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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1 / 1)

腊月初十,夜。

乌云蔽月,青庐内细雨如丝。

古朴悠扬的埙声如泣如诉,随着雨势渐长,乐音婉转凄美,徒生悲凉之感。

一曲罢,苏恒跪坐在窗前,静静凝望着院中雨雾,恍若陷入了沉思。七月取来夹衣为他披上,即便如此,夜色中那道身影依旧单薄。

“公子今日,似乎多了些愁绪?”七月在对面落座,仰头看向苏恒,清亮的眸中似有什么在闪动,继而隐于秀丽容貌中,轻声劝慰,“多思无益。”

“此物乃年少时一位阿姊所赠,那时也是雨夜。”苏恒盯着手中的陶埙出神许久,仿佛时光倒回从前,一切都变得那般温柔,他淡淡笑道,“阿姊说乐以寄情,无论心中有任何烦恼都可借它倾诉。我年纪尚幼,不懂乐理,她便一曲一曲地奏于我听,直至我睡着。”

七月是后来跟随在苏恒身边的,对于他讲起的旧事,只安静聆听,渐渐拼凑出一段举步维艰的尘封往事。明明灭灭的烛火下,他的眼神自柔情变得复杂,最终呈现出无比的坚毅。

待苏恒放下手中的埙起身时,面色已恢复如常。

窗外黑影冒雨前来,呈上最新的邸报:“公主雅已至河东郡。”

“吩咐我们的人不必再跟。”

庚五面上的诧异转瞬即逝,随即躬身应诺。他是苏恒的影卫,亦是暗阁培养出来的死士,对于主人命令只需遵从,不需要问为什么。就像此刻他不明白暗阁拼死护送公主雅,为何到了河东郡内不必再跟,依旧没有多言。

“等等。”见庚五转身,苏恒叫住他,“清河阿姊那边如何?”

“已将公孙芷买凶的证据交于高大人。”

七月瞟了眼一丝不苟的庚五,嗔道:“诶呀,公子问的不是这个。”

“属下命人假扮商客四处议论洛娘子遭人劫杀之事,随后将他们送出了玉京,想必无人能查出消息的来源。”

“笨蛋!”七月翻了个白眼,着急道,“公子是问你洛娘子的病情如何?”

庚五好整以暇地看过来,总算染上丝笑意:“七月神医开的药方,焉有不醒的道理?”

这番话下来,七月果然极为受用,沾沾自喜道:“那可不,我师从医仙,他老人家可是号称‘从阎王手中抢人’的大能。”

“可惜你只学了个皮毛。”庚五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否则公子也不至于日日忍受寒毒发作的痛苦。”

苏恒身上的寒毒是导致他身体孱弱的关键,无奈七月接手时这毒已蔓延至五脏六腑,虽不致命,却有碍气力,以至于不能习武,甚至拉不开弓箭。

七月眉头一跳,赶忙看向苏恒,见他不以为然地笑笑,似乎并不为此惋惜,不由瞪了眼庚五。庚五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退下去。

雨势未歇,七月为苏恒递了杯热水,道:“杜老今日来信,似乎有前往玉京的打算。”

“杜老行事稳妥,若真来了,不失为一件好事。”苏恒捧杯饮下热水,看向七月,少年垂头丧气,一脸的生无可恋,忍不住道,“看来我们七月不喜欢杜老啊。”

想起庚五那木头模样,七月立刻摇头,阁中谁人不知杜老古板严肃,凡事都要讲规矩,而他就数最没规矩的那个。这几年外出游历,每次碰上杜老,他不是被骂就是被罚,后来更是连话都不敢说了。

苏恒眉眼弯弯,存了逗弄的心思,笑起来:“这样也好,免得日后慕容四郎来府中做客,你同今日一般没规矩。”

他还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被公子看在眼里,当即垮下脸来:“公子今日不是说不会偏帮任何一方?”

“我们要做的事注定不可能远离玉京的朝局。”苏恒叹了口气,面露惆怅,“有些消息还需借他人之口传出。”

七月懵懂抬头,目视着苏恒,问:“比如,公主雅?”

公主雅回京的消息是在五日后传出的。

皇帝为此发了好大一场火,凤仪殿外,满地宫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你说什么?”

姬瑶刚勾勒出金乌流云的轮廓,还没来得及晕笔,冬青的话差点让墨汁滴在绢帛上,毁掉整张画作。

“公主雅把陈世子杀了?”

