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赫言垂下视线，神色突然有些不自然，可也只是一瞬就消失了，往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对于姜南，他始终无法舍弃，他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最后姜南真的没有选择他，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或许会发疯，又或许会释怀。
人生总是这样，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所有人都无法知道结局，除了造物者。
“随便你。”他回道。
周赫言扬眉，一脸的无所谓，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姜南定睛瞧着他，他唇角的笑意荡漾了整个面容，漫不经心又似乎早有预谋般，给这早秋的燥热平添了几分柴火。
……他还真是没有脾气。
也许早就被她磨平了棱角。
“这次谢谢你。”姜南说。
他驱车从棠北赶到文都，又忙上忙下着照顾姜青山，包括今天陪她一起来医院。
这里面有很多事情，他都提前做了，很大方得体，面面俱到。
自从周赫言回来后，姜南能明显感觉到姜青山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
以往那熬了发苦的中药姜青山是死活都不肯喝的，可现如今，周赫言三言两语就哄得他喝了一碗又一碗，这几年身体的亏虚都快要被补回来了。
一个小小的胃肠炎早就不在话下。
还有更夸张的，周赫言前脚刚说那些生腌的海鲜吃不得，姜青山后脚就麻溜得将那些腌肉腌鱼的坛子一股脑打包扔进了楼下垃圾桶里。
姜南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这个亲女儿还不如这个仅仅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四年的周赫言。
可她还是庆幸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你要真这么见外，往后姜叔那我就不去了，”周赫言轻踩油门，目光看着前方，瞳仁被外面的阳光染亮，很深，“真要没那事，我们指不定也早就分开了，我这脾气，又碰上你这犟驴，分分合合，吵架和好，恐怕都是常有的事情，况且我们大学不在同一个城市，异地恋，我可坚持不了多久。”
姜南回过头来不去看他，她伸手去扯安全带，心里有个问题这么多年一直想问，可始终没有问出口。
事情太久了，久到她很想知道的答案也变得不重要了。
周赫言见姜南没有回应，他转过脸，不过两秒，又回头看着路面，“那个夫子庙你去了吗？”
发动机轰鸣。
周赫言听得心里烦闷。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荒诞，他在那从白天等到黑夜，自始至终也没见到姜南。
“没有。”姜南神情淡然。
果然如他所料。
话落，周赫言莫名烦躁，正好遇上绿灯亮起，前方有辆车停在那不走，他摁响了喇叭，也将这股无名的怒火揉进了方向盘中。
曾经的约定，只是一句口头的承诺。
它无足轻重，早就如同过往云烟般消失，没有人会去刻意记住它。
车内气氛低沉。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电话铃声，中控台上显示是李美娜打来的电话。
周赫言轻敛了下眼眸，接通电话。
“周赫言，我到文都了，你在哪？我过去找你，你之前答应了陪我去游乐场，这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你连个人影都没有，”一道很炸裂的声音在车厢内缓慢流逝，嗓音媚得过头，“你不想我吗？”
周赫言没应。
姜南肩胛上披着周赫言的外套，隔近了闻，皂香味被淡淡的香水味所掩盖，不俗气，可也没了它的独特之处。
衣服的温度覆盖住姜南身体透出的寒意，也在这暖气十足的空间里逐渐有了热气。
她将外套脱下，兜在手臂上。
电话里零星的暧昧气息还在。
李美娜说：“我很想你。”
这声音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致命的。
来自一位性感小狐狸的在线邀请，旁人听了恐怕早就将一江秋水流进了无边的深渊里。
“欢愉游乐场，我二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后，周赫言侧过头看姜南，没什么商量的口吻，“先前你说谢谢我，我收下。”
姜南听懂了，这是让她救他。
潜意识里，她还是会偏帮周赫言的，不为其他的，她知道，李美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是野犬，却喜欢家养的猫。
“我能帮你一时，也帮不了你一世。”她轻声软语。
她的美从来不在皮囊，而是灵魂。
