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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热(1 / 1)

“白纸?”一众B级愣住了。

比语言更快的,是他们已经展现在脸上的轻视。

没有卡牌的卡牌师,就跟没了轮椅的瘸子一样。

有卡牌时是S级,没卡牌就啥都不是了。

围着苏执象的人群散开,不再梦想受她庇护。

察觉到众人的轻视,苏执象撇撇嘴转身离开。

联邦虽然对矿区的污染没有头绪,但也并不是毫无作为。除了最大最明显的一处矿洞,其它稍小的入口都封死了,大概是防止采矿人员误入遇难。

单独找一个矿洞开采的计划落空。苏执象只能回到原先的洞口。

老胡带领A级们早就从这个口下去了,深度较浅的地方已经被挖了个干净,想来还是僧多粥少。

苏执象叹口气,打开矿工帽的射灯,将鹤嘴锄扛在肩上。

也真是奇了,科技异能样样发达的星际,这矿山内却还是用如此原始的开采方式。

一路走来,矿洞内放眼望去都是坑,地上连碎金都捡不到几块。那些A级工作热情很高,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约莫半里路过去,苏执象见到前面几个扎堆的狱友。

那三个A级背篓中的金块品质又大又好,想来也是占据先机才能挖到这些。

见到苏执象走近,以阿肆为首的几个人摆出戒备的架势。

大概是发现矿洞中的金子不太够分,几人不愿她加入队伍分成果,反而开始提防她。

苏执象主动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怎么没看到老胡?”

几个人还是满眼戒备,阿肆勉强接话,侧身露出身后分叉的路段。他是A级预知类异能,所以成了这三人当中领头的。

“老胡他们往左边去了。我们留在这看金子。”

苏执象:“你用能力算的?”

阿肆迟疑片刻,到底不想得罪这个不知深浅的S级,不情愿的说:“是,我算出来左边路好走,右边路危险。但老胡他们两个已经去左边了,小苏姐,您S级,有本事,去右边应该也没事,能不能……别跟我们抢了?”

另外两人也附和道:“是啊,我们五个人采一个洞本来就不太够分,你单独采另一个吧。”

“……行吧。”苏执象懒得纠缠了。

话音未落,幽深黑暗的矿洞内突然刮过一阵阴风。别人都拢紧囚服打了个哆嗦。

苏执象没觉得冷。相反的是,她感觉囚服内侧口袋贴着腰线,传来难耐的灼热。

在那个声音响起之前,脑海中只来得及划过两个字:

——坏了。

“弱就是弱,怎么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洞穴中央响起。

这不是一种单一的声线,而是无数絮语的混合。

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朝气蓬勃的、悲苦伛偻的……

听见此话的A级都陷入短暂的失神,好像一切都远去了,只有这声音穿过他们的头皮,从大脑中垂直向下,勾住了心脏。

瞬息之间,他们的影子活了过来,拉着他们坠入其中。

随着苏执象一声怒呵划破黑暗,半截入土的阿肆一行终于从幻觉中挣脱,惊叫着爬出来,大块的金子从翻倒的框中滚到地上。

确定众人的影子已经恢复正常后,苏执象带着怒意朝右边矿洞大步流星走去。

“小苏姐——”阿肆下意识想出手挽留。但伸出手的瞬间,他突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留苏执象了。

看着散落在地的金块,那一丝迷蒙的善念很快就烟消云散。他踹一脚瘫坐在地的同伴:“快捡起来!异能没用也就罢了,连个筐都背不好?”

---

矿洞愈发幽暗,随着深入,石壁开始出现丑陋诡异的菌类。

苏执象却是足下生风,越走越快。

确定没人跟上来后,她掀起囚服下摆,从缝的歪歪扭扭的内袋里掏出一张画卷。

高级卡牌师的卡牌不拘泥于形式。苏执象的卡牌就是古典的水墨画卷,画幅极大,用的是宣纸,软趴趴的,和传统意义上的卡牌风马牛不相及。

她将画卷丢在地上,抽走绳结展开,抚平。

卷曲的宣纸徐徐展开,露出画幅中一个双目微阖的人物。

画幅很大,画中男人大小和真人一致。

那人双手交叉在胸前,如画的眉眼闭着,勾起的唇角带着几分诡谲。线描勾勒的他看起来像是陷入轻柔的浅眠,随时都会受扰醒来一样。

苏执象跪在画卷上,伸手抚摸宣纸细腻的纹路。

光而不滑,洁白稠密,文理分明。

纸和封印都没有问题。

“那为什么……”话音未落,苏执象瞳孔一缩。

不为别的,只因画中男人睁开眼睛,嘴角浅笑依旧。

“找我?”

无数生灵交叠的语音响起,在洞中回荡着。

这声音,和他俊秀的青年外表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听得人脑仁一紧。

苏执象跪在画上,垂眸看着画中人,心如死灰:“你不该醒的。”

入狱之前,她动用禁术,自损八百才把这祸害彻底封进画中。本以为至少能镇压双百年头,谁知道短短数十年,“它”就在封印中找回了自我。

“醒了就是醒了,有什么该不该的。”

画中,弥殃随意地站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自己的高马尾。

“为什么要对刚刚那些人出手?”

