“你竟识字?”

春日的午光砸在沉香笑颜上,“借姑娘的福,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闻言,晴雪一时抛了正事,亦要同她去后山,一路道:“上次我去请香药局,得亏有妹妹教我的,叫什么不知其人……友……”

“不知其人,视其友?”

“应该是了。”沉香听后笑之,晴雪又好奇,“这莫不是一首诗?”

沉香挽着她的臂弯,树隙投下的斑驳光影洒在她们发肩闪着流光,又有清泉叮咚伴着笑声,“这自然不是一首诗,是一则典故,待会子我们找一处坐了,一起看诗去。”

晴雪赧然,“我哪儿又识字?”沉香攥紧她的手,生怕她走掉,“那我可是不会说话,知道姐姐害臊还要赶着你走,好姐姐我错了,好不容易找个相伴的,总比同底下小厮们闲话正经些。”如此,晴雪这才得以留下,二人寻寻觅觅,在后山找了处小池边坐下看诗。

现回到文适这头,他揣着那二两金去外头吃酒,直至夜色已晚才归,又路逢矾楼,不禁驻足,见楼高三层,五楼相向,飞桥栏槛,珠帘绣额,灯烛晃耀,一时恍神,矾楼对面,于主廊下的娘子们喧闹再三,文适这才回过神。

“江二郎,你痴痴站那儿瞧什么呢。”

“今儿有邢州才来的脂粉,给你掖着份呢!”

文适抬眼,见红匾金字刻着“十二楼”,甚是熟悉,又瞧两侧楹联写着——摘得蟠桃寻青天,楼中美人洽似仙①,软语入耳,望之宛如神仙妃子在招手。

文适站在主廊边,同娘子们嬉笑一番,又左顾右盼,“知道我来,都出来了。”

“也只有你来,才有这般大排场不是,姐妹们,快进来吧。”为首的善娥娘招呼道。

十二楼芳香十里,各色珠膏琳琅,钗饰咣当可成曲,文适却司空见惯,只走马观花一场后找了空处坐下吃茶,刚接过茶盏,便听善娥娘语气似有试探,一旁嗔笑道:“想是我们这儿东西不好了?江二郎也不隔三岔五得来,这茶可香?”

“是香,刚煮的?”

善娥娘没搭理,只道:“既这样不如去外头吃茶得好。”

听不出好赖话的文适一盏茶才下肚,见她如此说,下一瞬不免讪笑,“又是哪儿的话,今儿既来了,我何该多坐一会儿。”

善娥娘不依不挠,似在撵客,声音却娇柔,“罢了罢了!你只这完一盏茶吃了快回去吧!我们这儿浑气,哪儿比得上酒楼烟火的地儿,亏我还巴巴得替你掖着脂粉珠膏,何该给别人才是!”

“我的好姐姐。”文适立马上前将善娥娘面前的纨扇拿开,只瞧一眼便觉恍神,恐她有气,慰道:“你瞧这是什么?”

善娥娘斜目,见文适手中正攥着不知从哪儿掏出的银钱,她笑着用纨扇扑在他鼻头,声音婉转如丝,让人闻之欲醉,“若又是从哪儿处酒楼赌来的……今儿我若收了,明儿这钱指不定在哪处呢!”

文适摩挲着她的手,甚觉柔软玉嫩,心下澎湃,又凑近伏在她耳边低语,“可无人敢抢了去,只管拿,好姐姐也快把好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善娥娘目光如炬,“你是急着给你屋那姑娘?”银钱刚入手便知多少,她勾手笑道:“不好的东西怎会给她?你随我来。”

文适跟着去了里屋,善娥娘拿出一只描金漆绘扇纹匣,里面是一套碧玺镶红珠鸳鸯纹簪。

善娥娘合上匣,正对上文迢痴痴的目光,笑道:“这是邢州才到的珠钗,旁人都未见过的。”

