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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卿如流水,何有穷己时(1 / 1)

……

谁也不知那撕裂天穹的银光自何处而来,只记得那银光如雷似电,贯过跋掣的头颅,嵌入她的皮肉,整片海域被这流光撕裂,那光将她死死地钉进海渊之中,跋掣疯狂的扭动着身躯,痛苦地嘶鸣,却再也够不到祭神屿分毫。

一箭既出,如虹贯日。

奥赛尔惊怒不已。

钟离并无容他吊唁的打算。

天星几乎略晚于那流光一瞬,击中了奥赛尔仅剩的头颅。

魔神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沉,钟离金眸凌厉,无数符文自贯下的巨大岩枪中喷薄而出,层层叠叠的金线铺就庞大而精密的法阵。

片刻间,奥赛尔不甘的咆哮便逐渐远去了。

阳光刺穿黑沉沉的云层,映在墨蓝色的海平面上,映在千岩军的银甲上,折射出清冽的光,战船上的士卒,岛屿上的幸存者,一时都被那金光摄去目光。

风暴渐渐止息,浪潮逐渐平缓。

长夜已尽,旭日又升。

漩涡之魔神——奥赛尔,就此退出魔神战争的舞台。

唯有魈身影迅捷,飞掠到祭神屿上,眼眶通红,目光焦急地扫过人群。

那个紫衣身影早如一滴水,落入人海中,寻不见了。

高天之上,浮舍用余光瞥了一眼魈。

他显然过得很好,身姿挺拔,持着长枪,护佑一方安宁。眉宇虽冷,却沉静了许多,除了身量不见长进,简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模样。

尊主没有骗他,魈过的很好。

他收回视线,垂首对钟离行礼。

钟离面色如常,虚扶了他一把,示意不必多礼,目光带着审视,沉沉的落在他身上。

“此来是为向岩神讨要一样东西,作为我等尊主出手相助的报酬。”

钟离抬了抬眉。

浮舍顶着他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魔神奥赛尔的一枚神核。”

……尊主要这装饰物一样的战利品做什么?奥赛尔的权能与海洋相连,和尊主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何况以岩神与尊主素来交恶的关系,怎么可能……

“可。”

答应。

浮舍在心里补完这句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只微微震动的瞳孔出卖了他。

钟离将一枚深蓝色的晶体递给他,眉宇间竟依稀有点柔软和无奈。

他似乎想笑。

“她想要,便拿去。”

……

早早点灯,备做朝食的粥铺老丈揉着眼睛,哈欠连天,晃晃悠悠地踱出门来,就见门口直挺挺躺了个人,满身暗红色的血渍,月白色的长发凌乱不堪,浸在满地绯红的霜雪里。

老丈吓了一跳,连忙凑近一瞧,这一眼,魂差点飞走,他一边颤巍巍地凑近,去探那人的鼻息,一边扯着嗓子喊:“来人啊!离大人遇刺!!”

一时间,街坊都叫这冲天的叫喊惊醒,有妇人顾不得形象,急忙跑出来,将你扶进温暖的室内,用湿毛巾擦拭你面上血污,翻飞的皮肉叫人下手不能,腿快的掮客轻易借到了坊内最好的马,连滚带爬地去寻最近的千岩军。

若陀追回那骗局一般的箱子,正气闷不已,一路疾驰赶回璃月城门口,就接到了你重伤的消息,胸口一窒,险些一头栽倒。

他即刻赶赴往生堂,见到了愁云惨淡的胡堂主,拧紧眉头,对着一张药方唉声叹气。

见若陀来了,胡堂主放下笔,起身,朝他行礼。

若陀摆摆手,走近几步,问道:

“离可还好?”

胡堂主叹口气,摇了摇头。

“情况不佳,离大人非常人之躯,寻常方子收效甚微,且似乎深陷梦魇,老朽也只能先替离大人止血。”

“可知是谁伤了她?”

“不知,是东坊的千岩军将人送来的,说是寻着离大人的时候,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若陀深深地叹口气,愁眉不展,跟着他去到你的病房里。

病房里,七七正踮着脚尖,努力为你拭去额头不间断冒出的细汗,见若陀近来,端起小铜盆,乖巧的退出去了。

梦魇中,你心悸难平,四肢百骸像有刀子在剜,疼的你浑身发抖,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

你自和平的年代长大,即使来到这乱世,也从未受过这样重的伤。

若陀看着陷入昏迷,几乎被银针插成了刺猬的你,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皱得更紧。

他转过身,吩咐道:“取纸笔来。”