苏执象在画卷上一拍,隔着空间打掉了男人的小动作。

弥殃一脸无辜:“我没下死手。”

鸡同鸭讲。

苏执象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和这祸害说多少纲常伦理、道德法律都是无用的。正常的说话没有作用,能让它规矩的只有力量和痛苦。

吐出郁气,苏执象恢复惯有的四平八稳。

她伸出手指,从画中弥殃宽阔的胸口划过,徐徐开口:“虽然能动了,但滋味不好受吧?”

男人燃烧的瞳孔眯起来,手轻轻按在她拂过的位置,却因为空间不同无法与之触碰。

苏执象:“每动一下,都是蚀骨之痛,是不是?”

她俯下身,贴近弥殃耳边:“能动也没什么了不起。你现在只是我的卡牌,没御主允许,连显形都做不到。想少吃点痛,就别做刚才那种事。”

起身再看,画中弥殃不知何时撤远了些,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看反应大概是听见了。

至于他照不照做,那也是没法控制的事。

苏执象把画卷重新卷起放进内袋里。

先前在那些B级面前自称没有卡牌还真是骗他们的。

她有一张卡。

迫不得已之下,她用禁术将那张卡与自己绑定。

只要自己不死,它就会以各种形式回到自己身边,死灰复燃、生生不息。

封存卡牌之中的不是人,也不是物。

“它”本身并无形体、没有年龄,只有孩童般清澈的恶意。

“它”有很多名字:满患、余祸、广厄、弥殃……

每个地区给它的名字或是代号都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是定义。

“它”是天灾。

半个世纪前肆虐星际,险些拔掉象征联邦的世界树的存在。

只不过现在,天灾的化身被苏执象封印在侧,作为这个没有卡牌的卡牌师手中,一张不能用的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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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苏执象拨开碎土,一袅黑烟顺着土层松动溜出。

土层之下,是巨大金块的一角。

“这么老大,多少能顶个十年吧。”

她伸手拔了两下金块。

纹丝不动。

略一思索,苏执象拿出一块空白画卷往大金块上贴去。再揭开时,金块已然消失,而画卷中赫然是一个水墨线条勾勒的圆润金块,其上还点缀着新鲜的泥土。

翻手为云覆手雨。

世间万物皆是池中之物。

这就是苏执象的异能。

扔了箩筐,她如法炮制,越走越深,画卷上金块也越来越多,几乎到了堆积如山的地步。

只用一个镐子,苏执象就抵达洞穴尽头。

她也没有见识到阿肆感知到的“危险”。

要么是异能出了差错。要么就是危险还未展现。

苏执象迅速清空周围金矿,朝洞中最后一处突起走去。

手起镐落,外层碎石和黏土应声落下。

“咳!咳咳咳!”

那层矿物质甫一剥落,就从中飞出大量黑气和蝙蝠。浓烈的腐败味充斥苏执象口鼻,熏得她眼泪都冒出来。

——里面是一块黑色的结晶。想来那浓郁的黑气就是结晶碰到空气后挥发出的物质。

苏执象伸手摘下,收进画里。

虽然不如金块好看,但这矿石藏得如此深,肯定有它的珍贵之处。联邦轻易不会给她减刑的机会,眼下一切都是抵罪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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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执象满载而归,走回洞口的分岔处。

阿肆和另外两个A级已经不见了,地上的金子倒是安安稳稳放在筐里,也许是进洞帮老胡他们开采了。

苏执象想到他们草木皆兵,唯恐自己抢资源的样子,就打消了助人为乐的心思。扛着鹤嘴锄走出矿洞。

洞外天已经黑了。

几个B级围成圈在外面烤火,衣衫整洁,想来是没遇到什么危险。

见到苏执象空手出来,一群人看她连个筐都没有,毫不掩饰眼中嘲讽。

苏执象不理会这些墙头草,找到一片土渣较少的地盘,将一片空白画卷抻长铺在地上。

体力活动累人,该睡了。

也不知道这矿山在哪片星域,夜空没有云层,干净得很,星星全都亮的逼人。

苏执象头枕在身后睡去。

但因为弥殃已经醒来的缘故,即便成寐,后腰那难以忽视的灼热还是如影随形,叫人无法安睡。

梦境中,没有时间和因果的空间里,弥殃席地而坐,一手撑头,饶有兴趣地看向自己。

“你变弱了。”他用那种扰人心绪的声音说道。

“……”苏执象揉捏眉心。

卡牌师可以和卡牌交流,梦境是最为稳定且简单的媒介。弥殃作为自己的卡牌,苏醒之后自然可以与她交流。

被扰清梦,苏执象除了掐掉这视屏通话之外别无他想。

天灾会蛊惑人心,和他交流没有好事。

弥殃还是直勾勾看着:“还没察觉到?”

——有尖叫和喊杀声冲破屏障而来。

苏执象睁开眼睛,适才苏醒的身体爆发出巨大韧劲,单手撑地侧踹击退了手拿斧子当头劈来的人。

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还试图和自己搞好关系的皮老板。

苏执象支起身,白色画卷在空中如花般翻折,变成一只鹞子。

一击未中,提着斧头的皮老板身形及其不自然地在原处停下,然后机械僵硬地扭动脖子,带动全身转向苏执象。

他凸起的眼珠里留下两行石油般浓稠的黑色眼泪。

随着泪流,两颗浑浊的眼球先是挂在眼眶内滚动,随后被冲刷着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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