“好姐姐拿近些我再瞧瞧。”文适伸手便要捧过那匣子,善娥娘也未阻拦,又从一侧委角柜里拿出一盒胭脂,“可瞧仔细了,出了十二楼,可不能退的。我这儿另有一盒万金红,私赠你那屋的姑娘,你也拿去吧,只说你在外头买的。”

“她得姐姐你点水的恩情,我若瞒了,岂是我罪过。”文适又接过那盒绵燕支去嗅,颇有一股子万蝶扑腾的沁人香,不觉痴迷深陷。

“你惯会说道,你家的事我可不能瞎掺和,我只疼你房里那姑娘罢了,你便是要我千金万金赠她我也拿不出来,这点子小恩小惠倒牵挂着了。”话毕,她又半推半就请人出去。

“好姐姐,得了空我再来。”文适满载而归。

善娥娘持扇半遮面,莞尔打趣道:“我这儿的茶可不香,也别来蹭茶,外头自然有好地方等着你!”

见人远去了,善娥娘才撤身回了里屋,将委角柜里的账本拿了出来,又再三清了刚接过手的银钱,账本上便又多了一道浓墨重彩的一笔。“快了……”她自语道。

月深时,文适才归,他从后门而入,见门口立着几个小厮,晴雪转过头,撤了几步,笑道:“见过二公子。”

文适恐她着急去休息,叫住她:“瞧瞧这好东西。”一语未了,便抹了一指的万金红在她鼻头上。

晴雪吓了一跳,险些失声,恐道:“这是什么?”

“外头的新胭脂,香不香?”

晴雪伸手去擦,闻言便不禁凑在手上去闻,“是香。”

“当真?”

“不当真。”

“回头我在外头给你捎一盒。”以为她爱打趣,文适也未在意,只知这万金红讨人欢喜,急着要回房送人。

“什么好赖东西也往我身上抹。”司扇探身,见手上正擦了一抹艳红,香味甚异。

“十二楼新到的胭脂,可喜欢?”文迢关上房门,唯恐香味跑了去,司扇闻言,温言又一笑,“竟是十二楼的新玩意儿,倒是香得很,可是给我的?”

“不给你我买了做什么。”文适将她搂在怀里。

“二郎可别错了话,这屋里姐妹都等着呢。”司扇似有醋意,半推半就得要远了他,文适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可是独一份,你自个儿用。”

“可不敢用。”司扇立马拒道,“这红比外头花儿都艳。”司扇又抹了一指,晕在手心,血红的胭脂在烛火里触目惊心。

“……罢了,那我剩下的东西你更不敢受用。”司扇听后怔怔,见文适又从哪儿掏出一只匣子。

“邢州来的新玩意儿,你戴着好看。”文迢将那一对鸳鸯簪插在司扇素髻上,恍若仙女一般。

司扇小心翼翼侧身,正对上镜台,下一瞬不觉噙泪,心下又忐忑,“可……可是多名贵的东西……也塞给我……二郎,你且拿去退了。”话如此,司扇将簪撤下,又攥在手中,眸光停在簪上的鸳鸯纹,实是让人移不开眼。

“你既心疼钱,也辜负了我的心。”

“那……我便好生收着。”司扇声音微弱,心下仍是战战兢兢。文适又将她拢过去,烛火夜话,思绪缠绵。

翌日。

从前倪妈妈在时,司扇也不敢轻易露脸,只活在这四角的天,如今倪妈妈去了庄子,凡琐事要崔氏过眼,尽管外头春色正好,想是崔氏也不会来后山闲赏吧。

司扇自知如此,故而这般清早,便着新衣,抹脂涂粉,戴珠佩钗,一只鸳鸯簪刚稳在髻上便要出去,颇有一股子招摇撞市的冲动。

司扇歇在一处水榭,正赏鱼,心觉水中倒影是美人,甚是欢喜,便伸手去探。

“姐姐可小心,别掉下去。”司扇吓得忙转头立身,忽而惊笑,“是妹妹。”

见她珠翠浮脸,瑕心微微一颤,转而打趣道:“是我错了,应当是小心姐姐头上那对簪别落下去了。”

司扇红脸讪笑道:“这池浅,怕什么?”

