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怕王小明冲动之下真的拎个棍子冲上来自寻死路，刚才还像破旧风箱似的大口喘着粗气的叶迟红又缓过来了，她做了几次深呼吸，依依不舍地扔下她心爱的红柳神剑，改用两只手同时握着甩棍，应该是针对自己现在的体力状况，对作战方式做了一些改动。
“没问题。”她对她身后的王小明说，“咱俩的分工还是不变，我负责在前面对付敌人，你在后方赶紧给我想办法办了这个破系统。”
虽然有些伤自尊，但危机总算是暂时解除了，而且王小明不得不承认，叶迟红在这方面有充分的看不上她的理由，叶迟红急着把他轰回来在电脑前发光发热的态度已经不能说是鄙视，更像是他小时候还没灶台高却非要进厨房帮忙的时候，奶奶像赶小鸡似的把他赶出来。
终于坚持过了四十分钟之后，叶迟红已经管不了任何事情，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如释重负地问王小明：“我应该被加强了才对啊，怎么我感觉还削弱了，我在现实中的体能都不至于这么吃力。”
“你确实被增强了，但是系统还做了别的手脚。”王小明放下他的笔记本电脑，“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等到了车上之后，王小明才说出自己的发现。
“根据我刚才找到的被修改参数，我怀疑系统给你安排了个白血病。”发动汽车之前，王小明拉过叶迟红的手臂，慢慢卷起袖子，指给她看手臂上的淤青，“乏力就是症状之一。你刚才还能坚持那么久，已经是体能加强之后的成果了。”
叶迟红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淤青，确实有些骇人，和平常在受到撞击部位才出现的块状淤青不同，这些淤青呈鱼鳞状分布在她的手臂内侧。
她伸出手尝试着去按了按，也没有普通的淤青被按压时会出现的酸痛感，反而更偏向是麻木。
对于这个首次出现在自己身体上的奇怪病变，叶迟红并未感受到太多的恐惧，倒不是因为她是多么地具有大无畏精神——因为这儿是虚拟世界，而且再坏还能坏过被大卡车撞成植物人吗，她已经看开了。
当恐惧不占主导的时候，好奇心就会浮上来。
“白血病不是应该流鼻血吗？”叶迟红真诚地发出疑问，虽然她知道王小明在医疗方面不算是什么权威业内人士，但他好歹是王小明，在绝大多数领域都比他懂得多，而且还搞了个治病用的脑机系统，说不准能算半个专家，“我小时候和我妈一起看的电视剧里是那么演的。”
“令堂看的是《蓝色生死恋》吧，她看的要是《血疑》你就知道这也是白血病征兆了。”
“那么老的电视剧你也看过？”
“和我妈一起看的。”
“哦。”叶迟红一脸恍然大悟，像是破解了什么重大谜团，“那看来不愧是你的逆子系统，看的电视剧随你家的，不随我家的，搞的症状也都是你家看的电视剧里的。”
王小明真的很后悔没有沿用他的NPC司机皇甫金龙，那这会儿他就不用一直等到红灯才终于抽出空来看着叶迟红。
“嗯？”叶迟红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王小明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啊。”
叶迟红对此嗤之以鼻，她把袖子拉下来，不再去管那些淤青，掰着手指头和王小明一一历数：“你看哈，我先是去买我心爱鸡排的路上，为了救一个孩子被大卡车撞飞了，一瞬间以为自己快死了，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虽然没死但变成了植物人，紧接着就被系统丢去体验残疾人生活，连这个我都没慌，没过多久就把电动轮椅开得呼呼的，好不容易快适应了，又被系统提溜到修仙世界，修就修吧，我还修不了，还被活活吓晕过几次，这都不够丢人的，终于把这个世界的事儿都搞定了，就是现在，嗯……嗯，现在，你告诉我系统可能给我安排了一个绝症，那我只能说我确实是一点儿都不着急，这点小动静我急什么，况且我又不是真得了。”
她说完这些的时候红灯早就结束了，王小明不得不看向前方专心驾驶，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叶迟红主动问他：“你想说什么？”
“我想表达我对你的关切，但我发现我好像被你说服了。”王小明无奈地承认，“但我们还是要去医院看看，至少检查一下，确认身体情况。”
“这就对了嘛。”叶迟红打了个哈欠，靠在车窗上，“本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是你要保住你的小命，我俩才能顺顺利利地去下一个世界——我都准备在下一个世界也身患各种绝症了，到时候你也别大惊小怪的。”
在虚拟世界看病的一大好处是，无论医院里看上去有多少病人，都没有人真正地在你前面排队。一路畅通地抽了血，在VIP病房等结果的时候叶迟红无不惆怅地说：“车上那些速冻的东西该化了……以前看电影，主角经常把刚买来的东西随手一扔就和人打架去了，当时看着特心疼，没想到现在轮到我自己了。”
