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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1 / 1)

太宰在某些方面确实和猫的刻板印象很相似。

比如说,他有一种多变的性格。虽然刚认识的时候他带给夏油的是一种喜欢恶作剧和挑逗别人的爱玩印象,但他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像兰堂一样散发着忧郁气息的安静美少男,而且因为他是未成年,那份苦闷在他身上又彷佛多了一份稚嫩的天真,在成年人的眼里显得没那么沉重,甚至更加惹人怜爱——当然,人的情绪是不能单用年龄和成熟程度来判个高下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名为“太宰治”的物理形象投射在他人眼中后经过主观解读而生的、虚假的倒影而已。

关键是,太宰有时候会变得很安静。在吃饭的全程,他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而夏油也没有为了避免冷场而强行找话题,因为她知道这只是自讨无趣,再说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让太宰再次找到能刁难她的地方,因此还不如闭嘴吃面。

在喧哗的拉面店里,显露出内向本质的二人就这样沉默着吃完了晚饭。

放下筷子的同时,黑发少男带着客套的微笑问:“未海姐是开车来的吗?”言下之意大概是想搭个顺风车。

不管他是想回去森的诊所,还是开玩笑般提出想要借宿的请求,太宰的潜台词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因为夏油的回答是“我没开车”。

这不是一个百分百准确的答案,毕竟她其实是开着车来的,只是离开的时候把车子留在了兰堂那边的仓库里了,但是说这么多也没有必要。夏油下意识地避免在太宰面前谈及黑手党的事情,即使他的(疑似)养父就是现任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本身是没有加入组织的。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害怕里社会的黑暗面会给未成年造成心理阴影,而是因为这位少男向来敏锐,一旦她说了因为工作开车来这附近,他很有可能就会顺其自然地问下去,或者暗自猜测组织武器的存放地点。

不管是做卧底还是黑手党,学会闭嘴都是很重要的,尤其是在这种公众场合。

——反正现在她确实没开车。

“这样啊。”少男的嘴角平复了下来,大概是有点失望。不过他没有就此罢休,转而接着说道:“那就帮我叫一辆出租车,然后我们一起坐车回去,顺便陪我聊聊天?既然你都把我的朋友吓走了,这一点小小的责任应该能负的吧?”

这是一个非常详细的要求。而且太宰知道,只要他用这种类似责怪的口吻说话,不论夏油是否真的感到抱歉,她都会答应这个无关紧要的请求。

太宰认为,夏油未海就是这种容易被威胁的人。甚至不需要挖掘出她的什么见不得光的把柄,一场小小的道德绑架就能让她屈服,她是个不怎么具有威胁性的大人……但也是不那么令人讨厌的大人。

虽然其言行比较成熟,但太宰客观上来说仍然是个十四岁的少男,所以夏油觉得她做点好事送小孩回家也未尝不可。她点了点头,结了帐后,果真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夏油说出了离诊所最近的一条大路的地址。不一会,窗外的街景开始慢慢地后退。因为乘客是两个人,所以司机也不会主动搭话,于是乎宁静的沉默短暂地笼罩着车内,直至坐在后排的少男开口道:“难道未海姐就不好奇吗,我是怎么和葵小姐认识的?

太宰绝对没有忘记他已经将相似的问题问过了一遍,而夏油同样也没有忘记,她上次的回答导致了怎么样的结果,因此她顿了两秒,经过片刻的权衡后,最终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他想要的回答,或者说问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虽然大概心里很满意,但他表面上仍然是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用轻飘飘的声音陈述他的小故事:“三个月前的深夜,我在诊所附近闲逛的时候,在河边看到了站在桥上的葵小姐。”

夏油知道那一片街道在晚上大概没什么人,尤其是河岸一带,连便利店也没有,所以只有通勤的时段才会有人路过,也就是说当时的场景里应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个时候她和现在不一样。该说是狼狈好呢,还是说自暴自弃……但总言之,最大的特点是她没穿鞋。”虽然很隐晦,但太宰的意思应该是她想要入水自尽。

“我见过很多人的死,但至于别人的自杀还真的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于是一时间只觉得心跳加速,差点反应不过来。不过还好我赶上了,在她越过栏栅的时候,我走到她旁边说,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希望你可以陪我一起度过……听上去很巧对吧?”

