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黑的山洞里，右侧坍塌着大块大块的碎石。透过断壁残垣，隐约看见深处是个巨大的圆形墓室。
墓室四周立着七根巨大的柱子，头顶是个七星顶，中间有一座和张家古楼外形很像的高台。
高台前有两条小河，从墓室前方流过。
“伊伊.....”
吴邪背靠着硌人的石壁，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小哑巴，眸色流露出浓郁的担忧。
逃离了满是蜈蚣的墓道后，几人跑到了这个山洞。
张起灵依旧昏迷着，被他们护着，总算没在蜈蚣和黄皮子嘴下吃亏。
王胖子伤得最重，主要是肚子上被巨人蜈蚣开了一个大口子。
小哑巴先帮他止血，消毒，包扎了伤口。
现在，脸白得瘆人的王胖子彻底昏过去了，额头结着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先前在墓道里，小哑巴说了一句“江月没了”后，直到现在，一直没吭声。
“......”
小姑娘杏眸通红，强忍着情绪，蹲在吴邪身边，沉默地帮他包扎被刺穿的小腿。
看见他腿上血淋淋的大洞，小哑巴眼睫扑簌，细细的指尖捏着纱布紧了又紧，情绪翻涌，终是没忍住。
呜咽一声，一滴眼泪就落在吴邪流血的小腿上。
“啪嗒——”，泪水在殷红的血中，冲洗出一道干净的痕迹。
见此，吴邪苍白的嘴角轻扯了扯，佯装道。
“没事，一点都不疼。”
小哑巴还是没说话，拿酒精对准伤口，轻轻一喷，见吴邪明显地绷紧了身体。
她又赶紧凑近伤口，鼓起腮帮子，轻轻吹了吹。
吹气拂过刺痛的伤口，凉丝丝地。
吴邪瞬间感觉痛意减缓了大半，只是小姑娘的眼角红得更厉害了。
重复了几次消毒动作，小哑巴拿出止血药轻轻抖在伤口上，再用纱布裹好。
做完这一切后，小哑巴就坐在地上，收紧双腿，抱着自己的膝盖，缩成一小团在角落里。
“......”
见状，吴邪便更觉得不放心，试探着开口道。
“伊伊.....”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江月，真地......
思及，吴邪不禁轻轻阖上眼，脑袋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将眼中的酸涩倒回去。
从进古楼开始，他们就好像一直在失去。
不知所踪的潘子，古楼里的霍仙姑，祭台上的阿奇与岑真，独自引开蜈蚣的黑瞎子，下落不明的解雨臣，还有...江月.....
“张家古楼......”
吴邪低低念出这几个字，只生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这地方，怎么这么凶啊......
小哑巴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下颌搁在膝盖上，杏眸里闪烁着晶莹和迷茫。
直到现在，她也不敢相信，江月怎么就死了呢？
她怎么会死呢？
她们不是不会死的吗？
小哑巴很想否定这个事实。
但是，那根连接两人的线不是受损了，也不是断了。
而是，彻底没有了。
“江月...没了...”
小哑巴忽然讷讷一句，在幽寂的山洞里，生出无尽的惘然。
吴邪抬眼看去时，小姑娘紧紧抱着自己，神情茫然，满是无措。
就好似被秋风吹下的一片树叶，单薄的叶身在街头瑟瑟发抖，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
顿时，他的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窒息得厉害。
“伊伊。”
强压下那一股又一股泛上来的酸涩，吴邪手撑着冷硬的地面，挪到她的身边。
小哑巴眼角噙着泪水，茫然无措地看向他，轻声道。
“吴邪，江月怎么会死呢？”
“她是不是又在逗我？”
“我承认她比我厉害了，你让她快点出来好不好，这样一点都不好玩....”
“我以后都不说她是冒牌货了，我也不和她斗嘴了，你让她快点出来好不好？”
小姑娘说着话，长长的睫羽早已被泪水打湿，豆大的泪珠颗颗滴落，好似荷叶上垂落的露珠。
她红着眼，央问着自己，“能不能让江月快点出来。”
蓦地，吴邪也红了眼睛，眼睫微垂，不忍地错开她的眼神。
开口，有些哽噎。
“伊伊，江月她....”
话未说完，怀里就重重地撞进一道温软。
小哑巴扑进他的怀里，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上，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
满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他的怀里传出来，痛苦又酸涩。
“吴邪，江月怎么会死呢....”
“她怎么会死呢....”
她不是知道很多事吗，她不是比自己聪明吗，她不是比自己厉害吗，她怎么会死呢....
隔着衣裳，吴邪感觉怀里的人一直在抖。指节修长的手抬起，在她微微弓起的脆弱得像是蝴蝶翅膀的背后停住了。
随后，将拍的动作改成了轻抚，像是安抚受伤的小猫一样，一遍一遍抚平她的伤痛。
微白的唇轻启，声音因为喉间的哽咽而发哑。
“不哭了....”
他一边安慰着小哑巴，一边脑海里不停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江月的样子。
那时候，还是在塔木陀的雨林里，小哑巴和江月不知道怎么对调了。他们在途中遇到了野鸡脖子，江月出手，直接将毒蛇砍成了两半。
当时，鲜血溅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多了几分与小哑巴不同的决绝和狠色。
那时候，吴邪还以为她是个很“凶”的小姑娘。冷情冷性的，也不爱说话，完全就是闷油瓶的翻版。
可之后遇到危险，江月虽然和他们不熟，还是会出手相救。
吴邪就知道，她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性子。
再到后来，这个有主意的小姑娘离开他们，好像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默默地做了很多事.....