此事绝不能再拖,必须立刻告知摩拉克斯。

不论是不知所踪的邪物,还是扑朔迷离的内鬼,早已不是他能处理的事态。

何况阿离受了这样重的伤。

他愧疚于匆匆离开璃月,留你一人应付这暗潮涌动的璃月城。

这是他的疏忽,便是要承担知情不报的全部责罚,他也心甘情愿。

身侧的医士赶忙跑出去,房门开开合合,你忽然从这梦魇中惊醒过来,眼神还没聚焦,脑子却很清醒,瞥见身侧男子提笔急书的模糊影子,本能的伸出手,按在案几上。

所有人都惊了一下,若陀笔锋一顿,晕开一点墨渍,抬起眼帘,有些错愕地看向你。

你努力睁大一双爬满红血丝的眸子,想要看更清楚些,无奈这几天始终监控着整个璃月城,一直没合过眼,委实是看不清。

随行的女医士赶忙来扶你,你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若陀会意,叫周遭人散了去,待关上门,一回头,只见你面色苍白,强撑着坐起身。

若陀坐在案几边,担忧地看向你。

“阿离,你还伤着,不要勉强。”

你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奏信,手指发颤,却还是坚持收进枕下。闻言摇摇头。

若陀:……

他皱了眉,严肃地看向你。

“这次我绝不能再替你隐瞒……”

“……不要告诉他。”

你喘匀一口气,唇色乌青,身子止不住发颤。

早知道该躲开的,魔神死亡的余威委实不是你一人受的了的。

你疑心自己要被疼死了,脑子里像是有两军对垒,兵戈铁马,搅起一片血雨腥风。也不知哪儿来的意志力,声音极轻极低,字句像是模糊的呓语。

“……邪物已被我追回摧毁,内鬼……就押在月海亭,璃月当……再无内患,不必……不必告诉他。”

若陀慢慢睁大眼睛,错愕不已地看你。

你抽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详细,咳咳,情况,

你可以直接去月海亭询问。”

若陀沉默了一会儿,长叹一声。

“阿离,你的伤呢?”

你抿了抿嘴唇,一挥衣袖,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从骨头上传来,疼的你两耳嗡嗡作响。

你眉间抽了一下,微微一笑,不知扯动哪处伤口,面色扭曲了一下。

“小伤。”

“……”

“争斗时受了点伤,一时说不清,待我再好些,便去写个报告出来。”

你缓了缓,诚恳道:

“真的,哪怕不用药,赶在帝君回来之前,我也必然好了大半,此次实乃大胜,璃月沉垢一并荡除,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伤势,便不用专门写出来,扫帝君的兴了。”

你并未扯谎,魔神之躯不同常人,尤其是梦魇魔神,不知为什么,元素力修复身躯简直称得上轻车熟路,自愈力惊人。

待钟离如期归来,至少皮外伤能消下去大半。

若陀微笑不语,从屉中取出第二套纸笔来,温和又坚定。

“……”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你心一横,道。

“信传线报这一块,是我统筹的,若是若陀你一意孤行,我也只能截下你的告密信了。”

告密信。

若陀嘴角一抽。

当这是什么过家家吗?!当他是在告家长吗?

他站起身,你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他一定拧着眉头,严厉而不赞同的看你。

“你……”

你声音蓦然放低,又咳了几声。

“……咳咳,看来伤的还是有点重。”

若陀顿了顿,不赞同的话语咽了回去,险些叫他憋出内伤。

“若陀,咱们也算生死之交,患难与共的战友了。”你劝道“你瞧,我这么不讲理,你这消息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去了,你若再莽撞离开璃月,我可就难了。不如安心等待帝君凯旋,届时只有胜果与奏歌,两全其美不是?”

你也知道自己不讲理啊,小祖宗!

你疲惫不堪地揉揉眉心,好容易养出的一点气力彻底耗干。

“拜托了,若陀。”

话音刚落,你就倒在枕席上,沉沉地睡去了,一点容他反驳的机会都没留。

若陀:……

他倍感无力,头痛不已,扶额长叹。

他出了门,唤人照拂你,又叮嘱了一番胡堂主魔神之躯的特性,叫他寻些止痛和化血的法子温养着,便大步向月海亭去了。

罢了罢了,阿离这性子,他是管不了了。

叫摩拉克斯头疼去吧。

……

大帐外雪花纷飞,远山皑皑。

钟离手执青笔,书写战后诸事宜的统筹安排。

长廊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千岩军跑到他面前,呈上一叠文书。

“帝君,这是城中传来的简讯。”

钟离嗯一声,接来看了。

都是些日常琐事,并无异常。

他一页一页翻看着,案上供传信灵雀歇脚的木架掠过他的眼帘。

钟离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阿离今日并未来信。

眸中是公文,笔下是公文,心里默念的也是公文,耳边回荡着军中将领的奏报….…然而那一角漆黑木架润泽明亮,散发着夺目的光泽。

他静静地听完奏报,妥善安排,待众人退去,放下笔,起身,走到大帐外。

帐外暮色沉沉,寒风呼号。

钟离站了一会儿,回身,走进大帐,磨开笔墨,在纸笺上书起信来。

“久违芝语,时切葭思,一别经日,弥添怀思。

战事顺利,幸得天外相助,兵无血刃,不日当归,然……”

军营中传来报时的钟声,念及那抹通天彻地的银矢,钟离微微一笑。

“……然思卿如流水,何有穷己时,惟愿早归,得见卿颜。”

(翻译:我要早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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