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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1 / 1)

廖鱼年蹲在石井旁边,拿木瓢往鱼缸里灌着凉水,鱼缸里装着一个很肥的青头蟹,却被锦衣卫横空出现的锦靴一脚踢碎了。

“李星瀛?”

“夫人,几天没盯着你,怎么还惹上祸了?”

廖鱼年一头雾水,养只螃蟹能惹什么祸?

李星瀛把抓起那青头蟹,转头给扔井里了。

廖鱼年: “???”

“撤吧。”

李星瀛带着手下,又去别处巡视。

薛藻寺那边就没这么好过关了,她被镇抚司的一堆人追鸡撵狗似的一路押到了公主府。

四公主朱笑萼向来乖戾,幼时还颇爱以折磨戴罪下人为乐,得罪她的人与飞禽走兽都没有好下场。

朱笑萼让薛藻寺站在一旁自扇了八十巴掌,只是数过了八十还无人喊停,一直打到了天黑。

如此还不肯罢休。

四公主又让她赤脚站在蛇缸里关了整整一夜,站不能站,坐不能坐,每一秒都在殚心竭虑,鼻子上还被咬了一口,好在不是毒蛇。

第二天中午,状态非常糟糕的薛藻寺被丢出了公主府。

薛藻寺饥肠辘辘,精神萎靡,却还担心今天会不会轮到廖鱼年遭殃,于是便急着打算去钦天监找她。

朱笑萼心里舒畅了,该给镇抚司的金银也给了,又鸣锣喝道地赏了李星瀛一箱珠玉和一对玛瑙做的石榴铃铛镯子,那臻品可是徐皇后在世时所赐,朱笑萼已经戴了数年。

李星瀛却转手将那石榴铃铛镯子送给了廖鱼年,他只知这物件源自皇家,颇为贵重,固然是上品的赠礼,却不想会给廖鱼年惹来杀身之祸。

李星瀛害怕廖鱼年又到处惹祸,于是跟堂姐崔贵妃交代了许多,崔贵妃慈眉善目得紧,廖鱼年来去自由,把她那长春宫当成膳厅一样三天两头地走动。

在后宫有崔娘娘的看照,另一边又有镇抚司司长的庇护,除非是冲撞了皇帝,别的,就算是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滔天勾当,也不必战战惶惶。

晌午,崔贵妃传人去钦天监喊廖鱼年来给自己解梦。

宫娥为廖鱼年献上一盏新茶,离九步之遥就已能嗅见醇香,入口,更像是矮山上的遍野青花被天火焚烧,一时间土香茶香都有了,甘中带苦,如身临鱼潭沐日,堪称云霄上品也。

“娘娘,您前些日子赏下官的茶袋已经见底了,实在想念其中的味道,红着脸想向您再讨些。”

崔贵妃笑着说:“本宫遵从道法修行数年,宫里头的珠宝凤钗寥寥无几,就是囤的茶跟木头颇多,有道是多识草木少识人,春官大人钟爱本宫这一味朽茶,应是同道中人,缘分使然。”

廖鱼年抱着手里的茶盏,喜得连谢恩都浑然忘了:“别的茶喝了醒神难眠,娘娘宫里的茶反而招人入枕梦乡,闭眸便是瑶池阆苑,桃溪渔隐之境,一日不尝,如渴三秋!”

崔贵妃:“廖大人的小嘴竟然这么甜,可李星瀛那小子从前老是给本宫抱怨,说廖大人一副直肠铁嘴,像是鸭子煮了七十二滚,嘴硬的很。本宫倒觉得廖大人十分灵气可爱,本宫甚是喜欢。”

俩人弯弯绕绕又聊了许多,廖鱼年见崔贵妃娘娘打了几个呵欠,便很识趣地踏着传午膳的铜钟独自回了钦天监。

廖鱼年在长春宫里喝饱了茶,也没了胃口吃油盐酱肉,她从抽屉里拉出一盒软桃糖,含了两粒在舌下,接着开始躺在窗下的竹椅上打盹儿。

她刚闭上眼,回想刚刚抽屉里的画面,后知后觉,李星瀛送她的石榴铃铛红玉镯子上面包着的绒纸好像被糖盒压烂了个窟窿。

廖鱼年睁开眼,把它从抽屉里拿出来呈在桌面上,想再寻张崭新的绒纸来裹住。

廖鱼年侧耳瞥见门外鬼鬼祟祟的人影来回踱步,问:“门外何人?”

翟山坡胁肩谄笑着上前,作揖后朝廖鱼年献上一樽插着株新鲜梨枝的金铜盏子:“下官拜见春官大人,往日见大人桌前还放着枯枝不吉利,便折了枝新的来奉给大人,大人您仔细瞧,这花苞子是昨天夜里新绽的呢!”

廖鱼年不计前嫌,点着头接过东西,寻来一个新话茬问道:“你那可有干净的绒布?”

