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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逃(1 / 1)

第3章

她对策还未想出来,一行人已经进了林子。明珠悄悄退回队尾,找个隐蔽的树后躲起来。暗中观察着整个商队,他们应当是没发现她偷偷掉队,依旧向林子深处走。

明珠背靠着树,收收脚尖,蜷缩成小小一团。来不及想出逃命的方法,只祈求商队的人晚点发现她掉队。

可惜,事与愿违。

吵嚷声、谩骂声从林子里传出来,她听得十分清晰。商队就在二十米开外。一转身的功夫,就能折回来,发现她。

“在那!”一个人高喊起来。她,被发现了!

明珠将手掌撑在泥土上,借了一把力起身,双手死死提起、攥紧两边裙摆,慌张逃命。

“快!抓住她。”

“别让那个南昭人跑了!”似乎是商队领头人的声音。

“南昭人!?打死南昭人!”商队其他人似乎才得知她是南昭人,愤起追她。一群凶神恶煞的魔鬼,高举着火把,朝她追来,索命。

这可是涂山公主。不是什么南昭人!

明珠心知,这帮人已经红了眼。她就算说她是涂山国主都没用。只能噤声逃命。

这林子七拐八绕,她身量较小,钻起来灵活,很快甩了那帮人一小段距离。

然而,她立刻察觉到另一种异样。

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听着像是野兽,正咀嚼吞咽着什么,还伴着一种奇怪的哼鸣声。

难道说,涂山明珠出门历练第二日,就要葬身兽腹?

纵使前面是饿虎,她也不敢停下。身后那帮人愤怒的嘶吼,恶毒的咒骂,听起来比野兽还吓人。遇上野兽,也就死的难看点;被商队捉住,死之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羞辱难看的事。

她选择硬着头皮向前跑。两手不停扒开枯枝杂草,挤出一条生路。刚一拨开那堆挡路的木棍柴草,眼前出现一条小路来。路边竟然出现一匹白马,优哉游哉地啃食枯草。锃亮的白毛,在幽深黑暗的树林里像一束光,照在明珠的心头。

天无绝人之路啊!莫非是她先前祈祷“神佛保佑”,被神佛听见了?明珠无助的哭腔挟卷断断续续的笑声,听起来像疯了一样。可遇见这样的事,谁能不疯?

经历一天的惶恐和夜晚的追杀,原本以为命不保矣,却凭空出现白马前来救命。母后说的对,这胎记果然是神佛留下的标记。

她摸摸马头鬃毛,翻身上马。心中感念母后有远见,自小教她骑术。

马背上没有缰绳,明珠双手紧紧环抱白马脖子,低俯身子,贴上温热的马背。马儿温顺通人性,立刻驮着她在林间小路上不疾不徐跑起来。身后的咒骂声逐渐变小,直到完全听不见。劫后余生的小明珠,抱紧白马放声啜泣。林子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睡熟了。她低低的啜泣声,如女鬼夜哭声,给这片山林增添诡异气氛。

明珠伏在马背上,有节奏地颠簸。马儿似乎很熟悉林子里的路,即使出现岔路口,依旧朝着同一个方向跑。

明珠原来的纤纤玉手被枯枝倒刺划出百道血痕,狰狞恐怖。让人联想出她凭借一双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画面。

傍晚出城走得匆忙,没有吃什么东西。整个晚上还遭遇重重危险,被巨大的恐惧冲刷一番,光是逃命几乎消耗掉她全部体力。大雾笼罩的林子犹如冰窖,所幸遇到神马,给予她温暖。危险消退,明珠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马儿有节奏的颠簸,令她昏昏欲睡。

忽然间,远处传来丝竹之声。明珠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真。只要不是猛兽叫声,是真是幻,于她都无所谓。

明珠伏着马背,呼吸均匀,却发现颠簸的频率开始加快。耳朵渐渐清明起来,踏踏马蹄声密集起来,丝竹乐声越来越清晰。是琴声!有人夜半在深林里弹琴?

又或许,不是人。

明珠侧耳仔细听,弹的是《凤求凰》的曲子。

转眼间,一人一马赶到乐声传出的源头处——一间小茅屋。

白马跑到茅屋前,缓缓停下。与此同时,琴声戛然而止,一曲《凤求凰》恰好弹完。屋里弹琴的人应是听到外面的动静了。木门吱呀作响,缓缓旋开,屋里油灯暖黄色的光倾泻出来,映出一个人的轮廓。

明珠深吸一口气,调整神色,挺直身子端坐在马背上。

明珠眼眸里映出那人轮廓的瞬间,呼吸随之一滞。伤痕累累的手,在马背上瞎摸几下,又瞬间停住。

是个白衣小郎君。神色淡淡,仿佛世外高人,超脱凡尘外。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上前,抬手伸向明珠。是一双白净泛红,骨节分明,又不失力量感的美手。林子很安静,明珠听见胸腔内传出砰砰心跳声,空灵悠远,汇聚到脑子里,如烟花般炸开。

“姑娘,烦请下马。”男子声音温柔似水,细听又觉得充满蛊惑性。

明珠将带血痕的手,掌心朝下搭在伸来的手之上,反握借力,抽身下马。马儿自觉迈步走到屋后简陋的马厩,弯蹄卧躺。

两手遂自然分开,明珠只觉手心一股暖意被抽走。

她定了定神,问:“请问,这是何处?”

