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玚听了没有生气，大声笑着。
然后突然停了。
背对着门口的钟嘉一不明所以，顺着他的眼神回头望去，看见自家外公站在门口。
“1号院的孙子，跟我进来。”
这下子，哈哈大笑的人变了。
“1号院的孙子，祝你好运。”
说完，弯腰从他胳膊下面溜到车里，看着他退后一步，关上车门。
钟嘉一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进了3号院，使劲按了下喇叭，开车离开了。
她不想知道他们会谈论什么，外公没有让她留下，那她就没必要去探听。
外公不会害她，至于唐玚，无所谓。
秋风四起，树叶飘落，满目萧条。
这城市披上了明黄，风采依旧。
钟嘉一在培训班的日子有些煎熬，她的基础太差了，像听天书般熬了一周。
这一周，业余生活被会计教材完全覆盖。
如果说起好消息，那就是她第一次接触到了前老板那家公司的财务。
以后由她和对方的财务对接往来明细和开发票的事。
这复仇的过程，还真是慢啊。
两三个月，才接触到这些。
她给唐玚发微信吐槽，对方只回了一个字。
等。
钟嘉一一句等你妹脱口而出，吓了她对面同事一跳。
她抬手陪着笑，“骂傻逼呢，别介意。”
反手锁上手机，继续跟满屏幕的数字打交道。
唐玚这边呢，正在跟凌皓讨论些什么。
“老大，你真要这么做吗？”
笑着打出一个等字，手机也没锁屏，搁在桌子上。
凌皓只瞥了一眼，“老大，你稍微收敛着点，这钟嘉一就是个疯子，她不适合你。”
“你不懂，她什么样都适合我。”
说完，敲敲桌面，“看这个。”
凌皓听他说完，鼓了掌。
“老大，完美。恐怕那钱老板，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那家小企业，招谁惹谁了，能让他栽那么大的跟头。”
唐玚看着刚才勾勾画画的纸张，“没办法，我答应了钟嘉一，就得替她办到。她还傻傻地认为，卧薪尝胆就能复仇。”
凌皓摸着鼻子，“那什么，老大，你稍微收敛着点。你这样笑，不仅渗人，更像不值钱的二傻子，真的，你收敛点吧。”
这会儿如果有面镜子，唐玚能看到自己的脸，就能看到一个像二傻子一样的人，傻呵呵地笑着。
对方还就只是给他发了条微信。
钟嘉一这边还在高兴，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奖励了自己一瓶可乐。
很多年后，钟嘉一还清晰地记得那天的心情。
她形容就像是你无意中去逛超市，货架上出现了你喜欢的那款断货很久的酸奶。你都没等到出去超市结账，直接在柜台前打开一口气喝完。
钟嘉一就是这种心情，期待，欣喜。
甚至还有些窃喜。
钟嘉一晚上回到住处，舅妈应该来过的，屋子里干净整洁。不用想，冰箱也是塞得满满的。
果然，冰箱的冷冻层，放着几盒水饺，旁边还零散地放着馄饨。
灶上锅里的水哗哗地开着，钟嘉一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哼着小曲。
这万家灯火，总会有人为自己留一盏灯吧。
这盏灯，会在几年后呢？
三年？五年？
糟了，之前舅妈说的，冷冻过的水饺，需要等水开了吗？
她在计算着水开了几次，掐着表看着时间。
正巧这时候，唐玚打来电话。
“在哪儿呢？”
钟嘉一看着锅里悬浮的像元宝一样的水饺，“煮元宝呢。”
“元宝？汤圆啊？芝麻馅的吗？"
钟嘉一这会儿没有翻白眼，她已经闻见元宝的香气了。
“有事没？没事挂吧，我要开动了。”
“开门，在你家门口呢。”
“密码5020，自己开。”
钟嘉一关了火，嘴里嘟嘟囔囔地。
听到门打开，也没看往这边看，所以她也没看见唐玚手里提着的精美盒子。
这个时候，什么美味珍馐都不如这碗热腾腾的水饺，来的实在。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自私，分给这位不速之客，三分之一。
唐玚趁机环顾四周看了看，布置地很温馨。沙发角落的落地灯，还是个憨憨地傻狗，傻笑着，吐着舌头。
唐玚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想着你没吃饭呢，给你打包的久和家的烧麦。”
他这还真是做功课了呀，知道自己喜欢久和家的一切。
“那正好，一起吃吧，水饺就这么点。舅妈包的，只能分给你这么些。”
“那正好。”
一盒盒打开，钟嘉一光着脚去厨房拿了醋。
这还是海海家的亲戚，从山西带回来的陈醋。
电视开着，钟嘉一爱看的频道，一个综艺节目，就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经常暴露在荧幕前的大咖。
“诶，这不是你家附近的公园吗？”
唐玚指着电视屏幕问。
“好像是吧，我一次也没去过。”
两个人吃的很安静，除了电视机的北京音乐，还有后期配制的搞笑配音，没有其他声音。
吃饱喝足，钟嘉一瘫坐在绵软的地垫上。
这块儿是她斥巨资，敲诈白和豫的。
其实就是从他家，死乞白赖要回来的。
她搬来那几日，就在这垫子上睡了好几日。慢慢习惯后，才回到卧室去休息。
钟嘉一去洗碗，“你自便，想走的话把门带上。”
唐玚还真没客气，在屋里转了一圈。
发现她没睡在主卧，有些意外。
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戴着手套在洗碗，很认真。
“钟钟，你怎么没住主卧啊？我看那里就一张偌大的书桌。”
“不想住呗。次卧安静，主卧太大，住起来也不见得多舒服。”
钟嘉一不想说，其实她是害怕。
怕声响，怕惊吓，怕楼上的提拉的脚步声。
那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她太多习惯。就算现在身边每个人都在提醒她，要开始正常生活。
可她，也依然难以摆脱午夜惊醒，满身冷汗的在飘窗上，静坐到天明。
所以，她不能回老宅。
回去之后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她都没办法解释，还会让外公和舅舅他们跟着操心。
流动的水声停止，钟嘉一听到身后那人说了一句。
“晚上睡不着的话，给我打电话，我电话一直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