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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梦(1 / 1)

织愉眼睛闭着闭着就睡过去了。

都怪毒发和那场梦弄得她太累了。

醒时,她已经躺在床上。

隔着放下的珠帘,她看见藏青衣袍的背影正在喝茶。

那优越出挑的身姿,还有那高束如瀑、令人羡慕不已的黑发,一看就是她的假夫君谢无镜。

“睡醒了?”

谢无镜没转过身来,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是仙人,一眼就能看穿她是真难受还是在睡觉。

在凡界时他就有这个本事,织愉已经习惯被他拆穿。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她过于任性了。

半个月前他将她接回尧光仙府,就忙得脚不沾地。

那些老道想给他办洗尘宴,可他一得空,就赶去了巫咸山退魔。

今日,是他这半个月来难得休息的一天,也是那些老道们等了一个半月,才为他办到的洗尘加凯旋宴。

她做过十六年的公主,父亲是国君,自然知道这场宴对于这种至尊之位的人来说,不只是宴会那么简单。

可她却赌气装死,把他喊回来了。

织愉悻悻然咬了咬舌尖,心说这也不能怪她。谁叫那群人那么盼着她死?

她扶着额头哼哼,“嗯,头还有点晕。”

他在她长久的安静中,喝完了茶,放下杯盏转过身来看她,“仙侍说你今天毒发了。”

“她叫香梅。”

明明是他带她去挑的人,他却总是记不住仙侍的名字。

在凡界时他也这样。

明明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很多人的名字他却记不住。

“知道我为什么挑她吗?因为我想吃梅子。”

织愉碎碎念叨,把头和肩膀探出去,撑在床边,小脸仰起来,可怜兮兮的,“嗯,今天比以前都难受。”

“仙侍说你气息停了一段时间。”

谢无镜今日黑边藏青的衣袍绣有金印日曜纹,腰封上嵌金饰,发冠也是金玉质。

头发束得比以往更利落,只两鬓有些许额前碎发柔顺落下。

灵云界修士一般不喜欢大红大紫、金银之物。

他们认为俗气。

但如果是能穿上身的,那必然不是普通的金银红紫,而是曾经神族的神衣。

即便是金银红紫,那也是如月华般流光的。

谢无镜今日这般穿着,说明今日的宴很正式,很重要。

“是吗?有这么严重?”

织愉决定装得更严重一点,无力地趴在床沿,“我不知道,就是突然之间好难受。你去巫咸,不是说巫咸可能有我所中之毒的消息吗?找到了吗?”

“没有。”

谢无镜走过来。

一双金边蓝暗纹靴出现在她眼前。

哇,真是从头到脚都是神物。

织愉暗暗感慨了下,抬起头。

谢无镜在床边坐下,把手放在她后背上。

云雾般的烟气如涓涓溪流,不断涌入她的身体。

这是灵云界万千修士梦寐以求,只盼能得到一点点的正统仙气。

来到灵云界后,织愉已经知道,能缓解她毒的“内力”,其实就是谢无镜的仙气。

谢无镜以防万一给她留下的玉瓶药,里面装的也是仙气。

谢无镜:“我去大梁问过,大梁皇后说那毒是她机缘巧合得到的。给她毒的人已死,追查不出结果。”

来到灵云界后,谢无镜也帮织愉重新诊看过。

她体内的毒不发时,竟如同不存在,查不出丝毫痕迹。

只有仙气能缓解的毒,并且如此诡异,可以断定这毒绝非凡尘或灵云界所有。

多半来自陨灭的仙族或神族。

织愉没有不适,仙气只是缓解了她刚刚睡醒的倦懒。

万千人渴望得要死的东西,被她这样糟蹋,她更心虚了。

不过谢无镜明知她骗人还纵着她,说明他不在乎这点小事。

织愉对谢无镜笑眯眯的,“谢谢,辛苦你了。要不,你去参加宴会?”

