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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如何(1 / 1)

……

“只见那千丈高崖,惶惶然似噬命鳄口,凛风卷刃,山石嶙峋。这女子纵为魔神旧躯,此刻神识晦暗,神力难使。可谓是危在旦夕,生死一线……”

说书人声音愈发低缓,满座听众无不凝眉锁目,屏息静气。

“欲知后情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比平日拥挤的多的茶肆瞬间爆发出激烈的哀嚎声,文人墨客的儒雅矜持被他们丢到了九霄云外。

甚至有那抢不到茶座而站了整场的客人撸起袖子,就要把那大吊胃口的说书人拦在台上。

说书人面上陪着笑,轻飘飘的几句话拨开盘问,脚下却生了风似的,灵活地左躲右闪,眨眼的功夫就溜出了茶客们的包围圈。

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在茶肆里讨论的沸反盈天。

莺儿以帕掩面,深深地叹息。

“难得人家来一趟,原又是个无甚新意的故事,好生无趣。”

一旁的范二爷吹起胡子。

“刘小子虽说是大胆了些,这故事也算是精彩纷呈,不落俗套,何来无趣之说?”

“二爷莫恼,我一介女儿家,比不得范二爷您能看穿那刀光剑影,跌宕起伏。

只是听了这一遭,发现于这男女之间,便是帝君也有几分寻常男子的薄情,才有此叹。”

“呦!这怎么说?”

周围耳尖的人也兴致勃勃地围上来。

“您想啊,这手镯取自“守着”之意,帝君寻了个不明不白的由头,又送了这般暧昧的礼品,却半句准话都没给这离大人,可不是薄情嘛~”

莺儿眼波流转,瞧见璃月港出了名博古通今的往生堂客卿也在,笑着点了他。

“钟离先生看呢?”

对案一语不发,品茗听戏的钟离被人点出来,不得以开口道:

“许是岩王帝君不了解此间风俗,错备了礼物。”

“哎呦,得了吧!”有茶客插话道。

“那可是岩王爷,在蛮荒年代为璃月开疆扩土,撰写历法,授民礼乐的璃月祖师爷!”

“就是,哪可能不知道!”

周围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钟离抿了口茶,表情有点僵硬。

“艺术作品加工修饰是常有的事,莺儿小姐也莫再为难我家客卿了。”

胡桃从人群中蹦出来,拽着钟离的袖子就把他把人群外面拖。

“哎呦我的客卿大人,还在这儿喝茶呢,来活了来活了~

无妄坡有户人家,说是老有小鬼半夜在他们家院子里捉迷藏,屋主呢,开门正欲训斥,却之间外头阴风阵阵,鬼火连片,好一派……”

走在街上,胡桃好一通摇头晃脑,斜眼一看,钟离分明正神游天外,只得拍了两下手。

“喂喂,客卿,工作呢,这样本堂主要扣你工资了。”

钟离叹口气。

“我是真的不知。”

胡桃:?

…………

他们一路追捕那夜叉至此,若陀没想过钟离会突然停住。

那夜叉元素力外泄,同业障混成团团青黑色烈焰,在溃烂的伤口处长着不熄。

夜叉时不时发出痛苦的嘶鸣,显然神志不清。

绝云间多山岩石壁,那夜叉横冲直撞,屡次撞进山壁,残木碎石从高空滚落。

饶是素以顽强著称的夜叉,也俨然已是强弩之末,怕是放着不管,也会在风中衰败落亡。

钟离并非小觑敌者之人。

偏是这般时机,钟离突然弃了那夜叉,凝眉驻足,素白的衣袍被万丈凌冽的山风滚

出烈烈音声,如惊云滚雷。

若陀慢他几步,他赶到钟离身边这瞬息之间,钟离已然回神,毫不犹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速度之快犹胜方才追击之时。

若陀心知钟离不会无故脱战,本想问个缘由,没曾想钟离竟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从他身侧略了过去。

这可是头一遭。

他向来是信钟离的,也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不多犹豫,驱动元素力,继续追击那夜叉。

若陀追上那夜叉也不过几息间,夜叉伤势过重,早已支撑不住,昏倒在一堆碎石落木间,若陀探了探人的鼻息,松了口气。

一抬头,就见一碧如洗的天空上那金色的岩印,融金般的流光从岩印处倾泄而出,轻柔的托住了方才滚落的碎石,林木,混乱的战场似是下起琥珀色的雨。

钟离凌空挺立,金瞳威严不可侵犯,神色凝重。

他举起双臂,像接住一片早春单薄精细的雪花一般,揽住一个被笼在融融金光中的身影。

接到那人后,金光散去,神迹不再,落石碎屑骨碌碌坠进深不见底的山崖下。

就像是怕殃及那人,才废这般力气。

钟离会做这种事吗?

若陀扪心自问,钟离常怀悲悯,却也疏于人情,见人有难,隔空施以援手尚可,弃敌亲赴这般不知轻重缓急之事却万不会做。

但“万不会为之”的岩神显然看见了他,抱着那人朝若陀飞来,还不忘记开了玉璋护盾,为怀里那人挡风。

若陀:……

曾为地底盲龙,纵是得钟离点睛,若陀的视力也一向不大好,常常要借助流云特制的“明目镜”等机巧。

等钟离走近了,他才惊觉这是近月来与钟离朝夕相处的社畜……魔神离。

社畜这词还是离自己调侃自己时传出来的,她嘴里总时不时蹦出些新词巧句,一时新颖无比,风靡璃月百行。

若陀也皱了眉,往日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意的眉眼也严肃起来。

“怎么回事?离怎么在这里?”

