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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诚士郎】蝴蝶笼(1 / 1)

*年龄差注意

*内含大量捏造注意

*非常规he注意

BGM——爱人呢

毕业的假期,我去到名为凪诚士郎的叔叔那里短暂的居住了两个多月。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在长辈口中听过凪诚士郎的名字。不过那时候的正面评价远不比现在来的多,沉默寡言、懒散和不怎么会读空气是我听大人闲聊时他们用于评价凪诚士郎使用频率最高的词汇。

没有照片,我坐在一旁的垫子上剥橘子听他们谈论,只能尽力从他们所说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凪诚士郎样子。

但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跟他接触过,大概是在幼时的样子,不过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在我的记忆里逐渐变得模糊,化成一团绵软又模糊不清的白色。

因为记忆力不好的关系,我总是会忘记许多事情。忘记爸妈出门前让收进房间的衣服,忘记昨天的晚饭吃过什么,忘记曾经和自己最亲近叔叔。

我几乎快要忘记凪诚士郎。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26岁的凪诚士郎是炙手可热的球星,是知名运动品牌的代言人。人们谈论他的话题变成了夸赞身高、样貌还有年薪。凪诚士郎最近唯一说的上不顺的事,可能就是难得休假回家一趟还得被父母拜托接手照顾不怎么熟悉的邻居家的女儿。

我在收拾东西的途中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先是抱怨爸妈为什么双双出差把自己扔去东京,而后又只能求自己安稳度过这次的假期,不要给别人添什么麻烦。

我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和鼓鼓囊囊的背包又开始怀疑人生。

现在去报个补习班待在家里消磨时间还来得及吗?

出发的前一个下午,母亲也收拾好了自己出差要用的东西。大概是怕我不懂人情世故,她刻意跑来房间里叮嘱我住在在凪诚士郎那边时要有礼貌,不能给别人添麻烦。

光是住到别人家里就已经很麻烦了吧。

原本是打算这么说的,但是在看到妈妈脸上严肃的表情时我周身的气势又瞬间阉了下去,只能坐在床边闷闷的说声好,我知道了。

透过树叶而后照进玻璃窗的太阳光在地板上缓缓移动位置,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眼。空气里漂浮着灰尘,窗台边缘放着一株盆栽,绿叶边缘微微泛黄,枝叶软软的垂下来,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浇过水了。

我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带回来的这株植物。愧疚感短短占据心头一瞬,哪怕是背包已满,我纠结再三也还是在出发前决定把它一起带去。

没有办法,脆弱又娇气的植物,没有人浇水放在家里两个月的话,大概率是没有办法活下来的。

东京的车站人流量从不算少,假期里更是人满为患。我到车站的时候恰好赶上下班晚高峰的时间,手里拎着行李箱又抱着盆栽,几乎是被人群推搡着走出车厢。这样的情况,我以为凪诚士郎不会到车站来接我。

至少我是这么以为的。

偶尔从家里人的谈话里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有时是关于比赛的,有时是叔叔阿姨出国旅行,他一个人躺在家里度过休赛期的。总之听上去就是害怕麻烦的类型。

先前在车上没能听见的手机提示音再度响起,line上一个未通过的好友显示,电话里几通陌生来电都红的刺眼。

可惜的是那是在手机电量紧急告罄前的画面。

还好自己有随身带着些纸币的习惯,不然今天可能就要困在这里了。

我靠到一个人流较少的墙壁边上,将手里的盆栽放到行李箱上打开钱包。前段时间在便利店里买东西找回来零钱和硬币胡乱的挤在一起,一颗百元硬币从边缘落下,叮的一声砸到地上,滚进前方步履匆匆的行人之间没了踪迹。

真是可惜,那个硬币都能去买个粗点心了。

我叹着气朝前方看去,没有冒险去人群里捡的意思。视线里一晃而过大片白色让我突然觉得,或许我和凪诚士郎并不需要什么狗铜像啊时间沙漏之类的会合地点,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显眼了。