江月很冷静，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成熟，尽管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
吴邪总觉得她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张起灵，孤独又强大。
可是，她怎么会死呢....
想到此处，吴邪压抑着想要蔓延的悲伤，长出了一口气。
微微抬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眶涩得发红。
吸了吸鼻子，喉咙艰涩。又轻拍了拍怀里的小哑巴，哑声道。
“不哭了....不哭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哑巴在眼泪哭干的边缘，才慢慢稳定了情绪。
两颗圆圆的大眼睛已经又红又肿，像是两颗红桃子。
低着头，一直没说话。
“..........”
吴邪心知现在还没有摆脱危险，只得强撑起精神，开始为下一步做打算。
现在只剩下他，小哑巴，王胖子，张起灵四个人。
王胖子昏迷，张起灵昏迷，两个人都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只能靠他和小哑巴把人带出去。
但是......
吴邪想到不知所踪的黑瞎子，还有生死未卜的解雨臣。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无法返回找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先出去，再让伙计们进来搜山。
只有这样，才有最大的可能使更多人生还。
“伊伊，我们....”
吴邪刚开口，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低低的音乐声？
与此同时，小哑巴也听到了那道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起身，慢慢朝声源处走去。
“滴...滴...”
寻着声音，穿过那片坍塌的石块。
走进墓室中，他们发现地面有个坑，三个井盖大小。大约有二三十米的深度，下面黑黢黢地。
而声音，就是从坑里传出来的。
吴邪仔细听了听，发现这声音很耳熟。
“这是...小花的手机铃声？”
那道音乐声，是解雨臣的手机铃声！
小哑巴也觉得很意外。
“他不应该在我们的后面吗？”
当时解雨臣去石门察看情况，之后就再没回来。
而小哑巴他们是通过石室里面的门，才来到这里的。
按理来说，解雨臣应该在他们的后面啊，怎么跑到这个坑里去了？
吴邪对着深坑喊了好几声。
“小花——”
“小花——”
声音在深坑里来回碰撞，过了好几秒才消散。
吴邪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复。
有可能是解雨臣昏迷了，无法回答。
不管怎么样，解雨臣的手机在下面，总要下去看看情况。
“伊伊，我下去看看，你就在上面等我好不好？”
商量是商量，吴邪已经开始给自己绑绳子了。
小哑巴一把抓住他的手，在吴邪投来疑惑的眼神时，满脸严肃道。
“不好。”
说着，她瞥了眼吴邪刚包扎好的小腿。
“我下去看，你在上面等我。”
话落，她就想去解吴邪身上的绳子，反被吴邪拽紧了不放手。
小哑巴就抬眼看他，再次道。
“你腿受伤了，不方便，我下去看。”
吴邪轻笑了下，继续商量道。
“你在上面守着小哥和胖子，我下去看一眼。要是有危险我就上来，行吗？”
小哑巴依旧摇摇头，坚持道。
“你在上面守着他们，我下去看。”
不管怎么说，小哑巴就是不愿意让他下去。
甚至，作势要绑了绳子直接跳下深坑。
幸好吴邪动作快，一把就扼杀住了这条要蹦极的鱼，牢牢把人圈住。
“伊伊，你听我说.....”
莫名地，吴邪忽然有一种孩子大了，不好糊弄了的感觉。
“现在小哥和胖子都受了伤，但是小花的手机在下面，我肯定是要下去看一眼的。”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下去危险，但是你想想，我下去万一有事的话，你可以马上把我拉上来。”
“但是，你下去要是有事的话.....”
说着，他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腿，还有两只胳膊上的斑驳血痕，意思不言而喻。
“而且，你在上面的话，可以同时看着小哥，胖子和我。”
“这样一看，是不是你待在上面更好？”
小哑巴被他这一大堆绕得有点晕，但总算是松了口，还是有点不情愿地说道。
“好吧。”
“要是有危险你就喊我，我马上拉你上来。”
“好。”
吴邪完全不担心她一个小姑娘，能不能把他这个一米八一的大男人从坑里拉上来。
别忘了，小哑巴是个怪力少女。
曾经悬崖拉人迫降，背起吴邪又拖起阿宁，一脚踹烂古楼大门，手举着门板灭火，甚至背起过王胖子（短暂背起）.....
吴邪毫不怀疑她的实力。
他将绳子的一头拴在墓室里的柱子上，另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抬了抬自己受伤的小腿，觉得下到深坑的问题不大。
回头，见小哑巴还是不放心的模样，调侃了句。
“伊伊，靠你大力出奇迹了。”
小哑巴凝着脸，严肃点头。
“嗯。”
她趴在深坑边，看着吴邪嘴咬手电，双手拉绳。后背面对深坑，依靠单脚推开坑壁的距离，顺着绳子慢慢往下降落。
直到那道手电光缩小成一粒黄豆大小，才听到吴邪的声音传回来。
“伊伊，我到坑底了。”
清朗的声音沿着坑壁爬上来。
小哑巴忙回道。
“好——”
“你小心一点——”
“知道了。”
吴邪回了一声，将手电的光照向前方。
深坑下，不止上面看到的那点空间。
他的手电光一打，陡然从漆黑的空间里照了一条幽长的通道，两侧的石壁很潮湿，前面似乎有水。
而解雨臣的手机铃声，就是从通道深处传来的。
“滴...滴.....”
