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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1 / 1)

蜡烛快要烧尽,秦霁找出了一根新的换,还未点上,原来那截便已不堪重负。

微弱的“嗤啦”声后,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秦霁摸黑回去找火折子,她找绿绣又要了一个,但这个不如李思言的好用,她不常用。

听见陆迢回来的脚步声,秦霁道:“大人,你等一下,我很快就点上烛了。”

秦霁想起来之前是怎么和他说话,重新拾回得也快。

说完她就摸到了火折子,不忘知会陆迢一声。

黑暗中,火星明明灭灭,能听见她不断吹气的声音。

陆迢等了会儿,还不见亮,索性放下食盒过去帮她,才走到秦霁身后,她便吹燃了火折子。

漆黑的房中忽而亮起一片暖黄角落,面前立着一个纤瘦温柔的背影,就连头发丝都被暖光映上了一层柔辉。

陆迢停在原地,忽而不想打扰她,也不想打扰眼前这幅画。

秦霁又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中涌出一点泪,在烛光下晶亮亮的。

真的很困了。

她回身时见到陆迢又在盯着自己看,眉头轻蹙一瞬,抿唇转过头。

语气是不敢造次的。

“大人,还差一些,我先去写。”

说是这么说,人却绕了圈停在他身后,慢慢喝了两杯冷茶,吞咽声虽小,在安静的夜里却无处遁形。

秦霁喝完茶很快又投身书案。

一个多时辰过去,搁笔时,她的右手手腕在隐隐发颤。

“写好了,你先看。”

她将理好的一叠纸张交给陆迢,又忘记了自己现在是谁。

陆迢倒了杯茶放在她旁边,秦霁用两只手端起来,放在唇边啜饮,目光完全呆滞。

冰凉的杯沿轻轻挤压着唇壁,微微发麻,她借着这个动作维持最后一点清醒。

陆迢虽一直在旁边看她写,拿到这纸后仍是被她的字惊艳一回,淡墨的字落满一页页,密而不挤,是云层分开阴阳般柔和的利落。

“无事了。”陆迢摸摸她的头,“字写得很好。”

他起身走到屏风边上,余光瞥见放在这边桌上的糕点还一动未动。

“禾雨?”

没人应。

他半侧过身回看,他的外室已经伏在案上睡了。又转回去拍她的肩,刻意提高声音。

“去床上睡。”

秦霁听到了,含糊应了声,耳朵却是往肘弯里凑。

好吵。

陆迢又轻轻拍她,“禾雨”

这下连应声也没了。

书案上燃着的第二支烛火悄悄燃尽,灰色天光透过被檀木窗格分割成小块的纸窗照进来,朦朦胧胧盖在她身上。

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睡熟。

陆迢给秦霁披上毯子,走到门口往回望,总觉得于心不忍。

弯了弯肘臂,不算太难受。

他回到书案边,把她抱了起来,秦霁很轻,弯在他怀里只有小小一团。

低头瞧去,她睡得也很乖。

陆迢重新给她盖好薄毯,不小心碰到秦霁的手腕,见她嘟了嘴,一声哼气在喉边绕一圈又被浓重困意半路消解。

许是因为刚喝过水,她唇色明艳生红,泛着湿润的光泽,像一颗诱人的樱桃。

陆迢她很多地方,但这里,只有一次。

为了一颗葡萄。

陆迢为了办案,去过不少风花雪月的场所,亦见过男女唇舌勾缠的痴态,他从来不解。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亲这里?

抚过诱人的樱桃,这里比他想得要软,轻轻一按就会陷下去。

他俯身压近,这番动静似乎闹到了秦霁,眼看就要尝到其中滋味,她哼哼唧唧翻了个身。

微凉的吻擦着唇角落在她腮边。

陆迢默了半晌,覆住她露在薄毯外的右手,对着粉腮用力亲了亲,这才转身出门。

听见门被合上的声音,毯子下,秦霁紧捏着的手心才松开。

再见到陆迢是三日后,他傍晚来了榴园,天边的灰云堆了一层层,正下着雨。

竹阁的门关着,陆迢在廊下收起油纸伞,水珠顺着收束的伞面汇流到一处滴下,绿绣双手接了过去。

“大爷,姑娘又在睡。”

她这次用的是“又”字,陆迢推开门,意外把坐在书案边的秦霁抓了个正着。

窗户大大敞开着,不时有风夹着雨丝飘进来,吹起她鬓边的散发。

“大人?”秦霁喊了声,探身回去关窗,飘进来的雨将他的书案淋湿不少。

支摘窗开得大,她踮脚往上够也不容易够着,陆迢到她身后,贴近她薄薄的肩背,轻而易举将那窗拉了下来。

两个人身上都是凉的。

陆迢的手还未搭上她后肩,秦霁就从他怀里退了出来,陆迢抬着那只落空的右手,在她略带疑惑的注视下拍拍衣前的雁子补子,好像沾到了什么灰尘。

秦霁刚要开口的话被这动作给堵回去,她又退后了些。

“在看雨?”陆迢主动问她。

秦霁摇头,“我在想一件事情。”

陆迢接着她的话问,声音不自觉跟着她的变柔和,“什么事?”