常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变得比高中时期照片里的人看上去更加健壮,连帽衫的帽子被他拉起来戴在头上,盖住大半部分看上去柔软的白色头发。他微微驮着背,低垂着头给围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人签名,偶有刺眼的闪光灯从面前晃过,也只是弯腰蹲下身,配合的在粉丝身边比出一个拍照的经典姿势。

一开始我以为他不会认出我来着,毕竟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了,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更何况现在人流量大的不像话,也会有几人匆匆从我身边走过,不小心撞歪握在我手里沉甸甸的行李箱这样的情况出现,还险些让盆栽落在地上。

“抱歉。”那人回过身来的时候还打着电话,他的手臂夹着公文包,手捂住手机的听筒不好意思的朝我弯腰点头,不等我回应又急忙跑进即将发车的列车里。

什么嘛,真是没有礼貌。

“怎么不接电话?”隔着口罩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其实有些闷闷的。凪诚士郎几乎是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走过来,他自然而然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或许是被这天气闷的有些不舒服,他背对着人群拉下口罩,轻轻对着我开口。

“抱歉,手机刚刚下车就没电了。”他的鼻尖和鬓角被闷出细密的汗水,我不好意思的掏出手帕递过去,只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好吧,暂时原谅你了。”

我忍不住发笑,抱着盆栽紧紧跟在他身后往出站口走,不时会对上那双看回来的灰黑色眼睛,心想这是个大人应该说的话吗。

坐凪诚士郎开的车其实有点奇怪,可能是因为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期,就像是坐着一个高中生开的车,哪怕系好了安全带,看上去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别看我这样。”车子缓缓停在一个红灯路口,凪诚士郎半伏在方向盘上用手指着自己,然后两只手合在一起匡成一个小小的长方形。

“我还有机车的驾驶执照哦。”

“还真是看不出来。”我微微睁大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我一直以为凪诚士郎这种怕麻烦的类型不说经常出门,出门也是打车一派呢。

“偶尔也会开车出来啦,车子买了一直放着不用的话会烂掉吧。”

绿灯亮了,凪诚士郎打了个哈欠再次发动车子朝自己的公寓开去。他二十出头的时候在东京买了两套公寓,爸妈有时候来东京玩会住在另一套,现在这边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住。

听凪诚士郎说完后我想脸上的表情可能多少显得有些惊讶,好吧,我承认这来自刻板印象。毕竟一个独居男性的房子打理的看上去比我自己的还要干净,这多少让我觉得有些无地自容了。

“啊…是因为请来的保洁阿姨今天提前来过一次了。”他站在门口换鞋,钥匙上不知道挂了什么装饰,放在鞋柜上噼里啪啦一串响。足球、蓝色监狱和现役球队的周边钥匙扣,上面甚至还挂了一个小型仙人掌。

“你的盆栽,要放在阳台上吗?”

他指了指敞开的阳台,上面明明摆了一个小型的花架,却只有一盆不大的仙人掌。

“那边每天都照得到太阳,对植物会很好。”说着,他还用手指勾起我怀里盆栽一根软趴趴的枝条。

我小声说了句好,然后将怀里的盆栽交给他。在他开口之前,我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会养植物的那种人。

睡觉前,凪诚士郎来客房敲了门,说休整两天后带我去附近的景点逛逛,问我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但是表情看上去多少有些为难。我猜可能是不想出门,但是凪叔叔或是凪阿姨给他打了电话,说了些类似于要照顾好我的话。

但我不是很想给他添这个麻烦。

我坐在床上迟疑了三秒,随即看向门口的凪诚士郎:“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其实我可以自己去逛的。”

怕他担心,我还刻意点着头加了一句“我有朋友也住在东京。”

这不是在撒谎,高中毕业后班里确实有好些同学来东京旅行,也有跟着父母离开神奈川,来考上的大学附近买房定居的。

凪诚士郎应该是想要解释,他眼神飘忽,靠在门框边歪着头不好意思的用手摸着后颈。

“额、不是,没有给我添麻烦。我是说,我回日本之后也没怎么逛过东京,所以对这片不太熟悉。”

这话一般说来不会有人相信吧?凪诚士郎从高中考上白宝高中过后就离开神奈川来东京上学了。虽然没过两年念完书又迅速飞去国外为选择的球队效力,但要说对住过很长一段的东京不怎么熟悉,多少就有些让人怀疑了。

放在床上的大型玩偶被我垫在腿上,我的手撑在下巴上:“你读书那两年都没怎么出去玩儿过吗?”