吴邪看了眼深坑上面，只瞧见一个黑黑圆圆的小脑袋趴在坑边，左转右转认真地看。
见此，嘴角就扯了抹笑。
片刻，吴邪收回视线，握紧手电，往通道深处走去。
“.......”
墓室，深坑边缘。
小哑巴把昏迷的张起灵和王胖子都慢慢地挪了过来，方便她能一边看着他们，一边随时观察坑下的情况。
张起灵都还好说，她能把人抱过来。
就是挪王胖子的时候可费了老大劲儿了，她总觉得王胖子得有三个张起灵那么重。
“呀——”
只见小哑巴双手公主抱住王胖子，扎稳马步，紧咬牙关，小脸憋得通红，用力往上一抬......
“呀——”
小姑娘整张脸都跟着用力，皱成白面包子上的一团褶，颜色还在逐渐变红。
好不容易抱起体重感人的王胖子，迈着踉踉跄跄，摇摇晃晃的步子就往墓室里面走。
不停给自己洗脑，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中途，脸色惨白的王胖子醒了一瞬，虚虚睁开眼睛，扫了眼自己现在的状况。
声音轻微，断断续续地说道。
“想不到...胖爷也有演偶像剧的一天呐....”
说着，他微微抬眼，看着仿佛戴了痛苦面具的小哑巴，小姑娘脸涨红得跟个张飞似的。
“别激动嗷...小哑巴.....”
“今天...我胖雪公主的命就交给你了嗷....”
话音刚落，小哑巴踩中石子，脚下一歪，连人带王胖子重重地往地上一坐！
“咚——”
王胖子只感觉全身的肥肉狠狠一颤，颠得肚子上的伤口猛地一弹。
痛得他龇牙咧嘴，立即就获得了小哑巴同款痛苦面具。
“胖胖，你没事吧胖胖？”
顾不得自己，小哑巴立马去看他，焦急道。
“摔到哪里了？”
闻言，王胖子皱着可以夹死蚊子的眉毛，苦着脸，又脆弱地说了一句。
“小哑巴...以后胖胖住院...你千万别来看我嗷...”
说完，人又昏了过去。
小哑巴赶紧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还好，还好，没裂开，没流血。
见人又昏了，便就近搬了几块大石头，垫在王胖子背后，让他靠着舒服点。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也累得满头大汗。
瞧了眼深坑下面，黑漆漆地，没有了手电的光点，什么也看不见。
小哑巴后退两步，靠在刚垒得石头堆上，左边是昏迷的王胖子，右边是昏迷的张起灵。
“.......”
想起之前张起灵身体异常，小哑巴又侧过身，跪坐在地上，仔细检查了一番张起灵的身体情况。
当然，不是去看他的伤口。
而是感知，她和张起灵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身体状况。
“奇怪....”
小哑巴蓦地皱紧眉头，觉得不对劲。
之前在满是棺材的石室里，她感觉到张起灵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在下降。
现在，虽然依旧呈下降状态，但是速度变缓了不少。
打个比方，好比张起灵的身体状况是沙漏里的沙子，沙子不断下漏，张起灵的状况就越差。
他之前漏沙的那个管道比较粗，漏沙速度就很快。
但是现在，漏沙管道变细了，漏沙速度变慢。张起灵的身体状况就暂时还算稳定。
“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给张起灵用什么药，或吃下什么东西。
而他们之间能彼此“充电”的连接，也早就断了。
这就代表着，张起灵并不会因为自己在他身边而好转。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造成了这种状况呢？
从上一个石室到这一个墓室，中间唯一发生的与张起灵有关的事是....
“江月....江月....”
是因为江月的死吗？
一刹那，小哑巴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灵光一闪，又转瞬即逝。
皱紧眉头，思绪在徘徊答案的边缘又陡然卸下了气。
等一等，让她重头捋一下。
在上一个石室，她发现张起灵的状况急转直下。然后他们被蜈蚣和黄皮子袭击，江月死亡。来到这个墓室后，她发现张起灵的状况有所稳定。
也就是说，张起灵状况的稳定，必定和江月的死有关系，毋庸置疑。
“但是，为什么江月的死，就能让张起灵的状况稳定呢？”
小哑巴自言自语地出声，开始全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想这件事。
即使抽丝剥茧的思考这种事，对她来说并不擅长。但是，她觉得自己必须弄清楚，因为这件事很可能关系到张起灵的生命。
如果王胖子此刻是醒着的话，一定会说小哑巴现在的样子和吴邪很像，准是和他学得。
首先，张起灵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是从什么开始的？
她只是在上个石室发现了这个情况，但并不代表张起灵的身体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化的。
“究竟是什么时候呢，张起灵的情况开始变差的？”
在上个石室往前，他们还经历什么？
祭祀中止，他们进入地宫，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石室里休息。
对了，祭祀！
张起灵站上过祭台！
当时张起灵为了救她，出了圆阵，站上祭台，被“天授”力量发现了！
“所以，张起灵情况变差，是因为‘天授’力量！”
对了，说到“天授。”
现在祭祀中止，岑真已死，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啊。
“天授”为什么还不动手？
“天授”力量让张起灵的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可为什么没有对她和江月下手？！
对呀，为什么之前她和江月没事，甚至情况在逐渐好转？！
“我和江月的状况在好转，”小哑巴讷讷道，“张起灵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江月死后，张起灵的状况暂时稳定....”
