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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幕落下7(1 / 1)

这是一座墓山,云雾如轻纱一般裹着它,像虚幻的梦境。山上的墓穴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座山。这些墓穴中,有的有碑,有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瓦罐。

一辆破旧的皮卡车停在了山下,车门一开,一个高壮的疤脸大汉从驾驶位上走下了下来。

胡川身上穿着便服,依旧邋里邋遢的,看着就不着调。他下了车后,把叼着嘴里的烟丢在地上,又踩了几脚,才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子走上了山道。

此时不是扫墓时节,因此整个墓区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胡川来到一个墓前,蹲下了身子,把放在红色塑料袋里的白酒提了出来,又从兜里取出三个被塞得皱巴巴的塑料杯,依次摆放在墓碑前,满上酒。

“老砖头啊,我这些日子忙,你别气啊!”胡川边倒酒,边说,“虽然你埋的时候我没来,但你哥们我已经在心里给你举行过盛大的葬礼了!心意到了就好!你可别大晚上来找我啊!”

胡川说完,拿起一杯酒洒在了墓前。

“兄弟我也没什么钱,但还是斥巨资5.99给你整了个二锅头!额……虽然是寒碜了些,但是你放心!等我把大事办好了就从老头儿那蹭杯茅台给你尝尝!”

“今儿我就不陪你喝啦啊,我一会儿要开车呢,一会被交警的兄弟抓了我可就完了啊!你自个喝,我这次不跟你抢!整整一瓶都是你的!”

“……”

胡川自言自语好一阵,等到酒都倒光了他才重新站起身,不料刚起来就闪到了老腰,他“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地捶着腰,又上前去拍了拍那块墓碑。

“走啦,下回见。”

说完,他扶着腰,下了山。

山道寂静,胡川走到一半的时候,迎面遇见了两个小毛孩。

孔参和汤圆一人捧着花,一人提着袋子,在山道上边走边拌嘴,忽然见到胡川出现,二人都惊讶了一下。

“胡队?”

胡川认得这两人,痞笑道:“哟!挺巧啊,你俩也来这看人啊?”

“对,我们来看看师父。”孔参应道。

孔参和汤圆一早就约好来看望范专了,虽然之前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这些事至今任在调查中,调查组还未公布调查结果,因此事情还不能妄下定论……但无论结果如何,范专对孔参和汤圆来说,是个却是很好的师父。

这一点,身为徒弟的他们是无法否认的。

胡川看着二人青春的面庞,又问,“你俩现在还在嵩永街吗?”

“没有。”汤圆摇摇头,说,“我们见习早就结束了,六月中旬的时候就回学校了。”

胡川手头还有急事,也没和这两孩子扯什么,说了几句后就绕过他们匆匆离开。

孔参和汤圆则抱着自己的东西来到了范专的墓前,二人看着地上那一摊还未干涸的酒迹一阵愣神。

孔参立马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山道处,却见那辆破皮卡在他眼前驶过,扬起一阵沙尘后,扬长而去。

孔参皱了皱眉,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走回到汤圆身边。

汤圆已经把地上收拾好,并自己买来的东西摆放好。

孔参凑到她身边,说:“哎!我怎么觉得胡队刚才是来看师父的?”

汤圆应合道:“我也觉得哎!”

话音刚落,二人脑袋一动,扭头看向了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里,范专身上的警服一丝不苟,警帽带得端正,他的脸上的笑容淡淡,那双有些沧桑的眼睛正注视着孔参和汤圆。

孔参和汤圆立马站直了身子,朝墓碑鞠了一躬。

烧纸钱的时候,孔参有些心不在焉的,搅火的时候差点把火给搅灭了。

汤圆不满地瞥了眼孔参,“你干嘛?思春啊?”

孔参瞪了她一眼,“哪有!你别瞎说!”

“那你发什么呆。”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

“什么事?”