唯一的安慰是，VIP病房有一张特别柔软的大床，叶迟红脱了毛衣和外套，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拉过被子时她问王小明：“我在现实中有没有这个待遇啊？”
王小明笑了起来：“当然有。”
“那就好。”叶迟红放松地闭上眼睛，“我歇一会儿，你别说话。”
王小明说，好。
他当然不忍心发出任何声音打扰她的安眠，就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叶迟红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从平躺变成了面对着王小明，她闭着眼睛说：“哎，王小明，我跟你说，我上学那会儿，我妈有一次给我收拾书包，把璐璐借给我的霸道总裁文都翻出来了，她连夜研读之后，第二天白天跟我说，孩子，不是妈妈思想传统，总裁固然很好，但妈妈更希望你找个有编制的男朋友！你猜我怎么说？”
她的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在空中乱捞了几下，王小明接住她的手，慢慢放回被子里，替她重新盖好，然后轻声按照她的意思重复：“你怎么说的？”
“我说，妈，你想太多了，你放心，很大概率是总裁和有编制的我都找不到，跟你一样，找我爸这样比较有幽默感的。王小明，你都搞机密项目了，你有编制没有？”
王小明说，有。
“到头来是我超水平发挥了，你看，你一个人就兼具了总裁，有编制，比较有幽默感这三个要素。”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然后又翻了个身，转向另一边。
王小明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她两下，然后仍旧沉默地坐在床边。
没过几秒钟，叶迟红又说：“王小明，你都研发苏生系统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了，又有钱，怎么不把自己的近视眼做了？”
“我度数不高，而且戴习惯了。”
“噢，你还有这么奇怪一习惯呢？”
病房重新归于安静，直到叶迟红又一次裹着被子翻身：“我忽然想起来个事儿……”
“你歇一会儿吧！别说话了！”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你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才和你说话的！”
“那你闭着眼睛躺一会儿，算我求你了我的姑奶奶。”
吃软不吃硬的叶迟红同学终于乖乖就范，想到什么夜聊话题也忍着不说，闭着眼睛在柔软的被窝里待了一会儿，可能是乳胶床垫太舒服，也可能是室内温度太舒适，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叶迟红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之后，她被一阵急促的滴滴响声吵醒了。
叶迟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撑起身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觅，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被王小明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的手表在响。
王小明也趴在她的床沿边上睡着了，叶迟红一手拿起手表，一手去揉揉他的脑袋：“小明？王小明？我说你定凌晨三点的闹钟干什么？！”
被她晃醒的王小明抬起头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抱歉地说：“这不是闹钟……”
“那这是什么？”
“这是个报警器，我设置了只要有新的敌人靠近，我的手表就会报警。”
叶迟红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她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拍拍自己的脑门，在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她确定，不是自己失忆了，是王小明之前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个规则。
“之前你不是说袭击是固定时间段出现的吗？”
“我设计的时候，为了增加趣味性，加入了一些随机量……现在就是随机出现的这个部分出现了。”
“四十分钟是怕我打得不过瘾，敌人随机出现是增加趣味性，合着最后都是为了我好是吧。我外套呢！”
心虚的王小明双手奉上她的毛衣和黄色冲锋衣：“在这里，您请。”
穿好衣服的叶迟红叹息 ：“可惜这次没有趁手的家伙了……”
“那个行吗？”王小明指向墙角的移动输液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