翟山坡鞠着身子点头,又瞧见桌子上那一对石榴铃铛镯子两眼放光,惊道:“这不是徐皇后的遗物吗?”

廖鱼年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翟山坡答:“下官九年前初次入京科考,皇后娘娘秉承皇恩亲自来贡院前头的黄柳斋下发粥慰藉一些无亲无靠的贫苦学士,只是徐皇后和宫娥同样的打扮,唯一亮眼之处便是打粥时手腕上露出的那弯石榴铃铛镯子,考生们也是揭了榜才知道那日临街发粥的是皇后娘娘。自此,民间便流有一词叫榴镯之德,专门赞誉品德高尚的姑娘,多是书生把故事留在宣纸上,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大都是些落榜人士随笔而为之,那些碎纸文章也只有贫苦小童乐意去买,故只在乡间野社里流传甚广。”

廖鱼年“哦”了一声,她也不怎么研究这些器玩,才知这玉镯是徐皇后之物,咸宁公主又是徐皇后的四闺女,这宝物再如何金贵也是一枚活生生的烫手山芋,霎时心绳绕成一团拆不开的绣线,轻手将镯子往抽屉里一抛,不管不顾了。

窗后的薛藻寺目睹着一切,明明是两个人一起逮的鱼虾,为什么廖鱼年得了四公主的赏,而自己却得了罚?

难不成是廖鱼年向四公主朱笑萼举报她,然后自己得到了嘉奖?

可是,如此小人之举,她的鱼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没道理啊!难道是为了投靠四公主,以大义灭亲来展示自己的赤子忠心吗?

薛藻寺越想心下越发绞痛。

此时,漫阳端着饭盒从门外进来,刚巧撞见一身落魄的薛藻寺赤脚站在角落里。

“薛姑娘?你怎么……”

薛藻寺被漫阳领进了屋,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鱼姐姐,把遭遇和来由都告诉了廖鱼年。

廖鱼年听完气得脸色发紫,她握着拳道:“这个四公主欺人太甚,不就是捞她两只螃蟹吗!”

廖鱼年把夫君李星瀛帮自己躲过一灾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薛藻寺。

薛藻寺确定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后,哭着扑向廖鱼年的怀抱,眼下只庆幸她的姐姐如此幸运地躲避一场灾噩。

姐妹二人共遭患难时相互依偎,场面一度温馨,可这也让廖鱼年十分的后怕。

如果不是李星瀛,自己也要去那蛇缸里走一遭了。

漫阳为薛藻寺披上一件衣服,咬牙切齿道:“咸宁公主嚣张跋扈,像个山匪恶霸似的,仗着中宫所出连娘娘们都不放在眼里,恐怕多行不义必自毙!”

廖鱼年:“没事,小寺妹妹,姐姐给你报仇!”

廖鱼年让漫阳搬来一个藤椅,扶着薛藻寺坐在上面,又亲手为她沏了一碗崔贵妃娘娘赏的茶。

安顿好薛藻寺后,廖鱼年翻找出廖信厚出行鸡鸣山观星台的笔录,发现笔记中写着西南方向有一星宿隐发紫光,右侧环绕一棱形星宿怒射白光,月藏于云后不出,状如三角奇煞,乃凶象也,示意宫外东北方向的院落有邪灾之兆。

离皇宫最近的东北方向只有咸宁公主府,四公主朱笑萼又久积药石缠绵病榻,更加预示不祥之兆。

这种情况也只属于小凶,没有大做文章的必要。

可谁让这位咸宁公主欺人太甚呢?

加上最近皇帝正准备东巡出征,这几日正让钦天监挑选吉利的日子,所以对运程的吉凶非常的看重。

皇帝差东厂太监来钦天监询问天象一事,廖鱼年如实说出,解决方案是:咸宁公主八字日主属辛金,体弱须得有土属性的东西扶之,五行相生相克之法中,土能生金,山岭属土,去城郊野山上建一避暑小庄,再好生送公主前去游山玩水,修身养性。夏日火气重,火专克金,故,等立秋节气过后再将公主接回即可躲避灾祸。

半月后。

“滚!本公主不喝。”

朱笑萼把宫娥端来的药碗全部砸得稀碎,地板上的场面如遭夜猹啃食过的残瓜剩枣散落四处。

此地正是野寺山,朝廷工部派人连夜往山腰上凿了个亭台,不及咸宁公主府绿植地皮四分之一大小,如来佛的五指山似的,看着宽,住着窄。

一到晚上更加阴森不已,外有虎啸猿啼,内有蜘蛛蚂蚁,壁下刚涂的红漆又闷又臭,太监们便在院里扎了个竹台,让朱笑萼卧在上面乘凉。

朱笑萼夺过太监手里的蒲扇重重敲打着枕头,指着天星骂道:“本公主尚在病中,凭钦天监一句话便将人拖口带户的挪到这荒山野岭来,您可真是我的好父皇,留在这让蝇虫将我生吞干嚼了才好!”

