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将虽然气愤至极，却并未冲昏头脑，当桃殇单枪匹马冲下山坡与妖骑厮杀时，他便再度怀疑山坡后是否真有人族大军，于是派出副将蝠妖探查高地虚实。
此时蝠妖已经回来，只见他扇动巨大翅膀悬于空中，口中发出巨大音波：“禀告将军，山后并未发现人族军队！”
那音波传播极远，让城中将士再次陷入绝望。
原本暴怒的妖将嘴角忍不住抽动冷笑，人族大军可以通过伪装瞒过妖骑的眼睛，却绝不可能躲开蝠妖的声波探查，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真没有。
“哼哼哼…原来真的只有她一人，全军听令！擒住此女者，军衔直升三级！待踏平金月国，赏一座城！”
“吼吼吼！”
众妖闻言顿时兴奋不已，欲望瞬间战胜恐惧，数十万大军开始朝着山坡冲去。
声势何其浩大，整座山坡都开始剧烈震动，仿佛下一瞬便会天塌地陷。
桃殇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妖军，从马背上下来，轻抚白马道：“辛苦了，按照先前的约定，你走吧。”
怎料白马却喘着粗气，一个劲摇头。
桃殇勒住缰绳，平静道：“你忘了我说的话？放心，我能坚持到你回来。”
然而白马依旧不为所动，反而用脑袋箍住少女纤柔腰肢，一个劲把她往自己背上推。
意思很明显，它不走，要逃一起逃。
桃殇蹙眉，用力推开白马，原本平静的神色显出一丝愠怒：“我讨厌废话，快给我走！”
嗷嗷嗷！
此时如潮水般涌来的妖军已经越来越近，一些身形怪异的妖兽更是率先冲出。
眼见情势危急，桃殇微阖双眼，而后猛然睁开，一道寒意瞬间席卷白马全身，让它如坠冰窟。
身经百战的战马无论面对怎样的生死危机都未曾害怕过，然而此刻却被少女的眼神吓得险些跌倒，而后转身便逃。
在跑到坡顶时，它一口咬住那面军旗，再次看向少女。
一人一马四目相对，桃殇点头。
嘶呜呜！！！
伴着一声嘶鸣，白马咬着军旗消失在山坡背面，眼中满是泪水。
桃殇这才转身看向朝自己扑来的千军万马。
她持剑而立，微风拂过，撩起乌黑的长发，青丝滑过脸颊，没入她殷红的嘴唇，少女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平添了几分凄凉与悲意。
渐渐的，一片白色茸片落下，少女摊开手，咬着唇接下。
是雪…
天上又下起了雪…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交叠，少女身后似是站着一个小小少年。
“师尊…为何一定要去？”
桃殇颔首微笑，她的身影似是与曾经重叠，散出淡淡白光。
“没什么，凡事无愧于心罢了。”
虽千万人吾往矣…
桃殇朝前轻轻迈出一步。
这一刻，
剑道九重境，
桃殇迈入二重境。
而后是第二步，第三步，少女的速度越来越快，如一道白虹撞向黑潮。
“停下！桃子！逃！快给我逃！桃子！！！”
司徒战发了疯般大吼，若非有副将拦着，他险些直接跳下城墙。
他不理解桃殇是如何以一己之力杀翻那一千妖骑的，他只知道就算有再多底牌，哪怕她已升到三重境、五重境，也绝不可能以一己之力灭杀数十万大军。
那是战争，不是什么武者博弈，纵使仙人在此面对数十万大军也无异于螳臂当车。
而此刻，真正的仙人就在浮云之上。
柳墨辰低头俯视，透过层层云雾他能清晰看到少女一人持剑冲向妖军。
他的眉宇微微颤动，一种熟稔之感再度袭上心头，为什么，这少女总是让他想起师尊？
他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却无可奈何，因为他面前有个更棘手的存在。
此时他的正前方，那颗妖异赤瞳也盯着少女，随即神魂传音。
“不错啊，这人族少女竟敢以一己之力硬捍四十万妖军。柳墨辰，又被你发现一块瑰宝，本座也好想要。”
柳墨辰面若寒霜，沉声道：“妖帝，你居然会监视这里，很闲？”
“哼，本座只是好奇，是谁弄死了我的宠物，原来是你。”
“你在人界埋下那种凶兽，早已突破协定。”
“协定，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所以，我也要打破协定。”说罢，柳墨辰举起右手，苍穹之上骤然出现一柄虚幻巨剑。
赤瞳望向巨剑，冷笑道：“果然，传闻是真的，你的伤很重～话说你若动手，我也会强行降临此处，看看你能不能保住那女人。”
柳墨辰抬眼看向对方，僵持数息，最终只能收回右手，那柄巨剑瞬间破碎消散。
坦率讲，他确实没有把握，据他观察，那少女虽然剑术惊人，但明显连一重境都未突破，只是个凡人。
若是妖帝强行降临此处，他们一仙一妖释放出的威压便足以让地上的生灵全部化作麋粉，那少女也无法幸免。
“我要自己，斩尘缘。”
不知为何，就在墨辰思虑之际，少女的话语突然在脑中回荡，于是他紧握的双手渐渐松开。
好任性的弟子…
此时桃殇已没入妖军中，她的身形太过瘦小，很不起眼。
少女正是利用这一点，借着灵活身法，在妖军夹缝中来回穿梭，每经过一头妖族，便会在其要害处轻轻点一下。
其实无论是人还是妖，其周身都有许多死穴，只要能找到，然后灌入极少量的剑气，便有可能要了对方的命。
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难。
也就是她这种将剑法练到极致，且拥有极其玄妙身法以及动态视觉的高手才能办到。
这在外行看来，就好似她用了什么法术，所过之处，妖族直接瘫软倒地。
很快，桃殇周围已经倒下一片，那些妖军皆是一脸焦躁找寻少女身影，可惜一无所获。
赤瞳不禁赞叹：“这女人，真的很有趣，若是能打通气海窍穴，可能会胜过你之前收的所有弟子。”
柳墨辰默不作声，那少女确实天赋异禀，他至今都无法理解一个境界全无之人是如何练出剑气和那诡谲身法的。
但这依旧解不开她的危局，别说她只是普通人，就算是修仙者，纵使技巧再好，剑术再高超，最后也会力竭…
这问题桃殇自然也知晓，所以她并未恋战，而是不断朝前移动，只杀掉那些阻碍她前进的妖族。
半个时辰后，桃殇已离妖将仅剩不到百丈，而她的身后则是妖族尸体铺砌的道路，足有数里…
看着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近，妖将终于发现端倪，不禁咧嘴大笑：“擒贼先擒王，人族果然都很狡诈。”
随即朝前挥手，上千道黑影从其身后飞过，如虫群般直直冲向少女。
桃殇很快便意识到不对，妖军中出现了一群妖族刺客，他们只有半人高，个个手持弯刀，身法异常灵活，明显就是来针对她的。
她也确实被困住了，不得已用剑接招，金丝软剑本就不宜恋战，仅是几个回合便被斩出缺口。
桃殇冷哼，这妖将倒也不傻。
此时在城墙上的司徒战早已挣脱众人束缚，他重新穿上铠甲，提起银枪，沉声道：“我要去救女儿，你们的郡主，谁愿意随我前去？”
副将们直接跪地，抱拳颤声道：“王爷三思啊！咱们若是出城，无异于以卵击石，这摧云城也就拱手送人了…”
司徒战并未看向副将们，他的目光始终汇聚在焦灼的战场上，平静道：“从此刻起，我不再是王爷，更不是摧云城主帅，我只是个，想救女儿的，父亲。”
众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