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月看着进入营帐的石雅,想要下床行礼,却被石雅一把摁到了床上。
“免礼免礼月娘,你快好好躺着休息吧”,石雅一脸担忧的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月娘,但是……那是皇命啊,无人可违的,太子哥哥对你是有心的,你也该体谅一下他……”
阙月心下无奈,她暗暗的想,“我难过倒不是因为太子,就算是因为他……也不是因为赐婚伤心,只是觉得前路漫漫罢了。”
但阙月面上自然还算平稳,她扯出一个妥帖的笑容,“公主,您说的话我一定会好好想想的……”
石雅连连点头,又看着阙月疲惫的面容,就忙说“你今儿先好好休息吧”,然后站起身来,带着蝉衣和连翘一起离开了。
阙月长舒一口气,今晚那一场疯狂的迎风跑马,好像让她有些感了风寒,她困倦的钻进被子里便睡了。
结果第二日,阙月起床时只觉得思绪沉沉的,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果真是感了风寒了。
阙月派绿绮去向石雅告了假,说自己很抱歉,因为生病了,今天恐怕没法陪石雅一同秋猎了。
石雅自然没有怪罪,她很快就让蝉衣带来话,嘱咐阙月好好养病,其他的先不要多想。
而且石雅因着今天射猎无聊,干脆和刚刚和好的石昭组了队,结果今天过后,她们两个人反而更加亲密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阙月百无聊赖的躺在营帐里,和绿绮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阙月裹着被子打了个滚,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难受了。她叹了口气,对绿绮说,“说起来,今天还是我生辰呢。”
绿绮目露惊讶,随即便笑道,“那奴婢一会儿让人给小姐做了长寿面端来,祝小姐明年顺顺利利!”
阙月闻言也笑了,“绿绮,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我也给你过生辰啊。”
绿绮垂下眼帘、低下头,过了好久,才轻声说,“等到……亲人昭雪,还他们一世清明的时候,奴婢,再告诉小姐。”
阙月看着尖尖的帐顶,轻声“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阙月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绿绮离开营帐去取午膳,阙月则靠在床头,听着外面,因着众人回来而逐渐热闹的声响。
营帐的门帘被人撩了起来,阙月以为是绿绮,回头向门口望去,才发现来人居然是石蕴川。
阙月皱了皱眉,压住自己心头的复杂情绪,轻声开口,“你怎么来了?不用陪陛下大臣用膳吗?”
石蕴川笑了笑,蹲下身,往屋里的火盆里又加了些炭,他用火钳拱了一下,新旧炭相碰撞灼烤,发出细小的噼啪声响。
“我来给你过生辰啊”,石蕴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阙月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因为昨晚的事,心情不好?”石蕴川抬头,看向穿着玉兰色寝衣、随意披散着柔顺长发的阙月,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了眼。
阙月总算露出了点真心的笑容,她嗔怪的看了一眼石蕴川,“明知故问。”
石蕴川也轻笑一声,“要是三哥……你真要嫁给他?哪怕做妾?”
阙月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消散了,她长叹一声,用手遮住透过窗帘射入的、有些刺目的阳光,“要真到了那一步,我自己,便也说了不算了,一旨圣旨的威力,你昨晚,也是看到了的……”
石蕴川用手里的火钳猛拱了一下,火盆里发出一声较大的爆裂声,那响声在安静的营帐里格外明显。
“我明白了”,石蕴川心事重重、脸色沉郁的点点头。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盒子,一个是古朴的珊瑚木盒子,另一个则要华丽精致许多,他先把那个古朴的木盒子递给阙月。
阙月面露好奇,她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放着一只水头很足的碧玉镯子,但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
“这是?”阙月顿了顿,略显疑惑的说。以晋王现在的地位财力,这样的礼物未免有些寒酸了,所以肯定有什么非常特别的含义。
石蕴川看出了阙月心里的疑惑,没等她问,便主动开口“这是我娘留下的”。
阙月听闻,叹了口气,默默把盒子盖上,放到了枕头下,冲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的心意。
石蕴天这才把另一个盒子随手放在了阙月的梳妆桌上,然后趁着绿绮还没回来,再次撩开门帘,快速离开了。
离开前,他偏过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而温柔,他说:“月娘,保重”。
良久,阙月才在一片沉寂里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轻的转瞬便飘散在空气中,她说:“你也是,保重。”
午后的原野上出现了一轮暖阳,照在帐帘上雾蒙蒙的,辽阔的空中不时传来鸟雀的啾鸣声。
午膳过后阙月感觉自己的身体舒服了很多,基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但她实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石蕴天,是以仍不打算去草场上和石蕴天直面相对。
“绿绮”,阙月说:“听说永福公主今儿也告了假,下午的时候咱们去拜访一下她,看看她需不需要有个聊天的人。”
绿绮点点头,开始为阙月打理衣服、准备梳妆。
她看见桌上凭空多出来的金彩如意盒,心中疑惑,便打开了盒子,这一看可不得了,着实把绿绮惊了一下。
盒子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绿绮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还是看的眼睛都直了。
“紫云镯子、景泰蓝手镯、猫眼石耳钳、凤血玉簪、红翡滴珠金步摇……”绿绮张口结舌,“小、小姐……这些?”
阙月转头,从自己的紫檀木匣子里拿出一个天青镶金的小罐子,漫不经心的回道,“家里人送进来的生辰礼。”
绿绮点点头,好奇的眼神又转移到了阙月手里的罐子上。
阙月感受到了绿绮的目光,看着手里的罐子笑了笑,“因着永福殿下及笄没多久,我恐着陛下给殿下赐婚匆忙,让我来不及,及时送出贺喜礼,是以殿下刚一及笄,我就开始研制这个''冬阁藏春'',却不曾想……”
绿绮也跟着阙月叹了口气,接话道,“却不曾想,如今它派上用场,虽说还是因为赐婚,却不是为了贺喜。”
阙月打开瓷盖,闻了闻其中的香料,确定无误,便把它递给了绿绮,自己坐在铜镜前开始梳理头发,绿绮想上前伺候她,被阙月摆了摆手制止了,“你先把别的事情都弄好就是,这点事我弄得了。”
绿绮点了点头,更加细心的为阙月熨烫衣服了。
二人收拾好了又休息了一会儿,约摸着快到未时,石安的午睡也该醒了,才一并向石安的营帐走去。
因着此次赐婚,对石安而言未必是什么开心事,但穿的太冷清又怕引得石安伤怀,是以阙月格外挑了一身中规中矩的衣服。
石安果然也并不是真的病了,她只是心里难受,所以一天都有气无力在床上躺着,听见阙月带着绿绮来了,就让百草把她们都放了进来,也好有人和自己说说话。
石安因着生母雪贵人地位低微,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是以她心细如发,一看见阙月和绿绮的打扮,便明白了她们的心意。
阙月把手中的“冬阁藏春”递给石安,石安打开盖子闻了闻,发现里面有自己喜欢的兰花香。
石安苦笑一声,坐在床上,对阙月点头致谢,“多谢了,月娘,你随便坐吧,难为你现在还有这么妥帖的心思,咱们啊……都是一样的人,你昨晚……想必也很伤心吧……”
阙月低垂眼帘,心中竟真有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惆怅。
是以她拉住石安的手,面带忧色,安慰性质的陪着石安叹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