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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1 / 1)

李壮壮从河里捞上来两条鲜活的鲫鱼。

西凉河结冰了,他沿着河边找了一圈,也只看见两条傻鱼浮在水面上,隔着冰喘着微薄的气息。

李壮壮瞅准时机用尽蛮力一棍子敲下去,冰面瞬间破了个大窟窿,鱼也被巨大的冲击力震昏了过去。

他撸起袖子伸进冰窟窿里往外捞鱼,鱼掏出水面时,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头冻僵了。

僵硬,发白,还有些麻木。

他拎着鱼尾将鱼迅速甩进塑料桶里。

随后踩着筒鞋往家走,鞋是李盛昌的,不怎么跟脚,压根走不快,拖沓着走了一路。

乡间的泥泞小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到过花瓣,印着后面的泥地上一路粉色的碎沫。

快到许志良家门口时,李壮壮逐渐放慢脚步,他知道今天姜南出院,这鱼也是特地为她捞的。

桶里的鱼苏醒过来,眼下活蹦乱跳着。

看着只有两条鱼,李壮壮有些局促,他在心里思考着,这鱼不大,是不是会显得有些小气。

可西凉河里就只有这两条,他沿着岸边找了两个小时也没能找出第三条鱼来,许是天气太冷了,鱼也不愿意出来透气。

他揉着自己的腰杆子,想要打退堂鼓。

要不然再去买箱纯牛奶好了。

他攒了好久的钱,有些舍不得,刚冒出来的念头就被他否决掉。

他就站在那,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眼里,也洒在那个女人身上,她迎着光走来,朝他靠近。

她戴着绒线帽子,裹着厚厚的围巾,手上还拿着烤红薯,酥软的外皮被剥去后露出橘红色的果肉。

她眨着眼睛说:“李壮壮,快进来,外面太冷了,快进来吃烤红薯。”

李壮壮没动,脚冷到没了知觉。

下雪天并不冷,真正的冷是雪停后的化雪,自从上次下雪后,这个城市就没有回暖过。

供暖后,很少会有人出来溜达,室内室外温差太大,出来也是被迫有什么急事。

太冷了,这儿的寒气简直要把人逼上绝路。

姜南才这一会就被冷得直哆嗦,她咬着牙关看着李壮壮身上的破袄子,单薄又没有样式,像是镇上的裁缝自己做的,手艺不怎么好,八成也不是羽绒的,只是填充了一些劣质的聚酯纤维。

“快进来呀!”

李壮壮一下子陷入焦灼的境地。

他沉默了会,嘬完最后一口烟才将衔着的烟头扔掉,“好。”

姜南走过来帮他拎塑料桶。

李壮壮傻站在那儿,捏了捏塑料桶的拎手,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有烟雾吞吐出来。

“给你的。”

“给我的?”姜南开口。

“你特地去河里捞的?”她看向李壮壮,“河里都结冰了,多危险,万一掉进去怎么办!”

李壮壮望向她的眼神,清清淡淡,但很诚实、直率,“这鱼可有营养了!”

这鱼对姜南很宝贵很宝贵。

姜南和李壮壮交集并不多。

姜南住院前见过李壮壮一面,那天李盛昌喝醉酒后又耍酒疯,他拿起酒瓶子不由分说地砸向李壮壮,玻璃瓶子不经磕,一落地就碎成了几瓣,其中就有一片飞溅起来刚好割破了李壮壮的小腿。

血怎么也止不住。

摩托车钥匙被李盛昌藏起来了,找不到,翻来翻去的,什么也没有,连一点零钱也没有找到。

李壮壮用破棉布裹着伤口,一瘸一拐往镇上走。

村里人都知道李盛昌的德行,也认为李壮壮不是什么善茬,所有人看见了也全当没瞧见。

谁会平白无故的去招惹晦气。

也就姜南管了,她拿着糖葫芦从镇上回来,在那条必经之路上与去镇上的李壮壮打了个照面。

她看着李壮壮额头上的伤,还有腿上渗满血的布条子,心里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扯了扯周赫言的衣摆,周赫言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让摩的师傅把李壮壮载去镇上医院去,他们也跟着去了。

在医院缴费、检查、消毒,然后缝针,一系列忙碌下来总算是能喘口气。

姜南递了瓶水给李壮壮。

刚才缝针那会,没打麻药,这个十五岁的孩子竟然一声未吭,他就那般冷漠地看着细针在皮肤里穿来穿去。

李壮壮坐在长板凳上,手肘撑着膝盖,他上扬着脸,问姜南:“外面的世界精彩吗?”

他目光灼灼带着探究的欲望,还没等姜南开口,他又低声喃喃自语:“是不是逃出去就好了。”

姜南那会心里很苦涩。

她看着李壮壮手指间夹着的烟逐渐燃尽,缭绕开的白雾并没有模糊掉他眼睛里哭过的痕迹,包括他额头的汗渍从下巴淌到脖颈,一清二楚。

寒冬腊月的天出了一身汗。

一定很疼。

姜南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却也知道人间疾苦,她管不了那么多人,可现在唯独想掺和进李壮壮的事情里。

她看着那张和姜宋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没办法置之不理。

……

姜南明白,今天这鱼是为了报答她那天的搭救。

区区小事,李壮壮却把它当成了一件恩情,由此可见,他也并不是村里人说的那么不堪,或许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想法。

通常这类自卑的孩子,会通过过激的行为举止来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粗俗的言语和粗鲁的动作都只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

姜南眉骨轻抬,“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但是以后河里结冰了不能去,就算是河里能过马车,你也不能走!要走远点避开它!”

