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凝桑一时语塞，她从衍卿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一丝哀伤。他是在为逝去的那些神族将士难过吗？“他很强？你……不敌他？”
衍卿点点头，“三界之中，恐怕难逢敌手。”
“没有其他办法吗？”现在他们身处蜃龙的幻境中尚且安全。可牧崖总会清醒过来，等他明白，免不了就是一场大战。现下锢魂阵煞气弥漫，对衍卿和应龙的影响都不小。如果他们真的不敌牧崖，那就要早做打算了。
没想到衍卿却看向凝桑，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不用怕。我会护住你。”
凝桑白他一眼，“我可不想你用命护我。”
衍卿又笑，“不会，虽说我不敌他，可他若是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
凝桑狐疑地看他。“真的？”
衍卿却没有再回答她。
“走吧，我们回屋看看他们。”
走近小屋，还未踏进房门，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争吵的声音。
“大师兄，你怎么说走就走？就不能多留几日吗？”听这声音，应该是言子芃。
紧接着是裴瑾的声音：“子芃，师门有事，师父让我们速速回去，你难道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凝桑一走进房门，就看见应龙靠在屏风上，正打着哈欠。
言子芃又道：“可是大师兄，我爹他身体还没好，这天虞山又不安全，你让我怎么放心和你们走。”
裴瑾面露犹豫之色，但却依旧不肯松口：“子芃，师父之命不可不从。”
牧崖坐躺在床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道：“芃芃，刚才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你和你师兄弟们快回去，这里不需要你。”
“不，爹，你身体还没好，我不走。”言子芃坐在床边，一手揽着牧崖的手臂说道。
牧崖道：“我都说了没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能有什么事。快下山！”
言子芃仍然不依不饶，“这山上还有山魈，我不放心，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山上。”
“子芃，我们先回师门，等处理好师父安排的事情后，我们再来。”裴瑾依旧尝试说服她。
“不行！爹，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应龙最听不得这种婆婆妈妈黏黏糊糊的话，他不明白凡人为什么就喜欢重复这同一句话那么多遍。在他看来，走就走，留就留，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牵牵扯扯。
“这女娃可真是着了魔道了。”他叹了口气，微微蹙眉。
凝桑道：“凡人小姑娘，被蛊惑也不奇怪。”
衍卿直言道：“无非就是在做戏，锢魂阵不破，谁都走不出去。”
这就说到重点了。凝桑看向衍卿，一字一顿，像是无比慎重地问道：“是不是只有牧崖死了，锢魂阵才会破？”
衍卿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言子芃郑重地说道：“要我下山也可以，但为了我爹的安全，我们必须把那山魈解决了。”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裴瑾终于说道：“好，我们先去收服山魈。”
*
天虞山的天气阴郁一片，乌压压的黑云仿佛是要倒下来。
裴瑾和骆奇兴走在前，言子芃刑淮紧跟在后，他们已经在山上来来回回寻找了一个时辰了，却还是没有看到山魈的踪影。
“师兄，这山魈不出现，怕是故意躲着我们。”骆奇兴压低声音，对裴瑾说道。
裴瑾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后的言子芃，道：“不出现最好。现在谁是谁非尚不明朗，对方又比我们强大很多，明哲保身才最重要。”
骆奇兴疑惑道：“师兄的意思是……”
“顺势下山，先回师门再说。”裴瑾道。
“师妹怕是不愿。”
裴瑾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她不愿，可我身为大师兄，一定要将你们平平安安带回去。”
骆奇兴了然地点点头，朝身后的言子芃招了招手，道：“山上怎么找都没有，这山魈怕去已经下山了，我们下山去追。”
言子芃不疑有他，跟着他们的步伐就往山下赶。
走着走着，周围的树木变得茂密，横七竖八的树枝挡住了原本就阴暗的天空，周围也变得黑暗起来。
“大师兄，我们上山的时候，没见过这么茂密的树林呀。”言子芃挨着裴瑾，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衣袖，一脸疑惑道。
裴瑾又怎么会没察觉这里的异样呢，而且这不同寻常的树林，正好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这是一个阵。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阵，但他们已经困在里面了。
裴瑾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停下脚步。他拔出剑，嘴里默念口诀，那把剑就绕着他们，飞快旋转起来。
“四方定坤！破！”
随着一声大喊，那把剑就向前方刺去。可谁都想不到，就几步之遥，那把剑居然停住了。剑尖像是抵住什么东西，剑身还有些颤抖。
裴瑾提了提真气，再接再厉重新念了一遍道法。就在这时，剑身居然断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啊！怎么剑都断了？”言子芃惊叹一声。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断剑，裴瑾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们怕是躲不掉了。
