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一手摁住头疼的部位，一手往旁边的砖墙上撑。手在墙上落下一个掌印，迟迟不变。
——她撑在一道透明的屏障上。
小鬼看了一眼渐渐模糊的掌印，又转向不远处的公寓，提醒道：“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
去哪里？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经这一打岔，栗子发现她的头疼症缓下来了，好像不去想……
脑袋里折磨人的疼又折回来，她放弃思考那个问题，连碰都不碰，头疼便如潮水般退去。隐隐约约，她察觉自己摸到了一层壁垒。
“这是什么东西？”她没有提到那个问题。光是想一想就头痛欲裂，如果说出来，后果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小鬼敲了敲屏障，语气多了几分担忧：“幻境的边缘会出现这种东西，类似于一层保护壳，会渐渐缩小，加厚。它很厚，幻境牢固，难以出去。它变薄，撕开它就可以离开或者进入这里。”
“你是靠撕开它进来的？”见小鬼点头，她往路边挪了挪，继续敲手机。
一时无话可说。
小鬼跳近些，在她面前站定，没有凑上来看屏幕，只是看着她，问：“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之前说过，如果我撒谎，你会再次祓除我。”
“我没有过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也没有必要主动告诉我。”
栗子摸摸它的头：“不过，我有点好奇你从什么时间线怎么来的，我替你解咒前，还是解咒后？这两个时间，我们的关系完全不一样哎。”
过了会儿，她听见身边飘来一句：“我也不知道。”
“猜到了。其实，也不重要。”她低低的说了声，用两根手指比出一个极小极细的缝隙，眯着眼睛透过缝隙看小鬼：“我对你的信任就一点点。这个幻境在扭曲我的意识，有可能还没出去，你就被我祓除了。所以，不要期待太多。”
小鬼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小心地凑上前窥看手机屏幕。
No.106|匿名网友8611:哇哇哇，这楼好高，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叼玫瑰花
No.107|匿名网友7445:回复106楼，你这个ID好眼熟……噢，我想起来了，你解释过戈德利尔莫罗戈症。哇，几十楼不见/握手
No.108|匿名网友8611:回复107楼，天呐，就是我，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在这么高的一栋楼里冒个泡。/感动。我爬楼爬了好久才弄清楚，所以说，楼主是潜水……不对，又遇到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吗？
No.109|楼主：回复102楼，咳咳，大佬，事情是这样的：我打开卫生间的门，然后空间碎裂，我到了一个转角，关键是我没来过这里，也不认识这里的人，结果有个人上来跟我搭话，还给我按了个莫名其妙的身份。更痛苦的是，我那个同事，他刚出现就消失了，真真正正的消失。/苦涩脸。
No.110|匿名网友7445:回复108楼，因为你更新了我的认知词库——戈德利尔莫罗戈症！/竖起大拇指。回复楼主，哎，楼主你这么快就好了？！/震惊。看着有点离谱了，主要从这个视角看，只能看出一点：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捂脸。
No.111|楼主：回复108楼，偶天，欢迎欢迎/撒欢撒欢。/苦涩脸。楼主没有潜水，但楼主确实快被“淹”死了——水逆过头了！呜呜呜，大佬你来了也看看呗，我这咋整啊？！菜鸟就想回家啊～/宽面条泪。
No.112|楼主：回复110楼，天/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只能注意到这么多了，这这这……我该怎么办啊。/嚎啕大哭，没错，哭得很大声。
No.113|匿名网友8611：回复楼主，楼主你别急，你这个情况我捋一捋，感觉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儿看过这种地包天套娃格式的幻境……/思考。先下了，我去找找资料。
No.114|楼主：回复113楼，嗯嗯嗯，感激涕零/望眼欲穿。
No.115|匿名网友7445:回复113楼，厉害/鼓掌，给你点赞/赞。回复楼主，你那儿安全吗？不知道113楼要多久……
No.116|匿名网友9907:我回来了，好像错过了什么……
No.117|匿名网友9970:回复116楼，你看楼层就知道，我们好像回来晚了。/沧桑。
No.118|匿名网友7445:回复116、117楼，两位，还不算晚，再等等就正是时候了。
No.119|匿名网友2331:回复116、117楼，爬完楼的表示，错过错过，都是错过/墙角画圈圈～
No.120|匿名网友6682:回复118楼，大佬，需要我给你递上一个帕子擦汗吗？/真诚发问。
看到这里，栗子突然被小鬼拽住，与此同时，眼前一花，四野寂寥的马路变成温馨的家居设计。
熟悉的天花板，铁窗栅栏，桌椅沙发……除了亮着的灯、玄关的钢琴和一屋子小孩，一切都和那个黑白灰三色的屋子非常相像。
“老师，你来了。”尖锐的女声刺入耳鼓膜。
她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渡边梅子”——面相比那个跳楼的渡边梅子嫩很多，五官眉眼却十分相似，就像见到了少年时期的梅子。
长发女孩惊喜地握住栗子的手，拉着往玄关走，记忆里空荡荡的玄关旁摆了一架钢琴，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凳子上，面脸笑意地望向这边。
她是，钢琴老师？
“渡边梅子”不由分说摁着她的肩膀往凳子上坐，随后挨着在一旁坐下。男孩女孩一边一个，长长的黑皮凳子刚好挤满。
胳膊上一边贴一个的时候，她心头一跳，定了定神，才朝罪魁祸首看去，恰好对上一张满脸期待的脸。
男孩单手放在琴键上，眉眼弯弯：“老师，我们等了你好久，你今天好慢，我们可以开始了吗？今天复习什么曲子？”
“太郎，不可以这样。”“渡边梅子”弯腰转过脸，语气温柔又带了一点责备的味道。
几乎是瞬间，栗子就断定：这不是那个跳楼的渡边梅子，那个女孩，不会用这么明朗的语气说话。
她顿时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又隐约有一根线没理出来。
酷似渡边警的“渡边警”，酷似渡边梅子的“渡边梅子”，以及和记忆中家居风格相差无几的屋子……找到底是谁的记忆片段？！
“菜菜子还没有来，她不来，老师是不会开始的。我们再等等哦。”“渡边梅子”补充说，语气有几分阴阳怪气。
太郎立即不甘示弱地回怼。显然，他更喜欢菜菜子。
菜菜子是谁？
栗子只觉得脑门突突的疼，两个耳朵都不得闲，脑子里怪异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多，口袋里手机还在震动。论坛又出消息了？那个“托”怎么说……
“别吵了！”忍无可忍，她大喊一声，两边顿时寂静了，连呼吸声都轻了些，随后她问大一点的女孩：“渡边先生呢？”
“老师不是最讨厌爸爸在吗？”太郎抢着答。
他手指室内一道移动木门：“爸爸一个人在里面，他不会来打扰老师的。”
栗子回想在门口的一幕，压根没觉得自己和“渡边警”有什么龃龉，和气的不要太好。
“我去看看。”撒开两只手，她直奔那扇门，还没走到，大门的门铃被摁响。
熟悉的声音，和第一次来时渡边夫人家的一模一样。
她忽然反应过来那个明显却又没察觉到的东西是什么。
“你们的母亲，渡边夫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