“饿着的鱼儿也要争着抢食呢!”瑕心话里似有若无的酸意,司扇敛笑,仍藏不住心下正欢腾的开心,“妹妹爱打趣,今儿怎来这儿了?”

瑕心原是二房后院的种花管事,平日少来此处,今儿来,是来寻大房后院同管此事的采英,为的是崔氏曾命各房后院管事移花木重修后院一事,因满月宴临时占地便被耽搁下来,如今正要重新相商此事。

司扇甚少出来,瑕心见她在此逗留,索性此时还早,便同她坐了一处吃茶。

二人虽是平辈,皆是外头进来的,见司扇如今风光,满言傲意,瑕心不免赧然,险些坐不住,只道了几句体己话便要走,此时又逢献儿来了——倒巧,这又是二房后院的人。

司扇惊讶道:“莫不是这儿的花生了宝不成?都赶着来找!”

献儿乜斜着眼光,咂嘴道:“可不是,都来瞧凤凰看热闹了不是?”

司扇闻言,淡淡一笑心不在意,只方才瞧见瑕心脸色乌云,自己心情甚好。献儿也不再理睬她,只同瑕心道:“大娘子正唤人办事,我道姐姐今儿要来寻人,便让我也跟来学本领。”

“我正要去寻呢,偏你又过来,不过鸡毛蒜皮的事儿,有什么本领可学的,不如在这儿玩儿罢了。”瑕心又坐了回去。

献儿倒是实诚,闻言便同她们坐了,心中不吐不快,瞥了眼司扇,笑讽道:“我也少出来,只一天事完了倒头就睡,偏又时常咳嗽落病,得去寻药,我只吃一味百花夏枯草,便是煎汤也要分了三次吃,是我眼拙了,竟不知咱这辈的,也有富贵人,想是得病吃药,多富贵的药也吃的起,姐姐可别推我阻我,这本领也该教会我。”

瑕心方才愁云满面,献儿一番话让人心情舒畅,笑道:“你个驴蹄子竟是来笑话我的,我哪儿有这番本领?不过是日日循规蹈矩,看人脸色办事!”

“那倒怪了!我来时才见这儿冒着枝尖儿,想是凤凰在上,来求夙愿,原来是我看错了?”

“想是野禽飞了上去吧,看岔了眼。”

“我见识少,只见过地上走的野禽,如何飞的?”

“这不是有现成的,让你赶着去问呢。”

见二人一唱一和,渐行渐远的身影,一直未语的司扇已是涨红脸,气不打一出来,偏又恐失了分寸乱了簪髻,只得规规矩矩坐那儿,宛若一尊池上弥勒佛。

喜则言便,献儿不过逞口舌之快,唯听者有心,瑕心夜间回到抱厦,寝不成寐。

今儿何氏唤人办事,为的是母家亲戚过几日后来拜访,便早早遣人在前后院清扫,瑕心闻此事,心下添了些旁门左道出来。

又是翌日,有春光,日色正好。

瑕心将绢帕滚了凉水敷在额头一夜,早起时却未见起效,心下慌乱间突然没了把握,胡乱穿了衣裳出去,同献儿在后院做活。

见她心不在焉,献儿上前关切道:“姐姐可是不舒服?”瑕心心下郁躁,不免有闷气,回道:“你只做你的活,甭管我了。”话毕,献儿悻悻而退。

临近午时吃饭,瑕心同献儿说自己身疲脑痛,自己趁这会子去休憩,献儿见她神色涨红靠在一旁,说话时有气无力,尽显疲态,便放下挖锄,上前搀扶道:“姐姐可是昨儿受凉了?”