“如果附近游戏厅也算的话。”凪诚士郎索性坐到房间里梳妆台的椅子上,下巴放在椅背上面,轻轻摇晃的时候好像牙齿咬到了肉,一只手捧着脸颊一侧,表情有些可怜。

“现在还会有人带女孩子去游戏厅吗。”

“会哦,毕竟游戏厅很好玩嘛,我现在也这么觉得。”

“那你玩游戏很厉害吗?”

“嗯,我很厉害。”

凪诚士郎轻微一顿,而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他说话的时候点着头,一点没有要谦虚的样子。随即又指着我身上抱着的那个巨型白色兔子抱枕,说那也是他从游戏厅里赢回来的,当时还有很多人在围观。

那确实是厉害。

我看着他笑的有些无奈,随后无情的接连否决凪诚士郎提出的去游戏厅、卡拉OK玩等方案后,最终将目的地敲定在了离这里有些距离的有名神社。求平安符只是其一,重点是早春的樱花快要开了,凪诚士郎打算开车带我去看。

他拿了一堆东西准备下楼塞进车子的后备箱,只是没走几步又被我拦住拿出来。等等等等、我指着手里刚刚从裹成一团的野餐布里拿出来的游戏机有些无奈,说这个就可以不用带了吧。

“唔…”

“好吧,但是这个放在前座不就好了吗?”

我现在觉得,凪诚士郎出名除了足球,可能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张可爱的脸。他长的太高,站在人群里给人的压迫感稍稍重了些,以前稍长的额发又遮住了灰黑色眼睛,平时不怎么笑的脸更是让人不敢接近。

但是现在,基本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么可爱的人吧?所以做出让步是可以理解的。再说带个游戏机而已,也不是什么非常严重的大事,他总不会边打游戏边开车。我给自己找着借口,把他拿出来的东西帮忙叠好。

第二天肯定是没有办法去的。前一天坐了那么久的车,浑身的骨头仿佛要散架一样,动到哪里都是痛的。充好电的手机显示已经现在已经快要十一点,我磨磨蹭蹭的起床,整理好衣服才准备去洗漱。

阳台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开了,白纱被穿过室内的风吹起,凪诚士郎穿着一身运动装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有。

电视里是转播的是近期高中足球赛事回放,我有些自作多情的想,他大概是怕吵到我睡觉,声音只开了一点。

在别人家里睡懒觉的一点点羞耻感终于涌了上来,我小心翼翼伸手去拿他放在旁边的遥控器关电视。昨天才刚刚来,凪诚士郎家里又只准备了男士拖鞋,我只能踩着略大的鞋子哒哒哒的在家里到处跑。

于是刚刚跨出去拿遥控器的第一步,躺在沙发上的人就醒了。

连帽衫的帽子被他戴在头上,松紧绳拉着系在下巴上。他盘腿坐起身,看上去还有些不清醒,先是转头看看一旁的电视,然后才又转过头来看我。

“我吵醒你了?”

“不、抱歉,是我起晚了…凪叔叔。”我一顿,思考许久才把最后的称呼给加上。

凪诚士郎像是听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听见那声叔叔,转过头来看我时那双灰黑色的眼睛都是亮亮的。

“你吃过早饭了吗?”