钟离摇摇头。

他怀里的女子闭着眼,面色苍白泛青,眉头紧蹙,呼吸断断续续,寒气透骨,一双眼下有两道蜿蜒的红痕,竟是泣血之兆。

眉心正中一道玲珑的岩印,随着璀如灿阳的流金徐徐淌进她的四肢百骸,女子神色稍缓。

“离神识有异。”

“可是受人袭击?”

若陀仔细打量了女子的面容,发问道。

“不像。”

钟离略作沉思。

“更似离魂之症。受了刺激,神识中始终压制的一部分反噬,此番昏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部分。”

“虽不知她受何刺激,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已稳住她神识,应是无恙。”

钟离怀里的人似是被二人吵到,不安的动了动手脚。

钟离垂眸看了她一眼,怕她摔下去,左手隔着衣衫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抱得更紧了些。

没注意,一个腕钏溜出她的袖口,墨色钏身,唯缠有金线一缕,一眼便知是谁的手笔。

若陀不合时宜地想起六司间流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自从离与帝君同理政务开始。

他一向当个乐子听,半点也是不信。

莫非是他痴愚了?

“如此甚好。”

日头西下,若陀回了神,施了个法术将那夜叉凭空托起,对着钟离示意了一下。

“这夜叉也追到了,受伤不浅——我们现在回去?”

钟离颔首。

………

你醒来时,眼前笼着一片暖橘色的碎光,俨然已是暮色四合之际。

你睁开眼,愣怔地看着木质的房梁,在落日下泛出暖色的光晕。

身体无恙,除却最初反噬的不适和痛苦后,也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无梦安眠。

原身的反噬来势汹汹,措手不及之下,你难以抵挡,节节溃败,世界意志几次想要强行抽离你的神识。

你很清楚,若非钟离施以援手,你恐怕就成了那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你不知道钟离是如何做到的,只记得几欲放弃之时,那浓烈的金色,轻柔的裹住你的意识,将恶意隔绝。

直到你喘过气来,死死地将那原身的恶意和意识按下去,那落日熔金般的元素力也并未撤离,直到你意识昏沉,疲惫的沉睡过去。

梁上日光渐薄,透着凉意万分。

你出行时并未知会谁,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钟离为你而来,更何况…

你如何认不得他。

那性命危垂的夜叉,分明就是降魔大圣本尊。

那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和因惊惧而骤缩的瞳孔浮现在你脑海中。

你的呼吸几乎凝滞。

你不肯直视那丑陋的记忆,可真相已然扎入你的心脏,肆无忌惮地汲取着你的悲哀与苦涩,敲骨吸髓。

你何尝不知道这是哪段青史,你合该为魈高兴。

你疲惫地闭上眼。

即使经此一遭,你不仅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也接管了这具躯体本身的全部力量,你心里也提不起半点高兴。

你终于得以在此世立足。

可偏生是她,何其讽刺。

倘若钟离得知……不,魈必不会对钟离有所隐瞒。

你没办法告诉钟离真相,世界意志已经千百次警告过你,绝不能将自己并非此界中人的身份暴露,否则会被本世界世界意志立刻察觉,甚至肃清。

钟离他知道了吗?

你又该…如何自处?

是逃?是战?

夕阳的薄光下,你浑身发冷。

僵硬的手指抖了抖,你正打算揭开被褥,手背却触碰到一团柔软。

毛绒绒的触感,散发着清甜的气息,温热的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你心中烦郁,没什么怜爱之心,一把揪住手边的毛绒团子拎到眼前。

你对上一双蔷薇一般的眸子,漂亮的紫色眸子此刻正睁的滚圆。

小家伙显然吓了一跳,扑棱着小短腿,无助的发出细细地呜咽声。

你:………

你头疼的把这半仙之兽轻轻放到枕边,沉默着撸了几把麒麟柔软的蓝色毛发,点评道:

“有点胖。”

麒麟遭此指摘,一时呜咽声都惊停了,还打了个小小的哭嗝。

你神色缓和下来,勉力扯扯嘴角,轻轻笑了一下。

经甘雨打岔,你的心境奇异的平静下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左右你也是要回家的,只要不被提瓦特的世界意志抹杀,哪怕没了身躯,也不过做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罢了。

世界意志屡次试图抽离你意识时便是这么忽悠你的。

这条命既是钟离救的,他若想要,给他便是。

算我倒霉。

你冷静的想。

你垂下眼帘,把小甘雨无情地抱到自己怀里,打算狠狠地吸把瑞兽。

突然感觉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似乎握着什么。

你皱起眉,把手抬起来,然后呆住了。

那是一把鸦色的细丝,约莫一个手掌那么长,上端平整如切,尾端染了浅浅的金,像是什么该呈在玺案里欣赏的艺术品。

庄重,沉静。

根根分明,隐有锋芒。

你横看竖看,竟从中看出了优雅疏离的气质。

此丝恐怖如斯。

你的额头沁出冷汗。

“你一直盯着帝君的头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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