难道.....
“是我们在吸取张起灵的生命？”
所以才会造成，之前她和江月的情况越来越好，张起灵反而越来越差！
一瞬之间，小哑巴突然有种拨开浓浓云雾的感觉。
“天授”力量迟迟不动手，是因为它接下来根本不用动手了！
它在等她和江月自己发现真相，自己做出抉择。
“天授”力量知道，江月和她不可能选择自己活下去，让张起灵死。
所以，它在逼她们自己去死！
想通此处，小哑巴恍然失神，怔愣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张起灵。
“......”
那张冷白的脸庞，轻轻阖着眼睛，嘴角沾着点鲜红的血迹，衬得唇色更加惨白。
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你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吗....”
她开口，声音已经颤抖，夹杂着哭腔。
所以，其实她害得张起灵成现在这样的！
都是因为她像条吸血虫一样，一直在吸张起灵的血，所以他才会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哑巴跪在地上，握住张起灵冰凉的手，埋着头，一直不停地道歉。
泪水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溅出了一朵一朵的泪花。
都是因为她，阿奇死了，岑真死了，以前的那个小哑巴消失了，江月也没了....
“江月...江月...”
小哑巴惶然无措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她忽然想到他们刚进地宫的时候，那时，她就感觉到江月有事情瞒着她。
就是这件事吧。
江月早就发现这件事了，她那么聪明，她一定早就猜到了。
“既然早就猜到了，当时就该让我和你一起留下啊，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呢.....”
小哑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手抠着冷硬的地面，手指缓缓收紧，蜷缩，直至指甲掐进自己的肉里。
瘦弱的脊背微微弓起，整个人随着哭泣不停地发抖，好似在狂风暴雨中颤抖的蝴蝶。
“为什么要把我推开呢.....”
她其实猜得到，江月是想用自己的死，给她换一条生路。
江月想赌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就是用自己的死结束祭祀，从而让张起灵的情况好转，也让小哑巴多一个活着的希望。
但是，小哑巴觉得一直都很聪明冷静的江月，唯独在这件事上，她犯了一个大傻。
她和江月本就是一个人，即使江月自己死了，也远远达不到结束祭祀的条件。
要想结束祭祀，要想让张起灵活着，她和江月都得死。
“.......”
可江月怎么会不知道呢，她那么聪明，她怎么会不知道以自己的死亡，结束不了祭祀呢。
她只是想赌一把，把生的希望留给小哑巴而已。
如果她们中只有一个人能陪张起灵走到最后的话，她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小哑巴。
“江月，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总是知道好多事却不告诉我，你总是自己做了决定，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你老是这样，你真地很讨厌很讨厌....”
小哑巴不想哭了，可是眼泪还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她想让江月回来，她想好好问江月，为什么又替她做决定。她当时明明要留下来的，为什么要把她推开......
“.......”
过了好一会儿，小哑巴缓缓抬起头，看着越来越虚弱的张起灵。
片刻间，她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只见她忽然抓起地上的剑，将尖利的剑尖对准自己。
闭上眼，双手握紧剑柄，用力往下一刺！
“哒——”
关键时刻，突然从左右两边伸过来一只手，分别抓住了她的两条胳膊。
“伊伊！”
“小哑巴！”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面色焦急的吴邪，还有脸色苍白的王胖子都在看着自己。
他们两个人分别抓住她的一条胳膊。
“吴邪？”
小哑巴有点没反应过来，吴邪是什么时候从深坑里上来的？
面前的吴邪，脸上多了一块擦伤。胳膊上除了黄皮子抓挠的血痕，还多了一道狰狞的血口，皮肉微微外翻，好在没流血了。
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多了不少伤，看起来很狼狈。头发，衣服还在滴水，像是从水里才爬上来的。
“吴邪，你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见她总算说话了，吴邪这才松了一口气。
正欲回答，旁边的王胖子已经开口了。
“早就上来了，刚刚在坑里那一通喊的。”
“要不是胖爷我醒过来，这只井底之蛙，指定淹死在下面了。”
这时，小哑巴才注意到，吴邪脚下的水迹一直延伸进后面的深坑。
深坑里不知怎么蓄满了水，水面已经和地面齐平了。
听王胖子说，吴邪上来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他听到深坑下传来动静，醒来的时候，小哑巴正处在一种昏迷状态，怎么也喊不醒。
还是王胖子强撑着爬起来，才把吴邪拉上来的。
之后，水就慢慢淹上来了，到了地面的高度。幸好，没有继续上涨的迹象。
不然，他们现在都得泡在水里说话了。
“对不起，吴邪.....”
看吴邪的样子，就知道他在下面一定很凶险。
“你在下面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很危险？”
闻言，吴邪面色闪过一瞬的不自然，眼眶又有泛红的趋势。
“没什么，就是下面只找到小花的手机，没看到他的人。”
王胖子扫了他一眼，心知吴邪这样的原因。
在小哑巴还没醒的时候，他和吴邪已经聊过下面发生的事了。
深坑下，有条很长的通道，穿过通道，是个洞穴。
吴邪没找到解雨臣，只看见了他的手机。
但是，吴邪遇到了进古楼时就和解雨臣他们失去联系的潘子。
潘子卡在了岩层里，吴邪没办法把他救出来。而且，洞穴里悬着很多的丝线，丝线上有很多的六角铜铃。后来，洞穴的水潭里升起了白雾，雾中有毒。
吴邪当时完全被困在那个洞穴里，左右前后都找不到一条出路。
是潘子拿走吴邪的木仓，为他开出了一条路。
隐隐约约地，王胖子当时也听到那一首沙哑高吼的歌，以及接连不断的木仓声。
“通天的大路——”
“九千九百九千九百九呀——”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
“往前走—莫回呀头—”
“从此后.....”