前面的矮几上放着几袋空掉的能量饮料。他不说话,只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手里左右拉扯着帽子的绳子,柔软的白发垂在鼻尖又被他撩开。

高中毕业后直接进入球队开启职业生涯,凪诚士郎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迅速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和作息,哪怕是休假或是休赛期,也不曾懈怠过训练。只是偶尔会在吃饭上偷懒,瞒着所有人像高中时期一样闷在家里偷偷靠喝能量饮料度日。

“抱歉我早上起晚了,午饭的工作就交给我吧。”

“好吧,但是家里没有菜了哦。”

公寓里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凪诚士郎跟在我后面,看着我系上围裙后才又慢吞吞的开口。

“不过比起那个,刚才那个称呼…”

“其实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叫了。”

羞耻感后知后觉上涌,我把脱下来的围裙放在流理台上,脸颊上的热度是和冰凉的台面完全不同的触感。

转身就是那双灰黑色的眼睛。我跟凪诚士郎对视了将近一分钟,随后败下阵来。

“好吧,凪…先生。”

比自己小八岁女孩子叫自己叔叔,哪怕是凪诚士郎这种看上去较为迟钝的人恐怕也会在意吧。我这么想,绕过他去浴室那边洗漱,出来的时候凪诚士郎已经换上了另外一套衣服。

“好了吗?那我们走吧。”他脸上带着口罩,握着钥匙就打算往外走,在打开门之前被我给紧急叫了停。

“等等等等,把这个带上。”

挂在门口架子上的黑色帽子被我轻轻扣在他头上。凪诚士郎穿的衣服没有帽子,那头白色的头发实在是太过显眼,我不想昨天车站他被人团团围住的场景再次出现,于是踮起脚稍稍用力把帽子往下压了压。

长的真高啊这人。

大概是看出我踮脚不易,凪诚士郎配合的弯下腰身让我帮他整理帽子和头发,连口罩也被他用两指取下挂在手上。他指了指自己鬓角的头发说卡住了,我只好又轻轻的帮他别到耳后。

公寓楼下就有家大型超市开着,买完所有需要东西回来后,凪诚士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倒在沙发上。拜托,怎么想一场足球踢下来都比这更累吧。他颇为艰难的抬起头,竖起手说这两个东西没办法比,我嗯嗯啊啊的回答,脱下外套准备去做午饭。

塑料袋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我一愣,随即想起先前电梯里凪诚士郎变戏法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递给我的小蛋糕。吃掉了,但是没有找到垃圾桶,又或许是超市里有,但是忘记扔了,总之包装袋暂时被塞在外套口袋里。

“怎么了,还在介意刚才的事情吗?”

凪诚士郎回房间换了衣服,大概是看我在发呆,才又过来询问。塑料袋被我捏的沙拉作响,我摇摇头,将捏成团的袋子扔进垃圾桶,说了声没事过后将视线挪回面前锅里煮着的咖喱上。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刚刚在超市里遇到熟人的事。凪诚士郎家里缺的要买回去的食物实在是太多,在我跟他争论酱料的口味到底要甜的好还是咸的好的时候,旁边一道男声突然插进我们之间。

他站在货架旁叫着我的名字,脸上是略显欣喜的表情,可能是看出了我的茫然,他又用手指着自己说了名字。我思索着记忆里有过这号人吗,似乎没什么印象了。

“还真是伤人心啊,你从以前就这样,我国中的时候还追过你呢。”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不过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我张着嘴想说些什么,觉得至少要说声抱歉,但是没来得及,就被凪诚士郎给拉到身后了。

“我就说咸酱油要好些吧。”他隔在我和那个人之间将对方视线全部挡住了,高处一瓶先前被他吐槽说味道太过浓厚的酱油被他握在手里递到我面前。我有些僵硬的接过放进推车里,随即被他揽住肩膀带着往前走。

“借过。”

大概是凪诚士郎给人压迫感太强,那人讪讪退到一边,等我和他走出一点距离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喊我记得去参加今年的同学聚会。

“不想去其实可以不去。”凪诚士郎注意到我悄悄往后看的目光手里挑选零食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不时就拿起几个问我喜不喜欢。

我不回答,只说不去的话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样子,我倒是不怎么在意那些事,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吧?零食经过他的手又被我放回货架,凪诚士郎对此表示不解,好像在跟我斗气,双手出现拿了两份强硬的摁在货架里,仿佛要吃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你再发呆的话,咖喱就要糊了。”

“骗人,明明还需要一会儿。”

凪诚士郎的话把我从刚刚的事情里扯出来。我忍不住笑了笑,握紧手里的勺子。虽然不信,但他的话还是让我下意识往锅里看了一眼。果然,开着最小火的炉灶怎么可能煮糊咖喱,凪诚士郎甚至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拿了试味道的碟子在旁边偷尝。

我有些紧张的看了他一眼“味道怎么样?”