被朱笑萼带来的面首说:“钦天监说的话并非胡诌,站在山上看,南方那两颗小星显得更加妖异。”

朱笑萼咳嗽着,两点蚌珠大的泪花缀在眼角:“这妖星与本公主有何干系!”

刘面首躺在一棵崖边的歪脖子树上,枕着高枝吹箫,一曲《关雎》高起高落,惹得朱笑萼更加不快。

他是被朱笑萼强撸去的科考才子,朱笑萼为了一己私欲,让皇上亲手划去了他的科考名额。

“本公主都难受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吹你那破管弦,吹吹吹,真是气死我了!”

此次上山只带了两个宫娥,两个太监,两个浣衣,两个烹膳,一个面首。

没有镇抚司的监视也没有镇抚司的保护,刘面首从前碍着皇上的眼线,怕传说出去怠慢了大明公主,如今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亩三分田地,也懒得再装腔作戏。

廖鱼年晚膳也没吃,此刻正趴在案上啃着糕点。

漫阳在窗台边练了几记永春白鹤拳,回过头神色凝重地盯着廖鱼年道:“姑娘,今晚搬回府住吧,李大人要换班了。”

廖鱼年被惊掉一嘴的桃酥皮,眼睛瞪得圆溜。

“李大人?你之前不是一直喊他臭脸鳖的吗?”

漫阳愧疚地挠了挠头,往日话痨且毒舌的他竟突然变得口吃起来。

“李大人……在府里给我安排了管账的活计,还承诺每月给我发十两银子……况且姑娘您怀有身孕,也该回府里休养休养,这鹤窖偏房的床太硬实了,对腰不好……”

“怀你个头!我是为了救你才故意编出那种说辞来哄骗李星瀛的。”

廖鱼年斜眼地瞪着漫阳,气不打一处来。

李星瀛此举是为了让漫阳每天少围在廖鱼年面前晃悠,可他竟然让大字不识两个的武蛮子去看账本?

真是荒谬。

如果漫阳真的被李星瀛给拉拢走了,那自己的人身自由岂不是更加危险?

晚上回到府邸,廖鱼年被人伺候着沐浴后早早躺进了被窝,和暖床丫鬟梅子雀相谈甚欢,两个小姑娘脸对着脸笑得嘎嘎乐。

“从前有一个驴精,拉着轿子去接新娘子,结果路上放了个大屁,就把轿夫的眼珠子给嘣瞎了一只,然后……”

“天呐,这是驴精还是屁精?”

廖鱼年除了鬼故事,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乡井笑话,梅子雀讲得天花乱坠,把廖鱼年逗得鹅叫连连。

“吱呀——”

门开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立在门口。

“夫人,奴婢先走了。”

屋子里霎时变得鸦雀无声,梅子雀掀开被子,给廖鱼年小声道了别,非常自觉地避开李星瀛跑出了屋子。

廖鱼年清咳一声,爬起来吹灭了床头的小灯笼,故意打了个漫长的呵欠。

没想到李星瀛一句话都没说,只呆坐在床前,不出意外地带着满身的酒气。

廖鱼年很嫌弃地用力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又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

李星瀛重新点起灯笼,叹了口气,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呦,这可怜见儿的。

廖鱼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着李星瀛的背影,李星瀛转过脸,伸手摸了摸廖鱼年的头。

“夫人。”

廖鱼年应了声:“嗯?”

李星瀛长舒一口气,坦白道出心中郁结之事。

“夫人,我把给你带的小猫崽子弄丢了。本来是想着,你之前没养过孩子,所以打算先给你搞来一只小奶猫养着练练手,可刚刚吃完酒席坐轿子回家,我没忍住,把它从竹筐里抱出来了,它尿了我一身,然后撒腿就从马车下面的通风洞里跑出去了。”

“噗——”

廖鱼年为了安慰李星瀛,也坦诚道:“没事,夫君,其实我也没怀上身孕……”

李星瀛:“???”

“你敢骗我?”

李星瀛脑子里的小恶魔浮现。

它呲着牙说:“她今天敢骗你,明天就敢绿你!”

见李星瀛怒色逐渐爬上眉梢,廖鱼年赶紧钻回被窝。

李星瀛起身吹灭烛火,随后像捉拿贼人一样隔着被子骑到廖鱼年身上。

一时间,他刚刚的衰样烟消云散。

李星瀛一点一点把被子剥开,不等廖鱼年挣扎便一手抓住了她的下巴,他眯着修长的青眸,打量着她臊红的脸蛋。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怀上的。”

接下来的春花夏日廖鱼年都过得很安稳,白天钦天监里朝九晚五,傍晚回到府里就开始种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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