冬青点头道:“听说陛下起初怒极,可不知为何,最后没有处罚公主雅,这事在整个玉京都传开了。起因是陈世子与兄嫂偷情被公主雅发现,二人起了争执,公主雅失手杀死陈世子,于是带着仆役从代郡赶回玉京,听闻一路上遭陈家家主几次追杀,直至河东郡内被公子辰封地的下属所救,才有命回到玉京。陛下本是盛怒于公主雅杀死陈世子,后听闻陈家家主欲截杀公主,觉得这是冒犯天威,已经给陈家家主下了圣旨,令其即刻入京。”

“你说公主雅是从代郡回来的?”姬瑶放下手中笔管,拧眉道,“就是那个既产煤、又产铜,还产铁的代郡?”

姜国时期,代郡曾经历过一场起义,后为朝廷镇压。

姬瑶同师父途径此地时,曾问:“这穷乡僻壤的代郡,何来勇气生起异心?”

师父笑曰:“手握铁矿,可造兵甲;手握煤矿,可冶兵器;手握铜矿,可铸钱币。”

这样一个物产富饶的地方,公主雅杀了陈世子,陈家家主又不顾冒犯圣威也要截杀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想,在无限放大。

“此刻朝中已经争论不休,大致分成了两派。”

冬青一边研磨,一边同姬瑶闲话。

“有人搬出凉国律例,说什么‘夫为畜生,应当杀之’,总归这事是陈家对不住公主雅,况且公主是君,陈氏为臣,君臣有别。”

姬瑶被冬青给逗笑了,纠正道:“那是‘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啊对,就是这么说的。”冬青挠头,“还有人说夫为妻纲,即便陈世子有错,公主雅也不能杀夫,建议公主雅罪己,同陈家握手言和。”

姬瑶暗暗摇头,心想,若真同她猜想的一般,只怕陈家主截杀公主雅并不只是为子偿命,而陈世子能不顾公主雅身份尊贵行荒唐之事,也早起了不臣之心。

冬青皱着一张小脸看向桌角的请帖,苦巴巴道:“公孙三娘的赏梅宴,娘子去还是不去?”

公孙仪位列三公,公孙府设宴必然是极为热闹的,不仅会有许多朝中重臣的家眷,就连几位公子也会赏脸,更重要的是,此次受邀之人,还有公主雅。

按理说,这样隆重的宴席,洛清河身为执掌梅花令的江氏之女,本该前往攀交。可知晓了公子辰与公孙芷的关系,此去未免尴尬,加上承顺帝目前并未对公主雅与陈家的事情表态,很多人处于观望态度。

冬青此问,本已做好了回绝的准备,哪知姬瑶回了声“去”,大为不解:“娘子真的要去?”

姬瑶不觉有些好笑:“不是你问我去不去的吗?”

冬青犹豫了下,最终捡起木牍出去。

整个上午,姬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作画。

纷纷扰扰,好似都与她无关。

总算有些明白洛氏先祖避世的想法,不用体会人心叵测,不用担心是否因行差踏错而坠入深渊,只寄情山水,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是,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阳光透过糊纸,如纱般覆在桌案上,三足金乌盘桓在云端,绕过层层祥云振翅。

姬瑶坐于案前,整个人沐浴在洒金的光辉中。

“此等是非,你不该去!”

往日恨不得与夫人连体的洛百川,此刻神色肃穆地立于门前,宽大的衣袍下,紧紧握着一柄木牍。姬瑶的视线从他后面略过,果然看到了低着头不知所措的冬青。

“你不必看她,”洛百川压低声音,“若非你文伯拦下她,此刻府中早已卷入纷争。”

“可这纷争我们已经避不开了。”姬瑶喃喃道,“这道请柬即是试探。”

这几日,姬瑶静下心来询问了许多洛家的往事,越是了解,便越是心惊。她从前以为公子辰与洛家不过是互惠互利,若真细究,手握巨财却苦于无力自保的洛家,失了与皇族联姻的这层纽带,结局会如何?

“阿父,北山上女儿被劫并非意外,事后递状纸上府尹台,惹得满玉京流言四起,也非偶然。”

姬瑶一点点理清其间的关系,不论曾经是被动也好,故意为之也罢,公子辰不欲娶,洛清河不欲嫁的定局已然形成。

她抬头对上洛百川的视线,道:“往事已矣,无从改变,但于公主雅一事,尚有选择的余地。”

沉默声中,洛百川长叹一口气,道:“陈氏四世三公,一门出过两任皇后,乃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现任家主是御史大夫亲兄,故去的主母乃陛下王妹。当年为了安抚陈氏,陛下将公主雅嫁去代郡,如今旨意悬而未发,只召陈氏家主入京,这桩糊涂事,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如何。”

“可若是陈氏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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