其实我家政课上都有在好好跟老师学习,但实际上有机会做饭的时间实在算不上多。我眨着眼看着凪诚士郎的眉毛拧起又舒展开,等待的过程太过漫长了一些。

“好吃。”

“你又在骗我。”我举着才买回来的酱油笑的得意。

“我还没有加调味料呢。”

他鼓着脸瞥向一边,似乎是不想承认自己善意的谎言被戳破,但我着实有感受到来自不同脑电波的安慰。

相安无事如此这般的度过几天后,我跟凪诚士郎原本的出行计划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电视和手机一早就收到了橙色预警,窗外呼啸而过的狂风让人根本不敢打开窗户。早樱的花瓣被雨水打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粉色的细流,沿着绿化带的边缘排入下水道。

而凪诚士郎难得的病倒了,他焉焉的躺在床上,冒出的冷汗将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和额头。他嘴里还含着温度计,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着什么。

发烧其实在早上就有了预兆。今天他难得没有像之前一样定时起床去晨练,我在闹钟响起后醒来,打开房门就看见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脸颊通红看上去反应迟钝的凪诚士郎。

体温量出来是38.5,我只能庆幸他没有烧到太高。早春本就感冒大流行,这段时间的温度又总是反反复复,连一直缩在家里的凪诚士郎都没能逃过。

我帮他换下头上的毛巾,听见他用干涩的声音说想要喝水,又赶忙将插着吸管的水杯递上去。凪诚士郎眯着眼睛,喝的快了还不小心把自己呛到,刚刚敷在额头上的毛巾又歪向一边落在枕头上。

凪诚士郎咳嗽的厉害,我干脆扶着肩膀让他坐了起来。他有些无力的靠在床头,高热导致的脸红还没能退下,我翻箱倒柜才找到的药箱里有着还没拆封过的退烧药。

这种时候他又像是小孩儿了,小小一片药躺在手心,拧着眉毛喝了好多水才咽下去。舌头上残留的苦味他吃完躺下还不忘大声抱怨,一边说苦,一边又说好像有刀子在自己嗓子里划拉。

他该不会是被烧傻了吧。

我头一次想把可爱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帮他捻好背角,我还不忘问一句,他自己在英国是不是也是这样。

不这样,他这些年在英国那种常年下雨的国家感冒的次数的屈指可数。凪诚士郎想要回答,喉咙却像是被木塞堵住的瓶子,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生病记忆几乎都是在小时候。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淡到他几乎只能记得有这件事情存在。大概是刚刚升上国三的时候吧,和现在一样,是某个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神奈川还是很冷,风吹过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会把自己缩进围巾或者衣服里。

一次出门着急忘记带上围巾,就那一次而已,回家过后他就发起高热。傍晚的时候还下着小雪,爸妈开车出门买做菜要用的东西,家里只有他跟邻居家的女儿。他坐在沙发上等着爸妈回来,喉咙又渴的厉害,想拿水杯喝水,结果砰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栽倒在地板上,把一旁坐着看电视的人吓得哇哇大哭。

“当时你的鼻涕和眼泪都混在一起了。”

凪诚士郎不愧是运动员,吃过药后当天晚上就醒了,他被汗水的黏腻弄得浑身不适,赶紧起床去洗了个澡。头发都还没来得及吹干呢,就跑来客厅的沙发上跟我绘声绘色的描述他梦里想起的东西。

我看着凪诚士郎还在滴水的上半身,非常不想承认他记忆里那个人就是自己。眼见他还有要说下去的趋势,我连忙按住他搭在头上的毛巾搓弄。一边帮忙擦干,一边还不忘抱怨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真的不记得了?”他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我。

