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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廖鱼年被封了七品春官正一职,只需每日注释吉日宜忌,算是个闲云野鹤的差事。

“永乐九年,三月十五,春日落雪,忌婚嫁,宜大赦天下。”

廖鱼年的父亲廖均卿暗暗收回她誊写的废纸,握成一团。

“闺女,唐家那孩子的事你就别想了,他唐家世代清流,朝中也没有倚仗,恐怕这辈子都翻不过身来了。再说你嫁的那位小官爷杀伐决断,又与皇亲国戚盘根错节,光一把绣春刀就让人不寒而栗,天命如此,还是别再异想天开了。”

廖鱼年握着毛笔,泪水打湿了案桌。

“父亲,我好难受,唐哥哥是为了我才......”

廖均卿连忙喝止住她,皱着眉说:“住口!谁也没逼他这么做,要是想保咱们廖家一生清净,就赶紧把唐觉斋的事情全部忘掉,你夫君不是什么贤良君子,如今全凭着他喜欢你,哪天把他逼急了,必然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说完,廖父便恨铁不成钢地甩袖走了。

漫阳默默为廖鱼年擦着泪,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就这么看着鹬蚌相争,身为渔翁的他也没得一丁点的利,什么都做不了,还忍不住跟着她难受。

“姑娘,别哭了,不如咱们去天牢瞧瞧唐公子吧。”

廖鱼年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同样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漫阳,更加感怀。

漫阳是廖父为廖鱼年买的剑童,这孩子自小浪荡不羁,根本不把廖鱼年当女娃看待,也不把自己当下人看。

练武时,经常把廖鱼年揍得鼻青脸肿。

每每唐觉斋跟着唐父来廖府拜访,廖鱼年就找唐觉斋去告状,然后唐觉斋就会狠狠揍漫阳一顿,替她报仇。

漫阳经常翻墙头给廖鱼年买花街上的糕点,长此以往地把墙头都扒塌了。

廖父出事的那些年,家里下人的月俸根本交不上,可漫阳还是跟在廖鱼年左右不离不弃。

廖鱼年随口一说的话,他便牢牢记在心头,没有钱买糕点,就去偷。

因此挨了不少打,回来就骗廖鱼年说是翻墙摔的。

他还故意把伤口搞得更加夸张,看到廖鱼年为自己落泪的那一刹,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在他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桀骜大小姐。

他看着廖鱼年在自己的剑下一次次地爬起来,他不愿看着她倒下,也相信她永远不会倒下。

廖鱼年两眼无神地看着漫阳,问:“天牢那种地方难道是我们想进就能进的?”

漫阳一脸阴笑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天牢通行令牌。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

廖鱼年噗嗤一笑,问:“你从李星瀛那偷来的?”

漫阳点头。

二人鬼鬼祟祟来到天牢。

只见门口的锦衣卫正抱着胳膊发呆,他胸前别了朵白花,看来前几日被唐觉斋杀掉的那几个人中,也有这位锦衣卫的亲朋。

他警醒地拦住二人:“钦天监的女官来这干嘛?”

光是站在牢狱门口就能闻到里面的冲天腥味。

廖鱼年轻咳一声。

“看,看风水。”

漫阳强忍着心虚,一手叉腰,一手亮出天牢通行令牌。

那锦衣卫竟然拔出了刀,对着漫阳的鼻尖,冷笑着问:“这令牌已经更版了,还看风水?二位,怕是图谋不轨吧?”

廖鱼年见事情败露,又给他塞了一袋碎金子。

没想到这锦衣卫非但不领情,还直接用绣春刀把锦囊给打掉了。

漫阳横眉吼道:“放肆!”

那锦衣卫笑得像个无赖。

“放肆?是谁放肆?下官只是秉公办事。”

这下激怒了廖鱼年,她一脚把锦衣卫踹倒在了地上,刚要起来,漫阳上去又把他按住补了两拳。

“皇宫大内,也敢衅事?”

李星瀛带着七八个官兵从后面缓缓走了过来。

他丢给廖鱼年一块新令牌,语气却冰冷至极:“我的傻夫人,你拿错令牌了。”

那锦衣卫见状赶紧爬起来给李星瀛行礼,捂着脸上的淤青说:“李大人,小的刚刚只是秉公处置。”

“本官知道。”

李星瀛给廖鱼年解过围后,又安抚了一番看门的锦衣卫,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廖鱼年。

“夫人,别在里面多待,里面寒气重。”

廖鱼年夺过李星瀛手里的令牌,气冲冲地进去了。

李星瀛拦住漫阳:“你,留下。”

天牢里,都是死老鼠七零八碎腐烂的肉块。

廖鱼年捏着鼻子,一间一间地搜寻着唐觉斋的踪迹。

转角看到狱长养的白毛细犬,正在喀嘣喀嘣地啃食一具尸体。

那尸体和唐觉斋一样没了右腿。

廖鱼年凑近一看,尸体的脸部已经腐烂生霉,已然看不清相貌。

廖鱼年捂着嘴,干呕着从牢里跑出来。

惊魂未定之余,她实在难以接受。

“唐哥哥……他死了?”

李星瀛把廖鱼年拉进怀里,说:“天牢里死个人,比地上死个蚂蚁都常见,夫人别太伤心了。”

廖鱼年浑身发麻,连拳头都握不紧。

李星瀛拍拍手,吩咐道:“来人,送夫人回府。”

廖鱼年说:“我要回钦天监。”

李星瀛强硬道:“回府!”