“师父的事儿。”孔参说着,声音压低了些,“你说咱们师父会不会是……”

“嘘!”汤圆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墓山上依旧静的可怕,烧纸而产生的灰烬被风吹散,飘到世间各处,又落入尘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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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城市南安区精神卫生中心。

门诊大楼里行人稀少,就医的病人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候,鲜少人语。一位身着病号服,手脚带着束缚带的少年在走廊里来回渡步,他的神情痴痴的,像是被抽了魂一般。

他就这么走了一圈又一圈,忽然,他在某个座位前停了下来,痴傻地盯着座位上的人。

林亭察觉到目光,抬头看了眼跟前的少年,而后站起身离开了这个位置。

她一走,少年就坐上了那个位子,之后又嘀嘀咕咕地说什么胡话。

林亭在诊室面前找了个空位坐下,继续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广播响起,

“请林亭到三号诊室就诊。”

林亭拿起自己的东西,朝三号诊室走去。进门前,她十分有经验地从包里掏出件外套穿在身上,之后才推开诊室门。

诊室里,许楼正坐在桌前敲着电脑,人至中年,他的身材已经发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亲近感,像个十分关爱孩子的长辈一样,只是这位长辈热爱把空调调成冻死人不偿命的程度……

林亭走进诊室时,依旧被房内的冷气冻得一哆嗦。

许楼把电脑上的资料填好后,朝林亭看去,笑道:“来复诊啦?你爸爸妈妈来了吗?”

“没有。”林亭在病患椅子上坐下,说。

“那你自己来的?”许楼疑惑。

“嗯。”

“你们有没有闹矛盾?”

“嗯。”

林亭不打算瞎扯,因为她作为许楼的重点关照对象之一,复诊时没有家属陪同,许楼事后肯定回去找林父林母问情况的。

许楼思索片刻,问:“你和爸爸妈妈因为什么闹矛盾了?”

林亭依旧没有隐瞒,“我跑去做兼职,有个摄影师找我做模特拍作品,然后我就去了拍了。后来我爸妈看到了照片,说我丢人现脸,就闹起来了。”

“那照片……”许楼欲言又止。

“正常的照片。”林亭解释道。

“哦。”许楼明显松了口气,又说,“其实你爸妈也是关心你的,因为按父辈的思想来说,可能模特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不大好的东西,你也可以试着和他们沟通,或者我去跟他们谈谈,好吧。”

林亭没回答,双手插着衣兜靠在椅子上。

许楼看了看她那不太健康,一脸病丧的脸色,问:“最近半年过得怎么样?学校好不好?”

“还行。”林亭随意道。

“还行……”许楼将这两个字念了一边,又问,“睡眠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

林亭想到了自己药箱里一大堆没有拆封的药,又开始鬼扯:“挺好,吃了。”

许楼听到她的回答后,却笑,“挺好吗?但我看你的气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最近没睡好?”

“……”林亭喉咙一动,最后坦白,“我昨天没睡好,睡到一半就醒了。”

“什么时候醒的?”

“不记得了。”

“那最近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

林亭忽地垂下了眼眸,没再说话。许楼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她开口。

许楼的诊室在一楼,窗外就是茂盛的树林,鸟儿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透过窗户,传入二人的耳中。

林亭那黯淡的眸子一直看着自己的外套拉链,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久久不语。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几分钟,正当许楼想跳过这一话题的时候,林亭却忽然开口了。

“我有一个学生。”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讲述一件平常的事情,“她不久前死了,跳楼,我看着她死的。”

许楼闻言脸色一变,“学生?是你去做家教老师时教的学生吗?”

林亭点头。

许楼沉默一瞬,又问,“什么叫你看着她死的?”

林亭说:“她当着我的面跳楼,我没能抓住她。”

许楼似乎意识到什么,“那你最近有没有老是想这个事情,有没有内疚,害怕之类的情绪?”

