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寒靠墙坐在地上，眼神有些阴沉。
这已经是他来这的第七天了。
每天除了监狱里或许会有面具人来拖走小孩，别的时候，牢房的门几乎从未被打开过。
和他同一个牢房里的，除了那个叫红莲的小女孩，别的小孩几乎各个都像是哑巴了一样。
无论他怎么问话也不回答，整个人看起来就十分的呆滞麻木。
简直就像是已经被驯化成功，成为了没有自己思想一般的木偶。
而那个皮肤异常白皙的少年，司景寒又不太想和他说话。
可若是再这样下去，不掌握一点有用的信息，自己只怕真要被囚在这监狱里到死了。
“司景寒……”红莲抱腿坐在一旁，有些弱弱问道：“你说，我们还能逃出去吗？”
因着讨厌被人叫哥哥，司景寒便让她直接叫自己名字了。
现今闻言不禁沉默了一会，“或许能吧。”
红莲眼神黯淡几分，跟着变得沉默了起来。
起初她还愿意抱着乐观积极的想法去面对，可是……
在这个地方，吃不饱也穿不暖，还要受人排挤，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或许，再过两天，自己就要撑不下去了吧。
深吸一口气后，司景寒思虑再三，还是朝那个靠坐在墙角双手抱胸闭目养神的少年，有些犹豫着开口：“那个……”
“沈欲。”
少年睁开了眼，一双眼眸中透着冰冷与凌厉。
像是早已预料到对方会向自己问话。
司景寒愣了愣神，旋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的名字。
沉默片刻后才再次开口。
“司景寒。”
沈欲淡淡的点点头。
“你来这里多久了？了解多少？”
司景寒问道。
为了能够活着逃出去，显然还是问这个人要来的更好一些。
“一年，一点点。”
沈欲垂着眸，言简意赅的回答。
司景寒皱着眉，“一年？居然这么久了？你从来没有被带走过吗？你知道他们把人带走是干什么吗？”
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那些被拖走的小孩，看身上衣服的磨损程度以及干净程度，能够推断出对方都是带走的那些被关进来大概才半个月的。
而被带走的人里，鲜少有被放回来的。
即便是放回来的，多数也在几天后就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死掉了。
沈欲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靠着，语气淡淡的回答着。
“刚被抓进来半个月的时候被带走过，他们给我打了麻醉药，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又回到这里了。”
“……”
司景寒嘴角抽了抽。
那这不等于和他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依旧是一样的吗？
被拖走却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未知的恐惧。
“不过……”沈欲语气一顿，面色染上一丝迟疑，“我猜测他们或许是在用小孩做实验。”
“实验？”
司景寒眸中染上一分惊愕，“人体实验？！”
活着的人体实验，这在国际上可是被命令禁止的！
沈欲点点头，“回到这里后，我检查身上，发现除了麻醉针的那个针孔之外，还有一些针孔。而在这个牢房里……那些后来回来了的小孩身上，我也检查过，也有着一样的针孔。”
闻言，司景寒眸中涌上一股怒火。
“他们怎么敢的？！居然用我们这些小孩来做人体实验？！简直丧尽天良！”
沈欲嗤笑一声，语气略带嘲讽，“我们这些小孩？呵呵……我们在那些面具人的眼中，和狗……和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又有什么区别呢？”
司景寒眸中划过一丝厌恶，旋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又问：“我发现那些被送回来的人基本上没几天就会突然暴死，为什么你却什么事都没有？”
沈欲垂着眸，阴影中，他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
他捋起衣袖，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来，有些嘲讽的轻笑一声。
“我想……或许和我这病有关吧。”
旋即又有些感慨。
“本来我早该死了，却没想到……好似倒因为这里的实验又活了下来。”
司景寒抿唇看着他。
这个人浑身白的这么异常，就连皮肤下的青蓝血管也是几乎清晰可见。
按照正常的白血病来说，不应该会这么严重的。
而他现在会变成这样，或许也是和那个实验有关。
沈欲放下衣袖突然抬头看向他，眼神淡淡的，“你想逃出去，对不对？”
司景寒有些谨慎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不逃出去，难道还真的在这个鬼地方一直等死不成？
每天就一个馒头几口水，还得和这些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孩待在一起。
他已经受够了！
沈欲眼底浮现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笑意。
“那个……”
感受到衣服被扯动，司景寒回头看去，就见红莲正一脸怯懦的看着自己。
“司景寒，你要是逃出去的话……能不能带上我呀？”
说完又像是怕他不同意一般，赶忙接着补充。
“我保证不会哭的！”
“……”
司景寒有些沉默的看着她，没有选择回答，而是又直接扭头看向沈欲，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会回答我的问题？”
沈欲神色淡淡，“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你或许能成为‘同伴’。”
“同伴？”
司景寒皱眉看向正躺在沈欲身边睡觉的几个少年，“你不是有吗？”
“但是……”
沈欲唇角微勾了起来。
“他们都无法和在外面的人有上交流啊。”
司景寒一怔，刚想问，难道他就能和外面的人交流了吗……
然后脑海中便闪过了那个叫秦羡的女孩身影。
她最近每天都会跟着推车一起来送馒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还会和他说两句话，多分他一个馒头。
而且随着时间的增加，她甚至从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渐渐变得干净了起来，还换了新的衣服。