廖鱼年被扶进马车,李星瀛把头浅浅探进帘子。

“今天你的差事早就已经做完了,没必要再回去坐那个冷板凳了。”

廖鱼年不可置信地问:“你还派人监视我?”

马车夫扬起鞭子,清了清嗓。

廖鱼年忽然又察觉出不对劲,她慌张地问:“漫阳呢?”

李星瀛后退了两步,站在原地扭着脖子上的筋骨,什么也没说,冷冷地目送着廖鱼年离开。

一行人回到李府,漫阳被捆成了下锅粽子丢进了马棚。

“李星瀛,士可杀,不可辱,你不如一刀杀了我。”

李星瀛拍着一匹黑马的脑袋,笑着说:“本官为什么要杀你?你护着我夫人,还算立了功呢。”

漫阳冷哼一声。

“你跟着她长大,想必一定知道她喜欢吃什么,酸甜苦辣咸,以及每月的月信日子,还有她衣服的尺寸……”

李星瀛放低了声调,一脸认真地看着漫阳。

随后一位宦官拿着笔墨纸砚,另一位宦官搬着矮桌,示意漫阳可以随时可以开口。

“……”

漫阳沉默了片刻后,漫不经心地罗列起来。

“姑娘不喜欢吃甜的点心,更喜欢响铃卷那样的炸糕……”

漫阳每陈述一项,李星瀛就像学功课一般再重复一遍,很是用心。

越往后说的越多,头昏脑涨的李星瀛还偷懒去上了个茅厕。

宦官记录出满满三张,递给李星瀛,把他看得后背直冒汗。

谁知李星瀛竟突然暴跳如雷,拎起漫阳的领口,指着纸上最后一排字,怒问:“她肚兜的尺寸你都知道?”

漫阳继续挑衅道:“鱼姑娘大腿内侧还有个红色胎记,小时候想找办法驱除,却涂错了药,所以每到夏天就会发痒起疹子。”

李星瀛拔出剑,搭在漫阳的肩膀上,两眼狠厉。

“还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看来也是祸患一个,不行,得阉了你。”

漫阳对着李星瀛破口大骂,想激怒他:“直接杀了我吧!杀了我!不动手你就不是你娘生的,我看不起你,看不起!”

身旁的宦官扑上来给了漫阳一个巴掌,翘起兰花指戳着他的太阳穴。

“你一个家府里带出来的小侍卫,胆敢这般跟镇抚司大人说话?真没素质。”

李星瀛醋意丛生,“看来,你家大小姐很惯你啊。”

突然,一个小厮从马棚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李大人,夫人说她有喜了,让您赶紧过去,商讨孩子能不能要。”

李星瀛高兴地原地蹦跶了两下,把剑摔出两三米远,搂着那报信小厮的肩往外走去。

“要要要!赶快起轿,去看夫人!”

漫阳惊魂未定,只干巴巴地骂了声:“草!”

屋里头站了个太医,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也对答如流。

“夫人的胎象不稳,是因为年龄尚小,再加上身体里的寒气太重,小时候练武伤到过筋骨,所以要多加看护,才能保全胎儿。”

廖鱼年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故意说:“我还不打算生孩子,要不,这胎还是打了吧。”

李星瀛小心翼翼地抱住廖鱼年,脸上洋溢着幸福,他摇着头说:“夫人说什么胡话,我们有了孩子,就能变成一对货真价实的夫妻了。”

廖鱼年假惺惺地说:“夫君又在说什么胡话?你我已经拜过高堂与天地,本就是鸳鸯一对。”

李星瀛还以为廖鱼年对自己态度的突然转变是因为有了孩子,再加上唐觉斋已死,以后廖鱼年的身心就独属于他自己了。

……

去年的晚冬酷寒无比,冻死了很多人,连豪门世家的一些奴婢也没熬得过去。

倒春寒如下山猛虎,眼下暴雪不断。

鲍管事特地奉李星瀛之命来到奴隶市场,准备给廖鱼年挑一个靠谱的暖床丫鬟带回去。

逛了一圈,也没瞅上一个堪用的。

缩在笼子一角的梅子雀是个小美人胚子,脸还圆乎乎的,她怕被老鸨买去青楼当伎子,就故意装疯卖傻,脱了大袄,用手扇着扇子喊道:“好热啊,好热啊!”

“就你了。”

鲍嬷嬷两眼放光,感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鲍嬷嬷立刻丢给人牙子一块元宝,拽着她就上了马车。

洗澡,更衣后。

鲍管事:“晚膳不能吃黄豆,红薯,竹笋,否则屁多还臭,把夫人的被褥都给熏蔫了。”

梅子雀肚子饿得咕咕叫,两眼望着残烛,躺在床上回想着鲍管事的吩咐。

梅子雀原是唐家的高等丫鬟,从流放队伍里被抓走卖到了奴隶市场。

她晚膳什么都没敢吃,眼下只心惊胆颤地等待着廖鱼年和李星瀛的到来。

“滋啦——”

门被推开,灌入一股冷风。

梅子雀裹紧被子,跃跃欲试地预备着如何接下李星瀛的话茬,再谄媚三连。

心想,扶摇直上不敢说,但总能保得住这一条小命。

李星瀛为廖鱼年端着一盆洗脚水,梅子雀还在纳闷,这威风凛凛的镇抚司竟然愿意做这些粗使丫鬟的活计。

廖鱼年披着厚厚的胡貂披风,从容地跟着李星瀛走进屋子。

媲美山瀑的长发,墨色寝衣,虎背蜂腰螳螂腿,再加上一副殷勤的笑容。

梅子雀看呆了。

李星瀛重重地撂下木桶,喝道:“看什么?还不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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