林亭却摇头,“我没有感到什么情绪。”

她说完,停了片刻,又道,“我觉得她死了,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这话说得渗人,许楼听后眉头紧拧,“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林亭说到这儿,缓缓抬起头来。

她那乌黑的眼珠微微颤动,就像一颗石子被丢进了一摊死水之中,激起了涟漪,她的嘴角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笑非笑。

“我见过她的死亡,这,是她的归宿,”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毫无情绪,像个木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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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拿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在局子里狂奔,众人见她这副模样纷纷避让。艾丽一路奔到了胡川的办公室,一脚踹开了那破破烂烂的木门。

胡川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艾丽这一脚踹门着实把他吓一跳,抬头就骂:“干嘛呢你!!我魂儿都给你吓没了!”

艾丽把资料朝胡川的桌上一拍,边喘气边说: “林亭杀过人!”

胡川猛地一愣,拿起那份资料。

艾丽扶着桌子,把气顺过来后,又道:“她十三岁的时候杀了人,不过是正当防卫,加上又有精神疾病,法院最终判处无罪,之后又被送进精神卫生中心治疗了半年。”

胡川飞快地把那份资料看了个遍,又纳闷:“你查这做什么?何小衣这事不是都过去了吗?”

艾丽瞪了他一眼,大骂:“不是你让我查的吗?!!你到底想怎么样?!!嫌我不够忙是不是?!!”

自从那□□胡川发了一通疯后,艾丽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一言不合就开呛,怼天怼地怼上司,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主打一个谁也别想欺负我!

以至于短短几天,市局的人一见到她就躲,胡川也不例外,见她就像见到定时炸弹一样。

面对准备就要爆发的艾丽,胡川这个大块头也只能示弱,只见他摆摆手,说:“我记起来了!是我让你查的!你做得不错……对了,你赶紧去查那洗头妹的家住哪啊!”

艾丽朝后退了一步,把门重重一拍!

胡川又被吓了一跳,心想:更年期的女人果真不好惹。

他把资料拿起来又看了几眼,随后丢到了一边,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来。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下一秒石头推门而入,急道:“出事了!何小衣她妈跳楼了!”

胡川的动作一顿,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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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楼下。

胡川和石头到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何先生正跪在地上,看着地上自己妻子那支离破碎的躯体,一言不发。

周围都围满了人,正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

“死了女儿现在又死了老婆,惨咯。”

“他家是招了什么邪祟吧?这么晦气?”

“啧……这人命也不好啊,女儿是个不省心的,老婆又死了。”

“……”

石头上前想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群众赶走,不料这时何先生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朝那群人大吼。

“去你的!!!”

这一吼用了十足的力气,众人一惊,纷纷闭上嘴巴。

何先生双目通红地看着眼前这群人,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不说闲话会死是不是?!!”

“我女儿出事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到处传她的话……警察查明真相了,你们还在传!生生把我女儿给逼死了!我太太受打击,你们就说她中了邪!说她晦气!”

“你们他妈的就这么闲吗?!!就逮着我一家是不是?连我家请的家教也不放过!我们家欠你们啦?!!”

众人被他这么一吼,纷纷愣住,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反驳道:“你瞎说什么呢!你家的事情关我们什么事儿?!!”

“就是!自己教不好小孩看不好老婆,怪我们?”

“没用的男人才会把错推到别人身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整个场面闹哄哄的。

何先生深吸一口气,转身背对着群众,踉跄地来到妻子的尸体旁,“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他轻抚着妻子的面庞,将沾了血和脑浆的发丝撩到耳后,又将她的眼睛合上,最后双手盖住她的耳朵。

他喃喃轻语,眼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下,滴在了妻子的面庞上,和血融在一块……他的面容抽搐着,最后放声哭了出来。

短短几日,先是丧女,又是丧妻,从此以后,他便是孤身一人。

他抱着妻子破碎的肢体,背对着人群,他的哭声被人群的碎语淹没,无人看清他悲痛的面容。

胡川看着这一幕,转身朝那群闲着没事干的人群喝道:“别看了!赶紧回家去!别妨碍警察公务!!!”