“真不记得了。”

天知道当时八岁的我是怎么拽着凪诚士郎的胳膊一点点把他搬到沙发上的。叔叔阿姨回来后被我嚎啕大哭的惨样吓了一跳,随即将躺在沙发上的凪诚士郎送去了医院。

说到底,我也没做什么。

如果把冰箱里的冰棍放在他额头上也算的话。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替他吹干头发后,我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睁眼后身上盖着凪诚士郎卧室里的毯子,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还是灰蒙蒙的,窗户上起了些雾,隐隐可以靠着褐色的花盆看见阳台上盆栽的位置。我照着记忆里的样子画出一个仙人掌,随后满意的笑了笑。

凪诚士郎在我来这里的第三天带回了一双合适的女士拖鞋,我轻手轻脚的起身走进厨房,发现前一天熬的大半锅粥已经被吃光了,就连锅碗也都全部涮好放回原位。

阳台上有人小声哼歌,我站在后面没有过去,只是看着凪诚士郎拎着个小水壶往我带来的盆栽和他的仙人掌里浇水。他的手轻轻碰了碰上面粗硬尖锐的刺说了声早上好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但训练所产生的茧让他早已感受不到这样的疼痛。

“嗯?早上好,你醒的好早啊。”凪诚士郎回头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些惊讶。

“我也不是天天睡到中午十一点吧…”

“昨天煮的粥…”

“啊、那个啊,我全部吃掉了,你不会介意吧。”

我摇摇头,说本来就是煮给你吃的,有什么可介意的。

“昨天的粥很好喝,真的。”像是怕我不信,凪诚士郎一边说还一边点头。哪怕他醒来的时候是凌晨,锅里的粥也已经变冷糊底,舌头尝不出什么味道,他热一热还是觉得味道不错。

说完,我又顺势走到他旁边,看着比带来这里之前精神多了的植物,心里的愧疚再一次涌了上来,我学着凪诚士郎的样子轻轻托起它的枝条轻声开口。

“我可能不适合养东西。”

动物不适合、植物也不适合。

“为什么?”

“因为总是会忘记浇水?”

凪诚士郎的表情有些疑惑,看上去像是在说怎么可能。我笑笑没有接话,起身准备去换衣服做早饭。

“我帮你浇水不就好了。”

“可是你之后要回英国吧?”

“那就把它和小剪一起带走。玲王会帮我想办法的。”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盆植物还是我的东西,表情认真的为自己的擅作主张道歉过后又开始给我介绍起他的仙人掌。

“这是小剪。”

他又指着旁边那盆植物“这是小我。”

我问他,为什么要给他取名叫小我,全然不在意自己才是这株植物的主人。

“我想,你每次说起“我”的时候就会想起它,想起我,这样就不会忘记给它浇水了。”

“不过在你熟悉以前,我会一直帮你浇水的。”

凪诚士郎是这么说的。

于是,暂住在他家的两个月里,我几乎都没有摸到过放在阳台架子上的小水壶。偶尔跟凪诚士郎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不经意间瞟到,趁着放松的间隙上去给它们浇浇水,凪诚士郎还会格外给面子的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鼓鼓掌说真厉害,今天居然记得了。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的,我可能会觉得那人是在挑衅。但我知道,凪诚士郎这个人是心口合一的。

去看樱花的行程再次提上日程,只是这次凪诚士郎带的东西比上次多得多,几乎快要塞满那个24寸的行李箱。他把我们俩的东西放进后备箱,手机提示音恰好播报此次行程的终点站在京都。

喂、拜托,京都怎么想都不是能够一天来回游玩的地方吧。

“我提前订好了温泉酒店所以没关系。”

重点不在这吧…

“放心好了,玲王推荐的,绝对赞。”

我突感一阵无力,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系上安全带,准备任他带着我走的时候,一只猫突然跳到引擎盖上,占据了挡风玻璃的大半视线。

“啊、是它。”

凪诚士郎熄了火,我便也跟着下车查看。他蹲在车前抚摸着那只三花猫的脊背,看上去和它关系很熟的样子。

于是我问他,这是你的猫吗?

