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仍旧不太适应北方的秋冬，感觉那股子凛冽的风吹在身上，整个鼻腔里都是味道，后来逐渐发展成喉咙发疼，讲不出话来。
可即便是这样哑着嗓子咳了十几天，她谈到这次的旅程还是满脸笑意。
“那儿风景很美，”姜南边吃饭边笑，“就是太冷了，和文都的冬天完全不一样，在那里哪怕穿了羽绒服只是出门溜达一小会，回来连牙根都在抖。”
谷志航坐在周赫言左手边，双手抱臂，视线始终停留在郭倩身上。
听姜南说完话，他忍不住接话说：“当年周赫言在北方上大学，我去找他玩过，那块真是冷的直冻屁股，不管你穿多厚都没用，我当时恨不得烙两个大铁块搁屁股上！”
他抬手给郭倩烫毛肚，望着她的目光满是喜爱。
“那会我真怕周赫言在那待上四年，回来生不了孩子，那玩意还不得给子孙都冻死了！”
“他那会还死犟，秋裤都不穿，说什么年轻人从来不穿秋裤，我还以为他真能抗冻，结果没两天就感冒发烧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整整咳了一个多月吧。”
“对了，当时学校里有好多学姐学妹喜欢他，天天变着法的给他送蜂蜜柚子茶，我看他这感冒好不了八成是看上哪个妹子了，生怕好了见不着漂亮妹妹。”
周赫言蹙着眉看他，“你这嘴里什么都兜不住。”
这时，服务员送来了蜂蜜柚子茶，是特地点的，回文都后，姜南就经常咳嗽，买了药只说苦怎么也不肯喝，周赫言没了法子，只能多多少少骗她喝点润喉的茶。
他提着木手柄给姜南的杯子里倒满。
随后，他下意识地看向姜南。
她抬着眉头，嘴角勾着笑意，看样子，谷志航的话她多多少少都听进去了。
谷志航只知道一些表面上看见的事情。
那会他的感冒压根不是因为没穿秋裤冻的，那次他偷偷摸摸跟着姜南去了中国最北方的城市。
他去的时候不知道那个城市会这么冷，就只穿了一件年头久了，不怎么保暖的羽绒服。
一下火车看着大家都裹着貂，他就知道糟了，这趟怕是要落一身寒病回去。
他上大学的时候没钱，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花在出来的车费和住宿上了，实在腾不出多余的钱来买衣服。
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硬生生的扛着。
那几天天公不作美，要么刮大风，要么下雪，他从雪地里走了一路，回到青年旅馆的时候，脚已经没了知觉，躲在被窝里抖了一晚上，到第二天脚底板还是麻木的。
他也是那年突然长的冻疮，耳朵上、手上脚上，连大腿根部都有。
又痒又疼。
那次可能真的把寒气吹进了骨子里，又因为连续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身体太过于疲惫，一回到学校里就发烧了，烧得特别厉害。
碰巧那段时间谷志航失恋，来找周赫言玩，一见他病怏怏的，要死不活的样子，当下就决定在学校旁边短租一间屋子来照顾他。
“感冒没好之前，我就在这盯着你，你给我天天都穿着秋裤去上学，要不然我拿着你的秋裤挂你们学校门口去！多大的人了，还只要风度不要温度，非要落一身关节病才知道后悔！”
周赫言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就回谷志航租的房子里睡觉。
谷志航给他熬生姜红糖水，还有煎成袋的中药。
那段时间算是周赫言来东北的一年半载中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谷志航会给他做酸菜鱼，肥的流油的红烧肉，还有香的让人疯掉的枸杞炖老母鸡汤。
他做菜的手艺一般，大多是照着网上的食谱现学现做的。
他还不忘得瑟：“周赫言，你小子可真有福，连我历届女朋友们都没吃过我做的美味佳肴，倒是便宜了你，尝尝吧，十全大补汤，吃上一口保准仙到你上天！”
味道一般，可心意是十足的。
那一个月，谷志航从一个连菜都炒不熟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各大菜系都能略会一二的小厨子。
那时候，确实也有很多女生给他送过蜂蜜柚子水，感冒药，还有什么祖传的偏方。
不过深究原因是因为谷志航，那些玩意都是他收的，他闲的蛋疼，还专门列了一张表。
罗列了每个女生的身高、体重、三围，还包括送的爱心餐次数。
谷志航把小本子推到周赫言面前，“你看看，选选有没有喜欢的，你看，我都贴了照片的，上面还有联系方式，你看上哪个，我马上帮你联系。”
周赫言连头都没抬，这一圈人，送情书都送了百八十回了，他连脸都没认真看过。
他就是轴的人，看上姜南了，打死他也不打算松口。
谷志航轻嗤了声：“你猪啊，这些女的哪一个不比姜南那个没良心的好，你就是眼瞎，脑子有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姜南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当年那么绝情，一走了之了，连个消息也没有，还把我微信和电话都拉黑了！什么人！高中还处的像兄弟一样！结果呢，翻脸不认人！！”