后来，吴邪上来了，水也填满了深坑，潘子.....
想到此处，王胖子用力地眨巴眨巴眼睛，将眼泪憋回去，转移话题道。
“先不提这个了。”
“小哑巴你说说你，这一觉睡得多香，之前我和天真那么喊你都没醒。”
闻言，小哑巴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没有听见....”
小哑巴也觉得很奇怪，她不是一直醒着的吗，为什么没有听见吴邪的声音呢？
吴邪知道她肯定在自责。
抬手，湿润微凉的手揉了把她的脑袋。
“我没事，倒是你，刚才怎么了？”
“我和胖子喊了你很多次都没醒，刚刚，还要拿剑刺自己？”
说着，吴邪便不放心地抽走了她手边的剑。
当时他和王胖子都快吓死了。
小哑巴就闭着眼睛怎么都喊不醒，紧接着，突然就拿起剑要往自己身上捅！
幸好他们两个人拦得快。
要不然....
小哑巴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我记得，我把张起灵和胖胖搬过来，然后我就....”
然后，她就发现了张起灵的身体状况因为江月的死，而得到缓解。
再接着，她就猜到是她们在吸取张起灵的生命，“天授”力量在逼她和江月做出选择去死....
这样一捋，小哑巴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天授”力量不可能做到，改变她们和张起灵之间的联系。也就是互相支撑，彼此“充电”的这种行为。
之前在祭台上，“天授”力量之所以能对她们进行实质性的攻击，是因为祭台上的阵，把它引到这里正面交手。
同时，也有她们对“天授”力量进行攻击，从而触发了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也就是他们听到的“雷声”看到的“白光。”
“雷声”和“白光”就是它的一种防御和攻击方式。
但是离开祭台后，因为法阵限制，它不可能再进行实质性地攻击。
而且，就算张起灵站上过祭台，“天授”力量也不可能改变她们和张起灵之间的联系，它没有这个功能。
“天授”力量，它只能让你的脑子里突然多出一个目地，然后你就会去完成这件事。
而她之前的那些思考，就像是有人往她的脑袋里一点一点放东西，引导着她往那一方面去想，诱导她杀了自己。
那些想法不是小哑巴自己的，而是有人塞给她的！
也就是说，她刚刚一直在被疯狂的天授！
“.......”
想到这里，小哑巴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知道自己曾被“天授”过，但从来不知道“天授”是这种感觉，她控制不住地会去那样思考，会真地要杀了自己！
“伊伊，你怎么了？”
见小哑巴有点不对劲，吴邪担忧地看着她。
闻声，小哑巴犹如惊弓之鸟，瑟缩了下身子，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去看吴邪。
她突然想到了江月，江月是不是也被“天授”了？
“天授”让江月脑子里多出了那些想法，引导着她去死？
“小哑巴，怎么了，被吓着了？”
见状不对，王胖子也凑了过来。
起身的时候，不小心拉扯到了肚子上的伤口，立即倒抽一口冷气。
“嘶——”
吴邪转头叮嘱了他一句。
“你慢一点，肚子上那么大个口子，你当是纹.身呢？”
“多亏你的好运气，吃的那颗蟠桃估计有点解毒的效果，所以大蜈蚣触手上的毒才没毒到你。”
“要不然，你现在就是紫红紫红的了。”
“潘家园版胖闰土。”
听话，王胖子轻摸了下自己的肚子，乐道。
“要不说胖爷运气好呢，未卜先知，先吃了个蟠桃给自己解毒。”
“这能力，天真，你学着点。”
说着，胖胖还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吴邪笑了下。
“说你胖，你还喘了？”
他转头，看向心不在焉的小哑巴，不禁又有些担心。
“伊伊，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小哑巴转过头，杏眸里好似蒙着一层水雾，神情十分茫然。
“吴邪......”
她刚刚又察看一下张起灵的状况，和之前一样，身体状况下降的速度确实变慢了。
也就说，江月的死，确实减缓了张起灵生命流逝的速度。
但这样一来，不就和“天授”塞给她的想法一样了吗？
她们在吸取张起灵的生命，必须用自己的死亡才能停止这种“吸血”行为。
可是，“天授”力量不可能做到这样啊。
小哑巴想不明白，只能把现在的情况告诉吴邪和王胖子。
听完她的讲述，吴邪和王胖子首先检查了张起灵的状况，表情都很凝重。
“......”