“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不然他们气我,我还得闹。”

织愉挥开他的手坐起来,在他眼前大大方方地整理轻薄的衣衫。

嫩粉的衣裙薄如蝉翼,完全贴合她的身形,甚至能看到她衣下的藕色小衣。

在凡界时就算是假夫妻,两人因为各自的身体状况,时不时需要互相照顾,也很亲密了。

只要没脱光,织愉已经习惯在他面前这么不拘小节。

他目光也干净得很,像永不会有起伏的冰面,“我在,他们不敢。”

有他在,他们确实不敢光明正大欺负她。

但他们会用鼻孔看人,会说些灵云界特有的东西,让她听不懂,孤立她成为局外人。

织愉连连摇头,不愿去受这个气。

她催促谢无镜快去。

谢无镜嘱咐她有事用传音玉牌叫他,起身理了理衣袍与袖边,缓步向外走去。

织愉躺回床上。

安静下来,脑海里又涌起那个可怕的梦。

在梦里,她记得……她今天也没去参宴,谢无镜去了。

“谢无镜!”

织愉猛地翻身跳下床,跑到门口拉住已经停下脚步的谢无镜,“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参宴?”

谢无镜在凡界时,脸上是会表现出些许情绪的。

可回到灵云界后,他的情绪如被坚冰笼罩,织愉已经连他的心情都看不透了。

“理由?”他问。

织愉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任性,而是无理取闹了。

但她得试一试啊!

试试看,那到底是不是梦。

织愉心思重重,踟蹰了好一会儿,“南海公主是不是叫钟莹?”

“仙侍告诉你的?”

织愉摇头,“我听别人说的。说你和她青梅竹马……”

谢无镜仍是平淡无味的语调:“我和她……”

“算了,我不想听。”

以她的身份,她也不该打探这些事。

她只是想留下他试验那到底是不是梦。

织愉:“我就是有点担心,要是他们觉得你和她有什么,会不会更不把我当回事?甚至趁你不在的时候,来要我的命……”

她故作惊恐地捂住自己脆弱的脖子。

谢无镜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一丝微不可察的审视。

她是个聪明人。

自小在大梁后宫长大,母妃生时是最受宠的贵妃,她亦是最受宠的公主。

她九岁时,母妃去世。

在宫里独自长大的七年,她需要照常在父皇面前扮演娇憨的公主,才能博得父皇的怜爱。

时日长了,她总是把她的娇纵拿捏得恰到好处,憨态可爱,又会揣测旁人的心思。

谢无镜看看她的踩在地面上的脚,“回去穿鞋。”

织愉蜷了蜷裙下嫩白的脚趾,一步三回头,“那你别去?”

谢无镜跟在她身后,缓步走回桌边。

织愉笑嘻嘻地坐回床上,穿上鞋子,坐到他身旁的凳子上。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给她也倒了杯,然后慢悠悠地一边品茶,一边如实相告:“接你来,不只是因为我们拜了天地。”

他喝的茶是他独有的,织愉从没喝过。

她闻了闻,是种令人身心宁静的香。

抿一口,苦得她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命都没这么苦。

“你等等。”

她放下杯盏,对门外喊,“香梅,送壶茉莉茶来,放蜂蜜放牛乳。再送盘瓜子,要荔香的。”

他不急不缓地品着茶。

待香梅送来了她要的茶,她美滋滋地喝茶,嗑瓜子,“你继续说。”

谢无镜便面不改色地接着道:“灵云界有十一境,三宗、四海国、四方城。每一位境主,皆是狼子野心。”

他在凡界十八年。

这十八年对于修士来说虽是弹指间,但也足够这些人搅弄风云。

他们觊觎谢无镜的血脉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方设法把自家亲眷送来给他做道侣。

只要生下一位有仙族血脉的继承人,就能打破如今多方制衡的局面,一枝独秀。

而谢无镜目前并不打算打破这样的平衡。

织愉成为仙尊夫人,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她占据了他夫人的位置,那些还想送女儿来的,就只能是以送炉鼎的名义。