男子头也不回,领她进屋。然后款款说:“宋山。”

明珠进屋打量眼前情景——屋里有一桌一凳,桌上摆着一把瑶琴,檀木反射着如豆灯火,颇有光泽。

后面设朴素一榻,床铺整洁。明珠浅浅仰头,鼻翼噏动,隐隐闻到淡淡清香。眼尾一斜,瞥见墙上挂着不知名的干草干花。榻旁立着一个木柜,旁边分列三两瓦罐,有两个里插着鲜花,自成一派天然意趣。榻尾摆着一张木桌,木桌上堆满书籍。墙角处的出口挂着一道深蓝色幕帘,通向里屋。

男子的态度很奇怪。既没有招呼客人的热情,也没有对忽然闯入的陌生人的警惕和盘问,像是一切和他无关。

明珠此时有千万问题,在他淡然的态度面前,又不知从何问起。仔细想了一番,刚想张口说话,被男子抢先一步:“姑娘莫怕,今夜安心在此歇息便是。”

他站在窗前看着漫天星宿,悠悠说着,却又像自由自语:“快到子时了。夜里更深露重,林子里危险四伏。暂且歇在敝处,有什么话明早再问。”

明珠哑然,乖巧点头。他说的不假,今夜歇在此处,或许更安全一些。

男子忽而转过身看着她,像是想起什么。明珠抬眸对上他的眼睛,恰如古井深潭里蘸了一点墨,浓密且长的睫毛,将一双丹凤眼衬得尤为深情,甚至带一丝魅惑意味。明珠略感心慌意乱,眼前浮现出白日台上“梁山伯”的眼。两人给她的感觉,甚是相似。

男子端起油灯,进里间去。前屋里瞬间黯淡无光,此刻的黑暗让她觉得心安。明珠褪下破烂脏污的外衣,睡在整洁温暖的榻上,柔软的被子散发着安神的幽香,驱散她全身的恐惧、疲倦和狼狈。明珠抓一把被子放到鼻尖,深嗅一口,只觉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心头。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整夜无话。

次日清晨,阳关透过窗洒在榻上。男子从里间出来,看到榻上人像可怜的野猫,蜷缩着身子,不忍叫醒她。转身去屋外。

明珠不多时便醒过来,惺忪的眼刚一睁开,一阵恍惚。眼前不是她的瑶云殿,万千回忆冲上来,脑袋昏沉胀痛。她觉着这两天经历的事,比她过往十九年还要多。

眼下不是感慨人生的时候,有很多事她要问清楚 。

刚想起身,余光瞥见昨夜褪下的外衣,破烂不堪,不忍直视。心中焦虑,这幅样子如何出门。忽然瞧见榻尾整整齐齐叠着一套衣裳,乍着胆子摸过来,发现是一件女子穿的外衫。

难道这屋子还有个女主人?昨夜怎么没看到?

明珠匆匆穿好衣服,来到屋外。那男子正握着勺舀出一碗粥。明珠上前颔首行礼,道:“多谢公子收留大恩,请问恩人姓名?”

“无妨,不算大恩。”

“我叫梅隐。梅花的梅,隐居的隐。”说着,将热粥推向明珠。

明珠接下,谢过。又问:“宋山是什么地方?”

“南昭和涂山的交界山脉,不属于任何一国。”

梅隐凝望着她,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涂,涂灵灵。”说着满脸心虚,声音渐渐低下去,埋头喝粥,以慰辘辘饥肠。

她可不敢说她是涂山明珠。

“姑娘,要去何处?”

梅隐捧起一个瓷碗,吹几口气,缓缓低头,啜食米粥。

涂灵灵沉默不语,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白日下山采买,养的马又拴不住,常常丢失。姑娘,若是不急,可否在小屋待几天,闲来喂小白几把草。”梅隐说完,抬头瞥一眼灵灵的神色。

“可以。”灵灵满脸兴奋,答应下来。

“昨夜,我遇到歹人。多亏小白救我一命。”

“小白通人性,真是一匹好马。能喂养它几日,我自然开心。”灵灵脸上绽放久违的笑容。

梅隐薄唇轻抿,拉扯出僵硬浅笑。

心想:等你满山跑,开始找它的时候,就不会这样想了。

梅隐伸手接过她的空碗,自然转身去清洗。灵灵屁颠地跟在后面,问可要帮忙。却被梅隐一挥手打发,于是她走向马厩,去喂小白。

小白同她自然亲近,像是久违的朋友一样。热情得用马鼻碰她的腰,惹得灵灵咯咯笑。

玩得正在兴头上,被梅隐叫过去。

原来梅隐刚清洗完碗碟,就看见小白十分亲昵地圈围着灵灵,还用它沾满涎水的马嘴碰小姑娘的腰,心里升起无名哑火。

小姑娘的腰是随便碰的吗!就算你是一匹马,也不行!

“灵灵,过来!”温润的公子,语气带着责怪,令人不安。

灵灵急忙敛了笑,奔过去。

她心里不安,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装乖垂下头,走近梅隐。

梅隐却忽然握住她的细腕,带她进屋。

“手伤了,暂时就不要去喂马了。”梅隐又换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

他转身拿起药箱,取出精巧的小药瓶子,仔细给灵灵手上上药。

他高束长发,低头垂眸上药,几缕捣乱的发丝落在灵灵如凝霜雪的皓腕上,弄得她痒痒的。眼下情景,多了几分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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