和小哑巴说得一样，张起灵现在的状况很差，比在古楼刚找到他时，还要差。
这种身体状况的下降，似乎并不能用科学的方式去解释。
因为这种下降，并不来自于张起灵受的伤，流的血，而是一种内里“生命力”的流逝。
就像是一棵枯萎的大树，它的枯萎不在于水，光照，施肥...而是它的生命力在疾速流逝，从而导致了它的枯萎。
就算此刻他们身在医院里，可能也无法改善张起灵的这种状况。
“如果不是因为那股力量突然造成的，”吴邪眉眼凝着道。
“那就是一直存在的。”
如果“天授”力量不具备“改变联系”的功能，那就说明张起灵的这种情况并不是突然就有的，而是一直存在的。
王胖子也赞同这个说法，轻扬了下下巴。
“说出你的看法。”
吴邪运用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来解释现在的状况。
（仅套用句子形容，解释，无扭曲句子原意的想法。真正含义以书本为准。）
《道德经》老子的宇宙生成论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道是独一无二的，道本身包含了阴阳二气，当阴阳二气相交而形成一种适匀的状态，万物就在这种状态中产生。”
《易传·系辞》中，亦有“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说法。
即所谓“道”包含阴阳。
“人亦是如此。在医学方面有说法，将人体看做一个整体，人的上部为阴，下部为阳。”
“现在我们来变幻一下，把小哥看做阳。如果伊伊，江月，影都是小哥的三魂的话（之前吴邪的推测），我们把他们三个人看做阴。”
“阴阳原本为一体。”
“而当阴阳分开，‘阴’就变成了伊伊和江月，她们从前是一个人。”
“在这时，阴阳其实也算是平衡的，只是分开了。”
“现在，我们再回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这句话。侧重解释一下这个‘三’，它是指两个对立方面相互矛盾冲突所产生的的第三者。”
“在阴阳分开对立的情况下，小哥代表的阳，与伊伊和江月代表阴发生冲突，从而产生了‘影’。”
“我们之前说了，把‘影’也看做阴。”
“但是‘影’和伊伊与江月都不同，他个性乖戾残忍，总是想杀了小哥。这就和江月与伊伊想帮助小哥的想法冲突了。”
“也就说，‘阴’的内部再次发生了冲突。”
“‘影’的初生，打破了阴阳原本的平衡。因为他的背道而驰，让伊伊和江月都受到了损伤。”
“阴阳平衡也互补。所以，在江月和伊伊受到伤害时，小哥所代表的阳，就在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弥补她们所受到的伤害。”
说到这里，吴邪停下来看了眼小哑巴，有些担心她的情况。
见小哑巴认真地看着自己，等待着后续，他才继续道。
“因为之前的祭祀，伊伊和江月都受到了很严重的伤。而小哥在自己也受伤的情况下，继续将他的生命力输送给你们。”
“所以，才造成他现在的这种状况。”
“这可能也就是，伊伊你之前为什么觉得小哥的状况越来越差。但在江月死后，又有了一丝缓解。”
“或许是江月死后，小哥给她的那一部分生命力，又回到了他本身，所以才有所好转。”
话落，小哑巴看着昏迷的张起灵，早已经泪流满面，任凭断了线的眼泪肆无忌惮地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她没有哭出声音，却安静地让人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悲恸。
“.......”
见状，王胖子看了眼吴邪，眼神示意，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接着，回过头，看着小哑巴说道。
“那个，小哑巴啊，现在小哥状况不好。咱们就早点出去，出去立马就找医生给小哥看病好不好？”
像是生害怕小哑巴再拿剑捅自己。
王胖子一边说，一边赶紧给吴邪使眼色，让他把剑藏起来。
吴邪会意，立即把剑藏到自己背后，也跟着劝道。
“对啊伊伊，我们现在马上就找路出去，给小哥找医生看病。”
小哑巴只是静静地看着张起灵。
早已红肿的杏眸里，水雾淋漓，干净地倒映出那张苍白隽逸的脸庞。
她开口，轻声道。
“不是这样的.....”
吴邪没听清，凑近问。
“什么？”
小哑巴又说了一遍。
“不是这样的....”
吴邪分析得大部分都对，除了他们是张起灵的三魂这一点。
而且，小哑巴突然意识到，张起灵把生命力传输给她这件事，不是在“影”出现后发生的，而是更早以前....
在云顶天宫张起灵进入青铜门那次，在她初生的时候，乃至她更早存在叫做“白荧”的时候，张起灵就一直在将自己的生命力传输给她了。
身为张起灵的影子，她，江月，白荧，影，都不能算做是真正的人。即便她和江月有了自己的身体。
人食五谷而获取能量，从而活着。
而她虽然也吃东西，也喝水，但她并不靠这些东西活着。
作为张起灵的影子，她是依靠张起灵而活着的，她靠张起灵的生命力支撑才活着的。
人吃五谷，而她“吃”得是张起灵的生命。
可以这么说，张起灵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命养着她和江月。
说到这里，小哑巴早就泣不成声了。
她蜷缩跪在张起灵的身边，拉住他冰凉的手，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手背上。所有的情绪骤然瓦解，由小声地啜泣转为持续地低声哭泣，眼泪啪嗒啪嗒直掉。
“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在她第一次初生的时候就杀了她啊。
张起灵虽然是长生之人，但寿命也是有限的。就像现在，如果她把张起灵的生命力吸走了，他就死了。
“为什么不杀了我....”
要是张起灵在她一初生的时候就杀了她，说不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他一定还好好的。
王胖子听明白了，吸了吸鼻子，压下复杂的情绪。
看着哭泣的小哑巴，声音有些低哑地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其实小哥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你会吸取他的生命。”
“毕竟，自己生命力的流失，本人是最清楚。”
“但是小哥为什么没有阻止......”