骆奇兴看出了裴瑾的失落，他自己也料出了一二，只是这离山之计已不可行，现下他们该怎么办？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没有人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身为大师兄的裴瑾缓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看向言子芃的目光中带着坚定。“子芃，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言子芃看向他，开口道：“什么？”
“山上那个男人不是你爹。”裴瑾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太多起伏，仿佛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也许是这个消息太过震惊，言子芃不禁瞪大了眼，“大师兄，你在说什么？你……你为什么这么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他要不是我爹，他为什么要护着我？还有……还有那天晚上，你明明也看见了，他和我娘在一起……如果他不是……”
裴瑾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大声道：“你冷静点！”等到言子芃稍许镇定下来，裴瑾才继续说道，“那天晚上给你盖衣服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那个山魈。你想想，他有亲口承认过是你爹吗？他利用你对父母的想念，假装是你爹而已。你再想想，我们奉命来除妖，可是却遇上了你爹，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可是……可是他明明对我很亲切，我感觉得出来！一个陌生人，不会有这种感情。”言子芃咬着唇，做着最后的坚持。
裴瑾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多说无益，我本想我们先回师门再慢慢和你分析，可是现下我们已经走不了了。”
这山上除了山魈就只有那个男人了，而此封山的阵法不会是一般人所为，山魈乃死魂所化，并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把他们困在这里的，就只有那个男人了。
言子芃不信邪地又施展了法术，果不其然，阵法不但没破解，灵力的反噬还将她击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大师兄，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刑淮一边扶起已经木然的言子芃，一边问道。
裴瑾之所以把一切都告诉言子芃，就是不希望他们在面对外敌的时候，内部还有分歧。“我们只当没有找到山魈，先回山上。”他看了看眼神黯淡的言子芃，又说道，“子芃，他既然继续假装，你也就当做不知情，待适当的时候，我们再……”裴瑾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带着师弟妹们全身而退。
*
回到山上的时候，天空意外地开始明亮起来。
牧崖坐在屋外的躺椅上，神情恹恹地喝着茶。看到他们回来，他勾起嘴角，又露出一幅愉悦的表情来。“怎么就回来了？”
原本欢脱的言子芃没有说话，裴瑾倒是做了个揖道：“我们寻遍了山头，没有找到山魈。”
“没有找到？”牧崖挑眉，不怎么相信的样子说道，“这山上就这么大，你们怎么会没找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瑾告诉说了真相，言子芃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没有了之前的和蔼可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森然的可怕。她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道：“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牧崖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站了起来。“是吗？要不要我帮你们找？”
说着，他往天上一挥，紧接着，“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等脚步声走近了，就听到牧崖说道：“听说你藏得很好呀！怎么？不想和他们见面？”
山魈朝他嘶吼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牧崖却是轻轻笑了起来。“不是你让人传出天虞山有妖魔，引玄仙派来降妖除魔的吗？怎么现在人来了，你却要躲藏起来，这是为什么呀？”
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山魈，身形变得修长起来，黝黑的皮肤也开始变得白皙，当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这哪里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明明是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我忘了告诉你们，这山上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众人深吸一口气，谁都不敢出声。
“原来牧崖真正的样子是这样的。”看到牧崖真容的那一刻，凝桑也喃喃自语道。
衍卿“嗯”了一声，又道：“牧崖武学术法堪称绝伦，在魔族也颇有声望。”
“你说你不敌他？是因为你们战过？”凝桑问。
“不曾。”
“那神魔之战，和他交过手的是？”凝桑不自觉地看向应龙。神魔大战，应龙肯定会出战，所以当时与牧崖对战的难道就是应龙？
应龙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白了她一眼后，才说道：“我可不记得和他打过。”
凝桑眉头一皱，这可蹊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