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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1 / 1)

宁州居于京城北部偏西,两地以宁州嘉禾县为交界点,是以傅流云一干人等需要从嘉禾县正式进入宁州。赶巧的是,最后通信之人留下的线索指向嘉禾县。

次日,谢振乔装打扮成来宁州谈生意的富家公子哥,傅清卿跟在一旁装作小书童,其余人视作随从。

临近秋末冬初,冷风细细侵袭,谢振通过城门后迅速定居于县内一家客栈,着一袭玄黑色锦袍,外披大貂裘衣,俨然一副言商之人的神态。

“‘嘉禾稀茅草,狂石磨千才’,这是留下的最后线索。傅家兄弟随我沿西一路观察,其余人等分别到四处交换钱币,验证流通货币的真假。”

谢振与周围人交耳细语,再三交代后欲要携人出发。傅流云小声重复一遍‘嘉禾稀茅草,狂石磨千才’,拦下他问:“为何笃定向西走?”

“传信密语。”谢振答完也不理会傅流云后知后觉的领悟,步履不辍认准方位离开客栈。末了,临走之时谢振又对众人说:“酉时之前回来禀报情况。”顿时大家作鸟兽散,各司其务。

傅清卿跟着谢振的步伐,与傅流云齐行。她不急不徐,四处张望,忽然视线一顿,猛地伸手扒着傅流云腰间长剑摩擦,说:“流云剑呢阿兄?怎么换下……”

她将剑提出三寸弯折,后默声端详三秒,空中绒毛横飘,触锋即裂。傅清卿将剑送回鞘中,总结道:“锋刃锐,韧性足。是把好剑。”

傅流云笑道:“不久前我到军器监 ,他们给我专门制了一把。下回给你制一把。”

“不必,剑是不错,相较于流云剑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要求挺高。说到底,流云剑是我从军后父亲友人亲手打造赠与。那前辈似乎也是朝廷中人,若是有机会一定为你求来。”傅流云拍拍她的肩,饶有一番宽慰意味,“有缘自会相遇。毕竟宝剑属于我们将士的第二条命 ,一向是可遇不可求。”

傅清卿没放在心上,不予理睬顾自快步上前。沿西一路前行,越是向西人烟越是稀少,只剩下山川丘壑。谢振似乎发现了什么,在一处屈膝弯腰,捻起一捧泥土,泥土黑中带有珍珠光泽块状物 。

“老家都在这啊。”谢振揉捏手中硬块,将细软土沙搓掉,神情紧绷。“发现矿地不上报,守在原料旁制假/币 。这是有几条命担得起这罪责,敢在天子脚下顶风作案。”

傅清卿显然也发现了事态严重,沿着痕迹找到一片尚未处理的倭铅地带。她估摸着剩余矿量,斟酌道:“矿物应当还没有采尽。”

“看来他们已经转移阵地。”傅流云在周围找到堆置在一旁的坩埚以及用四根木条构成的空框,周边还有零零散散拉下的钱模和绳索等物。他将杂七杂八的物品扔在一旁,说“他们应该还在嘉禾县内。匆忙搬离,还有很多工具没拿走。”

铸造钱币用到的主要材料是铜锌合金,冶炼时,先把铜放进熔铜坩埚中熔化,然后再加入锌,待它们熔合之后,再注入模子……选材、熔炼、选砂、选砂、磨锉五步缺一不可。

且不说制币过程繁琐工程巨大,铜贵锌贱,独独是制币原料就已是难得。若是小规模制作尚能理解,但是临矿,制作分工明确,隐蔽良好……这是一场有组织有纪律的大行动。

事态发展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的多,之前派出的人或许已经全部遇难……

谢振剑眉紧蹙,思绪激烈碰撞,望着傅流云找到的工具晃神。须臾,他面不改色地继续沿着西边摸索探查。

不出所料,矿山脚出现了一座茅草屋。那茅草屋附近放了一张看起来经历诸多磨难而沧桑的桌子,桌上丢了一堆零碎破旧碗壶。

茅屋内散发着积蓄已久的、聚汗,霉,浑浊为一体的醇醇异味,傅清卿率先进入茅屋,轻轻皱眉耸了耸鼻头,将里面大致搜索一通。其中地上放满了草垛,层层堆叠,竟然到达她膝盖处。

傅清卿仍旧是耸着鼻子,只是面色更加凝重,往屋内深处走去。傅流云一踏入茅屋内便发觉小妹神情不对,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阿兄,你可有问到尸臭?”傅清卿掩鼻,越是往深处走,那味道越是强烈,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傅流云开始吸气,细嗅除却难耐的异味再也找不到其他。无奈,他持腰间长剑几步走到小妹旁。