后面半句话，被吴邪接上了。
他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姑娘，自己的情绪也十分复杂。
“这就说明，小哥是自愿的。”
张起灵早在小哑巴初生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出现，会对自己的身体乃至生命都有一定的损害。
可他还是留下了小哑巴。
听到此处，小哑巴也懂了。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张起灵，用满是哭腔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以前我每次受伤都好得那么快，根本不是我自己的原因。而是你在帮我，对不对？”
“所以，我和江月也并不是不会死。只是因为每次快死的时候，都有你救我们.....”
她们从来都不是不死之身，只是因为背后一直有张起灵在支撑着她们。
所以，这也解释了，江月为什么会死。
那是因为张起灵如今自己都危在旦夕，再没办法输送自己的生命力给江月。
“张起灵，对不起....”
小哑巴心理彻底崩塌了，她一边哭着，一边紧紧地抱住张起灵，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以前那么调皮，老是受伤，原来都是张起灵在帮她。
还有她那次被野鸡脖子咬，差点死掉，也是张起灵在救她。
张起灵，对不起.....用你自己的生命力来救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痛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因为她的哭泣，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脸颊上的口子渗出绯红的血，混着透明的泪水，一起往下滑落。满是痛苦和悲伤，几近崩溃。
“伊伊....”
吴邪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看着哭得不成样子的小哑巴，轻声劝道。
“既然小哥现在状况不好，我们现在就找路出去，然后马上给小哥找医生检查好不好？”
“伊伊。”
闻言，小哑巴慢慢松开张起灵，哭得抽抽嗒嗒地直起身。
开口，声音很哑，尾音里还有浓浓的哭腔。
“没用的...”
“张起灵现在的状况，撑不到出古楼的。”
即使出了古楼，医生也不一定有办法。
只要有她这个吸血虫在，张起灵的身体永远都不会好，他永远都要将自己的生命力分给她....
像是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吴邪一瞬间有些慌，忙将自己背后的剑又往远处推了推。
“伊伊，你听我说，一定会有办法的。”
“我出去给小哥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治好他的，好不好？”
小哑巴转过头来，没说话。
微微侧过身，扯下肩上的衣服，让他们看到自己后背的伤口。
她的右肩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被挖下了一块肉，边缘有深深的抓痕。伤口处结了一层红褐色的血痂，隐约露出丝丝猩红的血肉脉络，对比起其余白皙的皮肤，更显得狰狞无比。
吴邪下意识皱紧眉头，看着那个伤口都觉得痛，眼眸里盛出心疼。
“这个伤....”
小哑巴：“这个伤是我刚进来的时候，被密洛陀抓得。”
“刚进来的时候被抓得？”王胖子疑惑道。
从小哑巴进古楼到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刚进来时受的伤，以她的修复能力，为什么一直没有好？
小哑巴知道他想问什么，仰头，看着这片空阔漆黑的地宫，继续道。
“张家古楼这个地方很特殊，从一进古楼开始，我身上所有伤口的愈合速度都开始变慢，江月应该也是这样。”
“刚刚听了吴邪的话，我本来以为是因为张起灵受了伤的原因。”
“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样。”
也许，是因为阿奇把那股力量引到古楼来的缘故。在她们在计划逆天时，“天授”力量也早就布好了局，等她们上钩。
“天授”力量的到来，影响了古楼某种类似“磁场”的东西。导致张起灵无法快速地传输生命力给她们，从而导致她们的伤口愈合变得很慢。
当受伤的速度，超过伤口愈合速度的时候，她们就会死。
“天授”力量是想在她们没上祭台前，就利用这种“伤口愈合变慢”杀了她们的。
所以，当她们在给“天授”力量布局的时候，“天授”力量也在给她们布局。
即使，她们能挨到祭祀的时候，“天授”力量也正好在祭台上以实质性地攻击，杀了她们。
这就是“天授”力量的算计。
所以无论哪种情况，她们都是必死的结局。
要么是伤重而死，要么是被祭祀反噬而死。
原本，她们不外乎就是这两个结局中其中之一。
可是，从张起灵站上祭台开始，结局的走向就开始改变了。
张起灵站上祭台，为她们创造出了第三种可能。
他在自己重伤的情况下，强行把自己的生命力续给了小哑巴和江月。
为本该死去的小哑巴和江月强行“续命”，加上当时岑真为她们挡住了大部分“天授”力量的攻击，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
说到最后，小哑巴看着吴邪，露出一个苦笑，颤声道。
“吴邪，我早该死了的.....”
在尸坑里她两次用雷.管炸自己的时候，她该死了的；在阿奇折骨补阵的时候，她该死了的；在岑真被“天授”力量攻击的时候，她该死了的；在江月死去的时候，她也该死了的......
是阿奇，是岑真，是江月，是张起灵一直在强行延续她的生命。
即使在自己也快接近死亡的时候，张起灵还是选择把生命力输送给了她和江月。
小哑巴抬起手，感受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动，神情无限苦涩。
“现在，我全靠张起灵输送给我的生命力才活着。”
“我早该死了的.....”
“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具被强行续命的尸体....”
说着，小哑巴将自己手腕上的木镯取了下来。
那是之前江月去墨脱后带回来的，给了她。
现在，她将这只木镯戴在张起灵的手腕上。
就让它陪着你吧....
忽地，她看着张起灵轻轻笑了一下。
红通通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复杂的情绪。唇角扬起笑容，像是经历了风雨的红山茶花，沾着雨水，却显出一种别样的灿烂和明媚。
“张起灵，谢谢你。”
“还有...对不起，我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初生，能够帮助你度过危险，改变命运。”
说到这里，她笑了下，笑自己的想法太可笑了。
“没想到，我的初生对你来说，原本就是一场劫难......”