“如兰搬走,是因为她夜里来了竹阁吗?”秦霁看向他的眼睛,也将自己的不安暴露给他。

陆迢前几日出门后,她又睡了大半个白日,再醒时,如兰就不见了。

东次间她的东西也搬得干干净净。

买来的外室突然不见了,能有什么去处?

无非送人或是转卖。

“不是。”陆迢为她解惑。

秦霁的想法于他再好猜不过,陆迢设身处地想了想,她一来金陵就被拐去醉春楼,不知要对人性之恶开多少眼界。跟了自己后,整日呆在这榴园之中,只出去三回,两回都不是好地方。

她害怕此事实乃常情。

他对她虽没什么好心,却也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同那些人一样,朝着秦霁走近,直到二人履尖相抵方才停下。

“她同你不一样,我只是受人相托暂时收留她一阵。”

秦霁额头才能对着他的肩,朱红的官袍在视野中模糊一阵后又恢复清晰。

“这样呀。”她笑了一下,“真好。”

陆迢捧起她的脸,低声问:“哪里好?”

没等到回应,他覆住上次没亲到的唇瓣,在外痴缠一会儿后逼入齿关。

秦霁怔然一瞬,想要推开,才退一步腰肢就被一股大力往前揽,身体倏忽失去支点,手也从推开变成紧揪住他的衣襟。

陆迢第一次吻人,并不算熟练,却很有耐心。像他幼时第一次吃樱桃冰酪那般,先浅尝外面一层浇了蜜的沙冰。含着咬着,待化开后再寻出里面的樱桃肉。

樱桃肉不好一口吞下,需要放在唇舌之间细品,吮吸掉溢出来的汁水。

陆迢吻了她好一会儿,结束时仍意犹未尽,只是秦霁快喘不过气,呜声越来越小,不得已才停下。

他忽然有些可惜,早该试一试,他想得孟浪,这滋味若是换个地方该有多好。

秦霁脸涨得很红,呼吸乱成一团。她捂嘴歇了一会儿,不等陆迢说话便出了门,她溜得很快很突然,陆迢竟没能抓住。

他在竹阁等了好一会儿秦霁才重新回来,脸上潮红已退散些许。

“去哪儿了?”

秦霁不看他,往一旁指了指,示意是偏厅。

用晚饭时,秦霁坐在陆迢对面,偏厅里安安静静,只有碗筷偶尔的碰撞声。

更准确一点,只有陆迢的碗筷偶尔发出的轻微碰撞声。

秦霁的筷子就没怎么离开过她碗底的白饭。

看陆迢快吃完,她先放了筷子。

陆迢问:“不再吃点?”

秦霁摇头,露出虚伪的微笑。

吃不下去一点。

夜里,她连笑也笑不出来了。

陆迢固然心正,但在山上和土匪的这几日不可谓对他全无影响,比如这会儿,他一直追在秦霁耳边问还吃不吃。

秦霁从小长到十七岁就没遇见过这种衣冠禽兽,她闭眼不应,陆迢越可着劲欺负她,最后终于把秦霁惹炸了毛,哭着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忍了好久的泪一汪汪洒下来,落在他的脖颈。

屋外的雨刚停,屋内又下了起来。

秦霁像只小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呜咽。

一声声听着叫人心疼。

“你好爱哭。”陆迢被咬一口后老实许多,胸口贴在她时不时一抽的后背,本意想要安慰,实际却在毫无知觉地拱火。

秦霁的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哪里爱哭?

她在遇见他之前,今年哭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完。

秦霁恨恨想着,把呜咽声忍了下去。

竹阁陷入了静谧之中,陆迢越发心虚起来,把人翻了个面,一摸泪还在流,伸手去帮她擦。

秦霁偏头躲开,凶着嗓子,“你才爱哭。”

她自觉这样表达不满已经够明显了,可在陆迢面前就是毫无威慑力的小猫挥爪。

他挠挠她的下巴,“亲我。”

放在平时,他永远也不会说这两个字。

孟浪,轻浮,厚颜无耻。

“你才爱哭!”

他继续挠她下巴,“明天带你出去。”

“去哪,儿?”秦霁抽噎着问他。

“这几日有庙会——”陆迢说到一半停下来。

他已经知道她在找谁。

当今圣上的旧师,昔年的狄太傅,他也是秦甫之的授业恩师,一路举荐提拔。其独子狄默与秦甫之更是挚友。

后来狄默乍遇一场牢狱之灾,于秦甫之不过举手之劳就能帮挚友避祸,可这人却冷眼旁观,自己反倒高升。

狄默积郁成疾,没多久便抛下老父和孩子,病逝而去。

他的外室大费周折来到金陵,能帮上忙的也只有这位厉害的故人了。

只怕她现在连人都不知道在哪,得从牌位找起。

陆迢吊人胃口,半天不说话,秦霁动手推他,正巧推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处,他闷哼了声,躺回一旁。

“嗯?”秦霁上心了,揽过被子挡在身前,抬手撑到他脸上问。

“亲我。”陆迢厚脸皮命令她。

“我不太想。”秦霁道。

她说得很委婉,实话是她一点都不想。

真心实意的四个字把今夜不断出格的陆迢拉了回去。

他缓缓吐了口气,散漫道:“随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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