周赫言见过太多外表类似于姜南的人，也遇到过太多次女人投怀送抱的举动，可他很清楚，他心生欢喜的并不是这些菀菀类卿的戏码。
“那我只能把事情挑明了……反正我和你的之间那些事，张秉文都知道，他应该不会介意有人共享这个故事。”
说出口的玩笑话，却又有半分的认真，姜南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有的时候蛮横起来，毫无章法且肆意妄为。
姜南摆摆手，“走吧。”
-
到游乐场门口时，李美娜已经到了。
她穿了一条蕾丝连衣裙，很小心机地镂空了腰部和背部的设计，她皮肤白皙透亮，明晃晃的肉-体，若隐若现中含有韵味。
她生得漂亮，游乐场里的男人都不自主地盯着她看，看她的细腰翘臀，被包裹在白色的面料里，像个精致的礼物，等待被人拆开。
李美娜瞧见对面走过来两人，神情古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顺路。”姜南生怕周赫言出什么幺蛾子，连忙回答了问题。
“哦，”李美娜不满地撅嘴。
她是不高兴，本来是两个人的约会，现在平白无故添了一盏电灯泡，她很多计划可能都要泡汤了。
什么在摩天轮达到最高点时，如果与恋人接吻，就会陪伴彼此一生，永远不会分开。
她原本想好了，到时候她就强吻周赫言，孤男寡女的，她肯定能拿下他。
可如今，三个人，怎么办？
她原本还计划去鬼屋的时候，她会由于害怕直接钻进周赫言的怀里，给彼此一个热烈拥抱，她今天故意穿得这么清凉，就是想让他在肌肤之亲后，对她产生欲望。
这应该不难，周围男人的眼睛里都快迸出最龌蹉的思想了。
周赫言也是男人，他就不可能摒弃七情六欲。
即便没有身体的爱欲，柏拉图式的爱情她也不排斥。
总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爸的公司，她今天势必是要拿下周赫言的。
心里有了这样的盘算，她眨眼间就敛去了愁容，转而笑嘻嘻地过去拉住了姜南的胳膊，亲昵到就像是很相熟的朋友，“嫂子好。”
嫂子好。
一如往昔，回到了初次见到周赫言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喊了声“嫂子好”。
文都的天难得放晴，却似乎没有暖意。
早秋过后，总是有些寒意袭来。
姜南笑着回应，“你好。”
周赫言听得心里也不舒服，张了张嘴，抓住重点：“李小姐，你只是我的相亲对象。”
言下之意，你还不够格喊姜南嫂子。
李美娜拧眉，脸上还是笑容满面，“成为你女朋友，那不是迟早的事吗？”
她看着姜南：“你说是吧……”
她拖长尾音，可那声嫂子还是没敢喊出口。
她能看得出来，周赫言心情一般，看她的眼神除了冷漠之外，就只有疏离。
“好了，我们进去玩吧。”李美娜打破了僵局。
周赫言买了三张票，进去后，他没什么兴致，乏味得很，他坐在木凳子上看着她们玩旋转木马。
木马伴随着歌声一上一下。
这繁华的木马，像极了他和姜南，明明距离很近，可始终追不上，他想要奋起直追，奈何始终在原地转圈。
旋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无法摆脱早就既成的命运。
周赫言觉得自己有些魔症了。
自己快要像小姑娘般矫情，总有一天要完了。
是真的完了，天塌下来，再也顶不住了，只能任凭它塌陷。
他的思绪在偏远的国度里游走，还没回神的情况下，肩膀突然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摁住了。
“啪”的一声，清脆悦耳。
周赫言抬头，是个男人，黑色鸭舌帽遮住了他大半个额头，眼睛也被墨镜完全遮挡，唯一可以识别长相的脸颊也被口罩挡住了。
他开口说：“周哥。”
周赫言认得出他，他的身型和声音，他清楚得很，曾经很多次他的出现把他推到了窒息的边缘，他无法控制的占有欲，很多次想把沈威揍一顿。
“沈大明星，”周赫言嘴角勾起笑来，“最近花边新闻这么多，还敢出来招摇，对了，张碧玲的小孩真不是你的？我看着和你长得挺像的。”
“你还挺关注我，“沈威啧了声，跨步坐在周赫言右侧，“像我也未必是我的，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就像是木马上这两位美娇娘，你看她们，长得多像，一位纯元，一位甄嬛。况且……我早就结扎了。”
“结扎了也不是百分之百的。”
“你还真巴不得我有个孩子，好断了我对姜南的念想。”
周赫言几分不正经地看着沈威，“事到如今，我反而觉得你和姜南在一起的希望，比我大。”
沈威眼中划过错愕，他仰着下巴示意那个坐在木马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女人，开口接周赫言的话：“怎么？有钱了也开始玩替身这一套？”
他用手摸了摸周赫言的脑门，与此同时掀起眼皮看他，“没发烧啊，以前你可说过到死都不会放开姜南的手，现在怎么想要打退堂鼓了！”
“你呀，就像是送上门的猎物，早就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