都是金尊玉贵的天之骄女,要不要这么没脸没皮,就要好好考虑了。

今日这场宴重要,恰好有城主与海国女儿过来。

谢无镜为织愉留在仙府,既是告诉他们目前该死了这个心。

亦是彰显他对织愉的重视,警告他们不要对她做不该做的事。

织愉小口小口地抿着茶。

茉莉香在口中散开,谢无镜说的话,让她想到了她的父皇。

权术,不外乎如此。

江湖也好,朝堂也好,灵云界也好,有人的地方,就有勾心斗角。

织愉嗑了颗瓜子,撇嘴摇头。

整天想这些,太伤脑子,不如嗑瓜子。

谢无镜向她许诺:“我会保证你在灵云界能够寿终正寝。”

织愉嗑瓜子的动作停了。

她对她谢无镜眨巴眼睛:“我要是想修道呢?”

谢无镜如实相告:“目前灵云界没有凡人修道。”

织愉记得,在梦里,她那么祸害谢无镜,拼命和他双修,修得也很勉强。

她不免显露出些许失望,嗑瓜子的速度都慢了。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她嗑瓜子的声音。

谢无镜喝茶喝得很斯文,举止从容,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凡界时,他们即便这样谁都不说话,也能坐在一起待很久,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到了灵云界后,织愉总感觉有些东西变了。

比如现在,安静了一小会儿,她就不自在。

他们生疏了。

她想了想,“要不,你还是跟我说说那个南海公主?”

谢无镜言简意赅:“仙族陨灭时,我尚且年幼,被交托给乾元宗上任掌门抚养。那时她同在上任掌门门下修行。”

他说完,继续喝茶。

织愉等了会儿,他也没有接着说的意思。

“没了?”

“没了。”

就这?

还没她看过的最烂的话本子刺激。

织愉继续嗑瓜子,发现瓜子没了。

外面天色也已暗下,明月挂上树梢。

现在这时候,如果谢无镜去赴宴的话,宴会应该已经开始了。

哈哈,跟她梦里的发展不一样,她什么事都没有。

织愉顿时身心舒畅,长舒口气,“我困了,要睡了。”

谢无镜拂袖收走茶具,起身回他自己房中休息。

毕竟是假夫妻,在外人面前恩恩爱爱,私底下还是要分房睡的。

将房门关上,织愉趿拉着鞋扑向自己的床。

心脏突然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她浑身一僵,呼吸骤停,倒在了地上。

脑海里浮现出一段话:

[再违反剧情,你会暴毙,神仙难救。]

世界好像暂停了。

这段话消失的刹那,暂停的空气疯狂涌入织愉的体内。

她大口大口地躺在地上喘气,缓了好长时间,隐隐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香梅。

香梅敲门,声音有点急切:“夫人,您睡了吗?”

织愉心乱如麻,失魂落魄地回道:“还没,怎么了?”

香梅推开门,表情纠结,“夫人,南海公主来了。正在仙府山门和仙尊说话呢。”

织愉大脑空白了一瞬,抓了件外袍披上,疯狂往外跑。

谢无镜刚要回房,就收到仙府大阵感应。

南海公主前来拜访。

他放她进来,在仙府山门旁的亭子里等她。

“慈琅仙尊。”

钟莹款款而来,行完礼,坐下,“先前仙尊托我查的毒,我已查遍鲛族内所有医书。我能冒昧问一问,您是为谁查的吗?”

不待谢无镜回答。

“谢无镜!”

一道穿百花裙的身影喊着他的名字,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

谢无镜还是那副天塌下来也不会变的表情,手轻搭在织愉手背上,“怎么了?”

织愉扫了眼钟莹。

冰肌玉骨,身材纤细窈窕,清冷殊丽。

一身月白鲛绡裙在月下格外仙气飘飘,完全就是所有凡人的梦中神女。

钟莹正难掩惊讶,视线落在她身体和谢无镜手臂贴合的地方。

对不住了,南海公主。

我这种烂俗恶毒女配,生来就是要到处捣乱的!

织愉把脸靠在谢无镜肩头,娇弱地撒娇:“我做了个噩梦,好害怕。”

从现在起,她要做一个恶毒的女人。

骗他的仙骨,毁他的道途,玩他的身子!

她活不活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让他这样一个事业批成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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