“咳……咳咳……又不会瞧病的,一条烂命去了也罢了。”瑕心又用绢帕捂着嘴。

“姐姐都说胡话了,可是病糊涂了!”献儿又道自己去外头买药,瑕心攥着她袖角,拦道:“外头药贵,煮碗糖水凑合吃。”

献儿着急道:“哪儿行?姐姐莫拦我,我去那观桥头的药铺买,现下我这儿也缺药吃,一起买了便是。”话毕,便跑着去屋里拿牌子出门。

见她远去,瑕心又撑直了腰板,将额头和双腮上抹的红玉杜鹃的花汁拭掉,环顾四周后,上前将脚下那株刚种下的小叶丁香根苗踩折,这才随众人吃午饭去了。

献儿回来时,见大家午睡,便蹑手蹑脚将瑕心唤起来去,轻声道:“姐姐,药煮好了,趁热吃。”

四下都在午睡,瑕心心下又有了十足把握,只吃了一小口,语气轻缓,“我刚睡了会儿,现下倒好了不少。”又盯着瓷碗道:“这是百花夏枯草?”

献儿点头道:“这药治百病,姐姐放心。”

“你煮的药我自然放心,你近日咳嗽,既治百病,你也吃了它。”

“姐姐……”见瑕心倒头睡去,献儿摸摸兜里的月银,面露赧然,偏又只得将碗撤了离去,郁闷了两天。

二房内院。

戚妈妈毕恭毕敬,“大娘子,都来了。”何氏双眼明亮,“快随我去迎!”

“大嫂来的好早!”她嗓音清亮,正于正厅服侍倒茶的使女纷纷侧目,又忙躬身作揖。

“堂姑好。”一旁正立的两个侄女也恭身同声道。

“哟!小姑子这是做什么,快拿回去……还不谢谢你们堂姑。”何大嫂神色顿变,自顾又坐了回去。

两侄女熟络得收了何氏的红喜袋②,眉眼成弯月忙道谢,何氏难得温和,“不过几日,你们两个好像又长了年岁。”

“可不能了!”何大嫂瞧着姊妹二人,皆身形匀称高挑,神色担忧,“大姐儿如今物色了人家,二妹也不过这几年的事儿,再长年岁,可是哪家都不敢要了……我那乖甥女去哪儿了?”

何氏讪笑道:“这会子正在璟儿那儿写字呢。”

何大嫂若有所思,随后一副赞许的神情,“京中都说她那堂姐会读书会写诗,真真是个人才,我想是不假的。”她顿了顿,又道:“只是小姑子看的未免严了些,该放琅儿出来多玩玩儿……她虽比咱家二妹年岁小些,但也快了不是。”

“她不过是个小皮猴子,让她再学两年磨磨性子。”何氏侧目,关心道:“大侄女物色的那户人家?可是京城的?”

何大嫂闻言,自满的神色浮在脸上,一盏热茶喝得心窝甜滋滋的,“自然是京中人家呀,哎呦,可说呢!为的大姐儿的事,从前也没少折腾,自从你大哥升了官,足不出户也有赶着上门来的!也没少见媒婆子呵呵……只说上月我和你大哥相商,觉得常仁坊的杜家不错……噢就紧挨着傅国公府的那家。”她又特意点道。

何氏也未着急插话,听何大嫂慢慢道:“他家祖上行医,同太国公爷交好,占着国公府的地,没少得风光,如今虽做了商贾,这地也没少,倒是太国公爷去后,又送了城郊的一处地宅……还有乾月阁你知道吧?”

京城观桥尾的乾月阁,卖画的。何氏自然知道,问道:“莫不是有干系?”

“什么干系!”何大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激动道:“小姑子不知道?乾月阁主是杜家老二的!哎呦,急死我了不是,大姐儿物色的便是他!”一句话的事,何大嫂长篇大论,拉了七八弯的干系出来,见何氏怔住,自己洋洋得意,满意地呷了口茶。

半晌后,何氏惊呼道:“竟是这样式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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