“这里最强烈。阿兄,借剑一用。”

闻言,傅流云将剑卸下交到眼前人手中,想到尸臭,又稍微强烈地吸入一顿空气。

傅清卿握剑柄出鞘在干草堆中挑扫。直到干草四散,露出隐藏的东西,她偏头将剑归还想要蹲下详看,奈何身旁之人迟迟不接,傅清卿不由得转身看向他。

只见傅流云半佝偻状,只手紧紧捂住口鼻跑出屋外。不一会外面传来响天彻地的呕吐之声。

谢振刚从另一角搜寻完,来到傅清卿身边屈身查看被草垛包围的尸体。他耐心地将杂草分开,整理尸体衣角边缘时几不可察地僵住,随即恢复正常说:“你的兄长不说久经沙场,但至少也应该经历过生死。他都受不了跑出去呕吐。你倒是胆大,不怕吗?”

傅清卿将被遗弃的剑收鞘抱在怀中,低头看他动作,答道:“或许是阿兄从来闻的都是铁锈热血,想来这确实是第一回嗅到巨人观的味道。”

“瞧你这见怪不怪的模样,这么说来你经常闻?”谢振扫她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提出质疑。

“以往常有。”

谢振歪头:“哦?”

傅清卿闷笑一声,夹带嘲讽说::“谢少卿怕是忘了,路有冻死骨 。”

谢振不再搭话,专心清扫尸体上的脏污。单看面相是具男尸,躯体已经开始膨胀,面部变形,有巨人观初步之成。从颈部表皮剥脱以及青紫的颜色可以判断此人死于暴力窒息。

在一片岑寂中,傅清卿正打算弯身凑近以便观察,兀然听到谢振的话,怔在原地。“他叫聂大安,是我近年来提拔的下属。他家中人盼他平平安安,取名大安,家中种田为生,生计也还过得去。”

“大安读书勤奋,科考成绩不错。大安也的确天赋异禀,在大理寺成了我的左膀右臂。但是他的父母坚决不同意自己的孩子来大理寺谋差事。后来,我在大安父母面前信誓旦旦,保证即便我出事都不会让他有半分差错……大安父母的态度才松缓一点。”

谢振不停地捋顺地上躯体脏乱的发辫,又拿出帕子轻柔地,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擦拭地上安详的面容。他喉咙里压着悲泣,哑声说:“可是,我现在,连带回他的尸体都做不到。”

看,苍天尽会玩笑捉弄人,越是求什么便不得什么。

大安缘何不得安?

命运半点不由人,求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

傅清卿垂下眼眸,缄默数秒后轻声说:“尘归尘土归土,逝者安息。”

谢振不予理睬,执着于打理尸体的衣冠,但总不得法。尸体由于发胀鼓撑起衣物,虽然衣物褶皱被消,一眼望去总归是不端庄的模样。

可是聂大安生前从来不会不端庄。

他永远都记得,聂大安入大理寺第一天板正得礼的样子,向他揖礼:“小生聂大安,问谢大人安。”

傅清卿见状,默然将剑送到他眼前。

如今尸体浮胀不显,尚能破巨人观,只是需要割百会穴,冠状切割下颌角经耳后到头顶,不停按压尸体胸腹腔排浊气。

不过此法有损尸身,终是不妥。

谢振盯着横在眼前的长剑,垂落在一旁的手慢慢收紧,用力握成了拳。良久,他松开手,指尖轻抖抬手取剑。湿意上涌,他憋着想要收回,奈何酸潮汇聚成浪在眨眼间翻涌而落,滚动坠至剑锋,炸出惊心动魄飞散的泪花,含着悔,含着恨,磅礴悲戚也随之漫裂。

可是,可是我别无他法了……

“若有失态之处,还请多担待。”说罢傅清卿行一揖礼退出屋外。

不远处,傅流云撑在树旁,因腹中无物,干呕不止,一只手攥着水壶。傅清卿缓缓而行,在他面前止住脚步。“那人是谢少卿的兄弟。”

傅流云立刻停止呕吐,最后猛灌一口水润喉。虽然他没有见着那人的模样,但也估摸出眼下的情况,他对着茅屋的方向握拳敬礼:“失礼失礼。”

“那剑,为他殉了吧。下辈子佑他安。”傅清卿倚树仰头,看那青天万里无云,一览碧空。“阿兄,流云剑可带了?”

“嗯。那剑本就是我测试军器监制兵器水平的。留在外边也无碍。”傅流云晃晃水壶,已经不剩了。

傅清卿即刻攒眉,“这如何能测?”

军器监交到傅流云手中的剑必定是精品,总之不可能差。大家心知肚明,任何部门官员接受监督时显露的能力都绝对超水平,当真就是傅流云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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