他一发声,其余的警察也赶紧驱散围观的人群,最后又把现场给围了起来。

胡川走到何先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先生依旧在痛哭着,没有回应。

“呼——”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将四周的树都吹弯了腰,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雨。

胡川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想:是咯,今天刮台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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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遍布宁城每一个角落。

又随着风,穿过诊室的窗户,打在了诊室的地板上。

许楼站起身,来到窗户处把窗合上。

林亭坐在病患椅子上,依旧低垂着眼眸,打量着自己外套上的拉链,似在游神。

许楼把窗户合上后,再次来到桌子前坐下,他透过有些花了的镜框,看了眼林亭,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有些人或事太过相似,也会令人恍惚。”

林亭没说话,依旧看着外套拉链。

许楼见状,又说:“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鉴于你的情况,我建议你两个星期后再来复诊再做一些检查,之后我再看看要不要给你调整一下药物……上次的药你吃完了吗?”

林亭终于有反应了,抬起头,“差不多。”

“行,我先给你开两个星期的药。”

“嗯。”

“……”

林亭从医院出来时,雨已经下大了。

她从书包里取出伞,在磅礴大雨中慢悠悠地走着,雨水溅湿了她的鞋袜,刺骨的冷钻入她的骨中,冻得她牙床直打颤。

雨越下越大,大到路上开启积水。

林亭的伞被风吹坏了,她干脆不打伞了,直接开始淋雨。

过路的人纷纷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她不在意,自顾自地走着。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想这么做了,就这么做,不用在乎他人的目光。从医院出来后,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整个人愣愣的,像是被夺了魂一般。

雨水打湿了她的衣物,冲刷着她的身体。

林亭就这么走着,走着,不知道方向。

忽而,一辆黑色SUV在她身旁停了下来,林二姑摇下车窗,朝她大吼:“林亭!你干什么!!!”

后座的车门开了,虞欢撑着伞跑到林亭身旁,把她拽到了车里。林亭浑身都湿漉漉的,整个人任由虞欢摆布,被推进了车后座里。

车内很冷,冷得她直打哆嗦。

林二姑看着林亭副鬼样,一贯温柔的女人顿时气上心头,她朝林亭一通训斥,之后又一个电话给林家打了过去。而林亭最后在二姑的絮叨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车在雨水缓缓地行驶着,哗啦啦的雨声格外催眠。

林亭半梦半醒地睡着,脑袋昏沉沉的,分不清梦是真是假,等她再次睁眼时,她看到了自己卧室的天花板。

“……”林亭一阵迷糊,心想自己又做梦了?

这时,有人伸出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她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火味。

林亭侧目望去,看到了林母担忧的面庞。

“妈……”林亭小心翼翼地唤道。

林母不回话,抽回了手,起身就要离开。

林亭忽然急了,伸出手,拉住林母的一角。

“妈,别走……”林亭喃喃道。

此时,她正发着高烧,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但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留住自己的母亲。

林母被她滚烫的手碰到,心底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猛地一疼,踌躇片刻后,她最后还是回了头。

林亭此刻正烧得满脸通红,眼中全是迷离和恍惚。

林母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又将一条湿毛巾敷在她额上。

林亭看着母亲的动作,忽而起身,钻入了母亲的怀中,并将头枕在了母亲的膝上。林母的面色柔和起来,伸出粗糙的手,抚摸着林亭的面庞。

一下又一下。

母女二人久久未言,林亭被母亲的香火味包裹着,睡得安稳……却又不算太安稳,她的睫毛轻颤着,一滴泪水从眼角溢出,划过她的容颜,留下一条泪痕。

林母抽出一张纸巾,想为她擦拭眼泪。

可当纸巾碰到脸上的那一刹,林亭猛地睁开双眼,看向林母。

林母眼中全是对待孩子的慈爱,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泪痕,林亭愣愣地看着林母的动作,忽然出声。

“妈。”她的嘴唇微颤,“你爱我吗?”