凪诚士郎抚摸小猫脊背的手一顿,脸上突然呈现出一种格外柔和的表情。他的头搁在膝盖上,歪着头看正轻轻用舌头舔着自己掌心的猫开口。

“它不会是我的猫。”

在流浪的太久了,它不会回家,不会像小剪那样一直陪伴着我。我偶尔遇见会给它喂些吃的,但它不会成为我的猫的。

凪诚士郎,有时候可能会表现的,比我想象中要冷静和自私一些。

我原本是打算告白的。就在京都,傍晚的某个樱花树下,或者是晚上泡完温泉出去散步气氛看上去还不错的时候。但现在,看着凪诚士郎的表情,我觉得这个计划可能要取消了。

我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去承担失去他的风险。

这样就好了,邻居家的妹妹就好了。我看着正在擦手的凪诚士郎这样想。

两个月其实过的很快,我的大部分行李都在凪诚士郎这套公寓里,剩下一些零散的物品我也懒得再回家一趟然后扛过来,准备到学校附近新租的公寓那边去买就好。

让我没想到的是,凪诚士郎擅自做主给我还在出差的父母打去电话,成为我大学开学的家长代理。他穿着灰黑色的条纹西装,外套松松垮垮拎在手上,脸上的口罩是被我临时强行加上去。

“为什么要搬走,学校的话,这边的房子也很方便吧。”

“而且我还不用收你房租哦。”

“可是你今天晚上又要回英国去了吧。这太麻烦了,凪叔叔。”

你又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样的话呢。我想,凪诚士郎离开这里的话,我根本没有理由也不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领带被我收的太紧,他低下头,有些不适的去拨弄。

“别这么叫,我不喜欢。”

什么嘛,第一次喊的时候不还觉得挺新奇?现在就又不喜欢了。

说是家长代理,凪诚士郎顶多就是陪着我在学校门口拍了一张照片,再进去的话就有被发现的风险了。被狗仔拍到照片的话,就会变成非常麻烦的事。我推掉了新生入学的晚会,跟着凪诚士郎一起到了机场。

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我抱着小剪和小我,站在一旁看着匆匆赶过来和他道别的好友。是曾经也活跃于球坛,现在已经退役下来的,凪诚士郎经常提起的御影玲王。

他们隔我有一段距离,说得什么我听不太清,只是偶尔会看见那个男人带着笑意看过来,又转头对凪诚士郎说些什么。

御影玲王似乎比在球坛活跃时期更加忙碌,他跟我简单打过招呼后又匆匆道别离开。我站在凪诚士郎身边,将两手的盆栽都递给他。没了我的行李,凪诚士郎带上的东西比我们一起出门旅行时要少太多。

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轻轻抱住我,一米九几的个子不轻不重的压下来让我不得不后退几步。旁边的箱子滑倒一边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不去解释的话,或许此刻的我和凪诚士郎看起来就像一对即将分别的情侣。

这温暖的十几秒对我来说都是贪来的。

凪诚士郎从我手里接过两个盆栽,小剪放在行李箱上,小我抱在怀里。他推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又回头过来看我,嘴唇嚅嗫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盆栽。

“要记得想我。”

这个我究竟是是指他自己,还是指我的盆栽呢。凪诚士郎走的太快了,以至于我没来得及向他询问就离开了。脚好像被迫踩在了红线上,对面是凪诚士郎紧紧拉住我的手。

三月二日是个晴天,远在英国的凪诚士郎在深夜给我打来了视频电话。接通前他应该是在浇花,因为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蓝色塑料水壶。

他怎么把这个也带去了。

“hello——”懒洋洋的尾调拖的长长的,凪诚士郎的脸突然出现在镜头里。随后才是放在阳台架子上的两个盆栽。

小我的枝条软软的垂在小剪的刺上,凪诚士郎举起长长的柔软枝条跟我说,小我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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