那张灰扑扑的脸也是露出了本来面目，很精致也很漂亮，还带着几分稚气与快乐。
要说不好奇她是怎么会从同样的囚犯变成这样类似于工作人员的人的，那是假的。
司景寒好奇的很。
不过平时都会有面具人跟着一起发馒头，他也找不到机会问。
而在这个监狱里更是连纸笔都没有，每个人在被丢进来之前就都把身上的东西给搜掉了。
所以就算是想传纸条给对方询问也是不可能的。
司景寒轻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说自己也没办法和对方交流时，巨大的推门声响起，旋即是推车的声音。
“吃饭了吃饭了！”
又是熟悉的话。
只是……今天的这个声音好像不太一样。
司景寒有些怔怔的看着沈欲。
沈欲神色冷淡，“每个牢门前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两分钟，你速度快一点。”
“你……你做了什么？”
司景寒有些惊诧的看着他。
沈欲微勾唇角哂笑一声，晃了晃自己的手。
“没纸笔，还有手跟衣服啊！”
司景寒看着他每个手指上都有的结痂伤口，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神色复杂。
这个人……对自己还真是有够狠的。
“吃饭了！”
稍显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所有小孩都已经挤在了铁栏杆旁边拼命伸出了手，面目狰狞。
司景寒沉默着起身，往铁栏杆边走去。
其他的小孩见着他都纷纷不禁有些害怕的自主让开了路来。
若是第一天只是怕于气质，那么这后面的这些天，则是怕于他这个人了。
不是什么别的原因，而是这个人打架很厉害，那对行骗的兄妹还有一些别的高个孩子都想要去抢他馒头，结果却反被揍了一顿狠的。
这个家伙，打起架来就跟不要命的一样。
挨打的多了见的多了，他们也就不敢去招惹他了。
司景寒站在铁栏杆前，和推着推车的秦羡隔着。
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只有她一个人来送饭。
但是今天的她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是一身纯白带黑边的短袖加短裤，原本枯燥的头发被洗的很柔顺，高高扎了起来，略显几分英姿飒爽。
只是那脖子上的黑项圈，怎么看怎么别扭，双手手腕上也同样套着一个黑圈。
“一直盯着我看干什么？”
秦羡好奇的伸出手在司景寒面前挥了挥。
司景寒这才回神，沉默着摇摇头。
秦羡淡淡一笑，拿出馒头来递给他。
司景寒从顺入流的接过，突然小声开口：“你可以出去吗？”
秦羡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这个“出去”指的自然不是出这个牢房，而是出这一整个监狱。
这个叫秦羡的既然能够有办法在牢房外面待着，甚至看样子混的还不错，说不定就能够逃出这个监狱。
然而在司景寒有些期盼的目光中，秦羡摇了摇头。
“我不能出去。”
“准确来说，”秦羡无奈耸肩，“我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
“？”
司景寒皱着眉。
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司景寒想要再多问两句的时候，秦羡就已经推着推车往下一间走去了。
司景寒不禁抿唇，有些烦闷。
他居然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应该再多问一点有用的消息才是！
比如像被带走的人会受到些什么样的待遇？那些被带走却没有回来的人是去哪了？活着还是死了？
但是现在……
可恶！
司景寒抓着栏杆看着那边过去了的秦羡身影，有些眼神复杂。
身旁忽地站过来一人。
司景寒抬头看去就见沈欲正啃着包子，一脸淡然表情看着秦羡离去那边，啧了一声。
司景寒皱眉，满眼疑惑。
沈欲偏头看来，对他上下打量一番，旋即嗤笑一声，留下一句“长得是挺不错的”就转身走了。
留下司景寒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只有沈欲知道，这个叫秦羡的小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帮着送饭了，他给她传了好几次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反应。
昨天就写了一个司字，趁着拿馒头的时候传到她手里。
今天，那个一起送饭的面具人就没有来了。
那个叫秦羡的……还真是……
沈欲想着就嗤了一声。
还真是看脸！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面具人都没有再出现。
每天都是那个叫秦羡的送饭，而她每天也只会回答司景寒一个问题。
不管司景寒如何多问，她也绝不会多回答，几乎就是给完馒头就推着推车走了。
在他来到这里的第十四天的时候，秦羡却没有来送饭了。
推着车来的，还是面具人。
不过好在通过这一个星期，他也总是彻底了解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了。
这所监狱叫做“羔羊之家”，具体是在哪不知道，因为整个羔羊之家都好像没有通往外面的门。
而他们这些或是被抓来被拐来的小孩，则是被叫做小羊。
做活体实验的实验室那边，好像是在研究一种改造人体的技术，每天都会需要十只羊，他们会给每只羊都注射最新研发出来的药剂。
有的羊体制特殊能够承受下来，就会被留下观察，进行下一步的实验。
而更多的羊，则是直接当场暴毙死亡，直接被丢尽焚化炉里烧掉了。
只有极少数，没有当场死亡，但是却也无法在一定时间内苏醒，生命体征处在极度虚弱危险的状态。
而这样的，则被称之为病羊，会被丢回牢房里，任由其自身自灭。
要是挺过来的，说不定还会被拉回去继续做实验。
但事实上，基本没有人活下来。
除了沈欲这一个例外。
但对方像是把他忘记了一样，自那一次以后再也没有带走过他。
而像秦羡那样的，则是挺过实验活下来的少数人。
司景寒坐在地上，敛眸看着地上那十四道用指甲刮出来的划痕，心情有些沉重。
不出意外，明天很快他就会被带走了。
是生是死，全看被带出去到打麻醉药这期间所会发生的一切了。
秦羡说会帮他，但却没有说会怎么帮。
而且她今天没有过来，那么……也还有一种可能。
秦羡或许没有挺过新一轮的实验，已经死掉了。
一想到笑容那么明媚的一个人，或许有可能已经死在这个鬼地方，成为焚化炉里的一捧灰时，司景寒心下就不禁莫名有些沉闷与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