“她在看到我之后一副惊讶的样子,甚至还有一点愧疚,听了我的请求之后马上就答应了——很神奇对吧?明明对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了,竟然还会在乎初次见面的陌生小孩的心情什么的,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扭曲的性格,才会选择在这种时间和地点结束生命吧?”顿了一下,他又说:“啊,这不是在唾弃她哦,相反,我对她的决心感到很佩服,所以才会拦下她的。”

少男的头一歪,额头贴在车窗上,紧贴着玻璃的蓬松头发被压得塌下来。来自街景的灯光点亮了他鸢色的眼瞳,但他的眼神依然冷漠。

“……其实我的生日在六月就过去了,那天根本不是我的生日。而且,我也并不是出于想要拯救她的生命的想法才会出声阻止她跳下桥的。”

“——我只是觉得,天实在太暗了,边上的路灯也只能隐约地照出她的脸,等她跳进水里我肯定就看不清她死时的样子,这样就太可惜了。因为难得可以见证某人的自杀,我想要好好观察这位前辈离死亡最近时的反应,所以我希望她可以在更好的时机去死。”

“结果,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重新下定决心,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说自己已经决定要将自己的人生好好过下去了……真是搞不懂啊,我还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结果对人生这种东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难道说,太宰是真的想要跟自己谈心吗?这个令人惊奇的想法在夏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让她不禁扭头向旁边的少男投去一瞥,然后只看到了他的一边耳朵和脑后的头发。

——在她眼中,太宰仍然是黑洞般的存在,但现在她已经习惯了那种如同缺失了一部分视野般的奇怪感觉,能够用看待常人的态度来观察他了。

青少年的自毁倾向和虚无主义,实际上并不能让夏油未海生起多大的感触,也不能引起她的共呜。

现在她也没精神去强行思考出一些具有深度的人生格言来鼓励他,因为此刻,她正在拼尽全力地用异能力控制坐在前面的司机大叔,让他在开车的同时不会对太宰离经叛道的厌世发言产生任何的厌恶和愤怒之情。

不要问为什么她要这么做,问就是她承受不了和太宰一起被路人司机说三道四的尴尬。

夏油可以在近距离的情况下用异能力弄晕数十人,事后体力仍然绰绰有余,但要她只控制某人不去产生特定的情绪,并且还要注意让他的精神状态保持正常,那可就困难多了,更何况这还是她的第一次尝试。

最后,太宰提出了一个问题:“未海姐,你怎么看呢?……也觉得我是无可救药的疯子吗?”

如此在意他人的看法,听上去都不像是太宰治了。但或许他并不是在寻求夏油的评价,而是反过来,太宰想要在得到她的回答后再一次评价夏油这个人……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

集中精神操控异能的夏油没有说话。她的沉默大概被视为了某种无声的责备,于是太宰再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一直到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夏油付了钱,二人下车,在夜色之下开始往小巷走去时,夏油趁四下无人之际,才说:“我从未见过真正无可救药的人。”

夏油从来没有对太宰说过有关自己异能力的事情,但她相信这位聪慧的少男大概已经猜到了大概,正如她也猜到了他的大概。因此她也没必要为自己的发言举出什么例子来增强说服力,她接着说:“同样地,我也从未见过完美无缺的善人。不过,我见过许多比起你还要更令人厌恶的人渣,见得多了,甚至还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

“假如那个女人是重拾了对生的希望才会放弃自杀的话,那我就再次毁掉她的人生,工作、家人、居住的地方……一个正常人能被针对的把柄和弱点实在太多了,不到一个月,我就能让她重新站上那条桥。”

“……如果是那种人的话,大概会这样想。不过你没有,不是吗?而且光从结果来说,你是做了好事,目前来说没有要讨厌你的理由。”

夏油说得太多了,远远超出了太宰原本的问题范围,甚至还带上了她个人毫无根据的推测,自顾自地对从未被真正提出的疑问作出自作多情的回答。

不过,她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诊所里的灯还亮着,门口的窗帘没有拉起来,暖黄的灯光倾洒在门前的地面。黑发女人在距离五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转过身来对比她矮了些许的少男说:“进去吧,太宰君。我们明天再见……或者不见。”

即使太宰就住在夏油上班的地方,但他们一周最多只见一两次面,所以正如她所说,是明天再见,或者不会再见。

少男沉思了片刻,然后放松了表情。他没笑,但是眉毛稍微往上抬了一些。

“看我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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