“帅哥，你仔细考虑考虑！反正我觉得这些女生都比姜南好，帅哥，大学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你哪里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学生！你可别到时候大学出来了，还是个小处男，说出去丢面！”
那本本子到最后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周赫言没翻过，懒得翻，也实在觉得没意思。
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豁出命也要和姜南在一起。
……
谷志航的话让周赫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耳畔只听到了后面一段。
谷志航说：“姜南你别怪我说话难听，那时候，我真的巴不得周赫言和那群女的发生点什么，哪怕他一天换一个，渣了所有人，我都开心。”
“他整晚睡不着做噩梦，梦里喊的都是你的名字，我那时候天天担惊受怕，怕他有一天崩不住了会伤害自己，我每次看到新闻上说什么自杀，或者吞药，我就怕他也这样，怕他死了，我就他这一个朋友！哎！他就是个没出息的玩意。”
周赫言看了谷志航很久，太过于熟悉的人，反而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撸起袖子给谷志航夹了块羊肉，眸光有些波动，一时半会思绪上头，他也感慨道：“他那时候住在我学校旁边，从我大二下学期一直陪我到大四毕业，那会学校里都传我同性恋，说我女朋友是个黄毛，还说我金屋藏娇！”
谷志航顿了须臾：“妈的，难怪那时候那群女的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像是看娘娘腔，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头发娘们唧唧的，原来是！卧槽！不管怎么样，我也应该是男朋友，我那么man！这群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周赫言白了一眼谷志航，“你个子矮！”
“放屁！”
姜南听着两人聊起以前的事情，她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咬着，和周赫言在一起后，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十年他的故事。
她想过要问周赫言，可问不出口。
这十年对他而言，是一段并不开心的日子，他颠沛流离，像是一条孤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停靠过。
他讲出来的故事势必是润色过的。
现在听谷志航说着，轻描淡写的话语，仿佛将这几年的不开心都淡化了。
她又听见周赫言说：“谷志航，这十年幸好有你，要不然我恐怕连头两年都熬不过去。”
谷志航又给郭倩夹了块烫熟的牛肉，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继续喝着茶。
“得得得，少矫情，本少爷现在名花有主了，我和郭倩现在是持证上岗，你别唧唧歪歪的！搞得好像我们两有什么似的，我纯爷们！喜欢女人，不对我就喜欢郭倩，只喜欢郭倩！”
他说的突然，姜南吃糕点的手停住了。
周赫言倒水的手也停住了。
“领证了？”
“什么时候？”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问出来的。
“你们回文都的前一天，今天这段饭就是想着通知你们一声，毕竟我也就他这么一个好兄弟，这喜悦还是要与你们分享的。”
谷志航将话补充完整：“下个月婚礼，你们做好准备，一个伴郎，一个伴娘！趁着这段时间你们也好好学习学习婚礼的必备流程，后面总是要用上的。”
“还有啊，你们的进度也太慢了，就应该明天先把证领了，结婚需要的是冲动，不是按部就班的进行，那样的话是很难下定决心的，太过于患得患失，思考太多，不行的，成不了大事。”
姜南望着杯中的茶水，睫毛轻颤了下。
周赫言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想结婚吗？”
说不羡慕是假的，说不想结婚也是假的，从真的准备和周赫言在一起，姜南就想要结婚，这种感觉很迫切，她需要用一个东西来证明她和周赫言的这段关系。
“想。”姜南直言不讳。
在良久的沉默后，她听见周赫言说出了答案——
“我们去领证。”
姜南本能地掐紧了指尖，很疼，这不是梦，她以前好像梦见过这个场景，不过在那场梦里，结局并不完美。
她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