李壮壮干净的瞳仁里难得流露出笑意,“没事,我有诀窍的,很轻松就搞到了,不危险!”

即便他说的很轻描淡写,但是姜南知道,他这一路走来很不容易。

李壮壮拍了拍胸脯:“以后姐想吃鱼我随时给姐去弄。”

姜南呼吸微顿,身体仿佛过了道闪电。

失去姜宋的这几年时光里,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姐”,还是一张同姜宋相同的脸。

如果姜宋还在,应该也会这般体贴,甚至更甚,他从小就是个特别听话的男孩子。

他特别爱笑,笑起来眼睛是弯弯的月牙型。

想到这,她眼睛涩涩的,鼻腔里也不舒服,连带着嗓子里都难受起来,她拢了拢身上的红色羽绒服,拍了拍李壮壮的肩,“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李壮壮听不明白。

可他还是眸色深了几分,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姐,谢谢。”

谢谢你,给阴暗潮湿的我带来过温暖。

我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吃过苦,也流过泪,突然有人问我这一路过来是不是很辛苦,我没有勇气告诉她真相。

我裹着一身风雨前进,我没有退路。

我只能告诉自己,既然已经出发了,那就干脆再走远一点,前面总会有春暖花开,灯火通明的日子。

-

李盛昌拎着酒瓶子往家走,今天手气实在是差,摸的牌一张比一张臭,最后一把牌居然把兜里仅剩的五十块一下子都输了个精光。

今儿个还没有月亮,心情更是糟透到头。

推开院门进屋时,李壮壮正坐在院子里看书,李盛昌没由头的觉得李壮壮就是在故意膈应他。

“你才识几个字,还看书!?”

“少装模作样,快起来给我做饭去!老子饿死了!”

“老子和你说话,装什么聋子!”

“妈的,我看你皮又痒痒了!”

“……”

“哐当”一声,酒瓶子砸在桌角上,顿时就四分五裂,飞溅的玻璃碎片弹到了姜南身上。

好在她穿了羽绒服,碎片只是刮了一下表面就掉在地上。

见状,周赫言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里推了推。

角落里空间狭窄,她的身体贴着周赫言,她进来后势必周赫言的身躯就会探出去,她侧过身子拉住周赫言的衣角让他躲进来些。

院子里有很多人,漆黑的角落里站满了。

公安机关人员、妇联、居委会、村委会都派了人过来,角落里还架着一台摄影机正在全程记录。

李盛昌没得到回应,正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老子打了一天牌,回来连口热和饭也没有,老子养你干什么!老子不如养只狗,还能看家护院,冲我摇摇尾巴!养你就是个白吃干饭的玩意!”

“老子捡你回来,不是让你来当少爷的!你没那命!你就是个下三滥的命!”

他抬手一个巴掌扇在李壮壮脸上,野蛮人的力道十足,声音也大,“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开个摩托车挣那三瓜两枣,你存钱干嘛,想离开我?摆脱我?李壮壮!你做梦!老子就是打死你,也不让你走!”

“你哑巴了!李壮壮!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李盛昌从桌肚里抽出藤条,他一把拽住李壮壮的胳膊,十五岁的孩子在他手上就像一只瘦弱的小鸡仔子,他毫不费力就能惩治他。

藤条弯曲又变直,在脊背和屁股上循环反复。

也在这寂静的夜空里发出颤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而来,它不带任何感情,可角落里的人早就落了泪。

姜南的面色白了又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做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都无法冷静,更何况是李壮壮,他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年四季轮回,春暖花开,他永远都深陷泥潭。

这是姜南第一次想要弄死一个人,她手心里牢牢攥紧手机,汗水浸湿了表面,她不敢松开。

这是证据。

正当她想要冲出去时,周赫言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他说:“姜南,别怕。”

像那年一样,姜宋被绑匪截走时,两人追着人跑过去,跑到岔了气也没停。

有个眼尖的绑匪看见了他们,跑过来追他们,后来两人被逼到了一个角落里,没了退路。

他们便躲进水缸里,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绑匪跟丢了,没找到人就去旁边找了,那个时候,姜宋被捆了手脚丢在旁边的面包车上,离他们才十几米远。

姜南当时太害怕了,明明可以跑过去救姜宋,可她那会腿肚子都软了,怎么都站不起来。

她心里清楚,对方三个大汉,势必是寡不敌众的。

等她能够站起来的时候,那三个绑匪已经回来了,带头的操着粗糙的普通话:“那个女孩是姜青山的女儿,要是能抓住胜算就更大了,这丫头长的漂亮,卖给果哥当童养媳,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姜南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都没了。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动。

后来还是周赫言足够冷静,他伸手捂住姜南的眼睛,强迫她不去看,“别怕!”

周赫言到最后也没有冲出去,他不怕死,可他不能不顾姜南的安危,如果只能护一个人周全,毫无疑问,一定是姜南。

姜南在他这儿永远是唯一的,坚定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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