林母的身体一僵,随及伸出手抚摸着林亭的发,温声道:“你是我女儿,我不爱你,爱谁?”

林亭看着林母沧桑的面庞好一阵,再次闭上了眼,枕在母亲膝上继续睡着。

林母把被子捞过来,给林亭盖上,之后又拍着她的背部,轻声哼着童谣,像是哄婴儿一般。

“小河长长……小船弯……”

“太阳高高……云儿飘……”

“离家的孩子快回家啊……”

“……”

林亭在熟悉的童谣中闭紧了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想半梦半醒着。忽而,她的双唇微微张开,呢喃道:“妈……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林母歌声停住了,她眼眶湿润,俯身亲吻了女儿发烫的额,哽咽道:“知道错了就好……知错了就是好孩子,以后不许再和妈妈说那样的话了,知道吗?”

林亭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眼神迷离地仰视着自己的母亲,良久。缓缓开口:“妈,你爱我吗?”

她的声音沙哑至极,听不出情绪。

林母轻抚着她的脸,重复道:“你是我女儿,我不爱你,爱谁?”

林亭看着母亲,忽地一笑,道:“妈,我想和你谈谈。”

林母也笑,“好,我们谈谈。”

“那些照片……”林亭说着,顿了一下,“是正常的照片,不丢人的。”

林母依旧笑着,“嗯,妈妈知道。”

林亭眼中恢复了片刻清明,有些纳闷道:“你……知道?”

“最近才知道的。”林母继续抚摸着她的发,眼中全是慈母的柔情,“你大姑前些日子回来,我和你爸从她那才知道,那些照片是一些什么……人像摄影,妈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知道那组照片得了个奖项,还是个权威大奖呢。”

林母说着,笑容灿烂:“我家囡囡真厉害!真给妈妈添光!”

“……”

林亭眼中闪了闪,从林母的膝上起来。

“怎么了?”林母疑惑道。

“我去个卫生间。”林亭说着,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走出了房门。

屋外的客厅内坐着一群人,林亭好似看见了自己的二姑和大姑,又好似听见了有人在唤她,她并没有在意,径直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由于烧得厉害,她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随时就要倒下去。好在她还保留了一丝神志,顺利来打了卫生间。

门锁上后,林亭靠着门大口喘气。

她胸口闷得很,似乎有股气堵在心口处,她难受极了,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捧着冰凉的水冲洗了一下脸庞。

冰凉刺骨的水激得她浑身一颤,清醒了许多。

她撑着洗手台,喘息着。

水珠,顺着她高挺的鼻梁滑落,来到她的鼻尖处,最后落入洗手池中。

“滴——答”

“滴——答”

“……”

水一直落着,自她面上,落下。

她那沾了水而变得湿润的睫毛微颤,挡住了眼眸,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洗手台。

忽而,门后传来了声响。

“囡囡?你怎么了?”

林母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林亭猛地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到了洗手台上的镜子。

那面镜子四分五裂,黑色的线条布满了镜面,就像蛛网一般,而她透过镜子,看到了扭曲的,破碎的自己。

黑色的线条将她的面容割开,惨白的肤色上透着淡淡红,她口中呵着热气,眼中全是惊恐的神情。

“囡囡?”

林母的呼唤仍在继续,那声音是温柔的,却就如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徘徊。

“囡囡?”

“囡囡?”

“……”

林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再睁眼时,她眼中的惊恐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毫无生气的淡漠。

她就像个将死之物一般,颓废得就要死去。

雨依旧下着,豆大的雨珠随着狂风打在了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属于雨水的味道。

林亭最后抹了把脸,对着破碎不堪的镜子,撑起一个自然的浅笑,而后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朝着外头走去。

暴雨未曾停歇,她的笑容轻浅,可那双淡漠的眸子中,却无半分笑意。

疯子们的狗血大戏(第一部):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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