听着她告别般的话语，吴邪瞬间紧张起来，握住背后的剑，紧紧看着小哑巴。
“伊伊，你要干什么？”
王胖子也急了起来。
“小哑巴你冷静点，你可不能冲动啊，我们一定有办法救小哥的。”
“你可别做傻事啊。”
闻言，小哑巴回过头。
看着紧张的吴邪和担忧的王胖子，又露出一个笑容，满怀温暖与告别。
她把口袋里的闻香玉拿出来，递给王胖子。
“胖胖，这是江月送给我的，能够驱邪。本来她让我出去时候还给她的，现在也还不了了。”
“你拿着，希望它能保佑你后面不要再受伤了，平平安安地出去。”
王胖子不肯接。
“干什么，胖爷我不收，我福大命大。你自己好好放着，保你这个小丫头的平安。”
他抬手推开那块闻香玉，却反被小哑巴抓住手，把玉塞给了他。
接着，小哑巴看向旁边的吴邪。
眼眶又有泛红的趋势，细长的眼睫眨巴眨巴，泪水恰似荷叶上的露珠儿，顺着就滑了下来。
“吴邪，我不知道送你什么....”
她给了张起灵木镯，给了王胖子闻香玉，可却不知道给吴邪什么。
一直以来，都是吴邪在送她各种东西。给她买衣服穿，买零食吃，好好练字还给她买玩具玩.....
她的东西都是吴邪送给她的。
可是现在，她想不到自己可以送什么东西给吴邪，让他留个纪念。
吴邪长出了一口气，眼睛红得厉害。
开口，嗓音沙哑得很。
“你什么都不用送给我，你不会死，我们要一起出古楼....”
话没说完，他一下子被人抱住了。
小哑巴紧紧地抱着他，微凉的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脖颈处。
鼻间嗅得到浓郁的血腥味，还有她发间很淡的清香。
耳畔，传来她带着哭腔地哽咽。
“吴邪，别忘记我好不好......”
她好害怕自己像白荧那样，死掉以后，强行被抹去存在和记忆。
小哑巴想让吴邪记住她，记得她曾经存在过。
吴邪轻阖上眼，一滴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如果不想让我忘记你，就好好待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上移，停在小姑娘纤薄的后背上，想要抱住她....
下一秒，他听到自己耳边传来一句轻轻的告别。
“吴邪，再见。”
同时，一滴温热的泪滴在他的脖颈上，顺着下滑，一直落到他的左胸膛上，很烫。
紧接着，小哑巴迅速起身，抽走了吴邪背后的剑。
待吴邪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退到几步之外了。
“伊伊，你要干什么，你不能做傻事。”
他着急地要站起来，刚一动，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蓦地一沉，被什么东西牵扯住了。
回头一看，他的手腕和王胖子的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电子镣铐，已经被牢牢地铐在了一起。
现在，他们根本无法行动。
“伊伊。”
吴邪立即转过头，就见小哑巴的手上拿着原本该在他身上的镣铐开关。
而小哑巴自己手上的镣铐，已经铐在了他和王胖子的身上。
吴邪瞬间反应过来，是小哑巴刚刚趁着抱他的时候，把镣铐戴到了他和王胖子的身上。
“伊伊，快把手铐打开，听话。”
王胖子拿起一块石头，“砰砰”地砸连接两人的镣铐，可惜完全没有作用。
“我去，什么材质，这么硬。”
吴邪：“没用的，这是小花给的。除了开关，什么也打不开。”
接着，他又着急地看向小哑巴。
“伊伊，小哥的情况一定有办法的。你听话，我们先一起出去好不好？”
话音刚落，从他们来到山洞的那条甬道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这里急速赶来。
小哑巴偏过头，看着漆黑幽长的甬道，轻声道。
“它来了.....”
有东西要来杀了她，完成祭祀了。
王胖子也听到了那道声响，一边不停地砸手铐，一边急道。
“什么来了，小哑巴听话啊，快把手铐打开。”
吴邪也着急地不停劝她。
“伊伊，听话，打开手铐，我们马上出去好不好？”
小哑巴回过头，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
“只要我不死，就会一直有东西追上来。”
“我们都会出不去的。”
“天授”力量不会放任张起灵这样把生命力全部给小哑巴，它也不希望张起灵死，因为张起灵对它来说还有用。
所以，“天授”力量给古楼里的东西灌输了一些念头，那就是必须杀了小哑巴。
如果她不死，就会一直有蜈蚣，有黄皮子这些东西追上来。
到时候，谁都出不了古楼......
小哑巴沉默地从王胖子的背包里拿出了几个燃烧.弹揣在口袋里。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张起灵。
提着剑，独自往漆黑的甬道里走去。
“伊伊——”
吴邪都快急疯了，挣扎要站起来拦她。
刚一动，手腕上的镣铐牵扯着王胖子脚上的镣铐，直接把他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哎哟——天真，你能不能顾及一下连体兄弟的我啊——”
吴邪看见摔倒的王胖子，肚子上的伤口开始渗血，一时也不敢再动。
又转头，看着要走进甬道的小哑巴，满脸急色。
“伊伊——”
“听话，快回来！”
“小哥一定会没事的，等咱们出去了，我给你买知味观的点心，我带你去看西湖的荷花好不好....”
他急得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满心就想着该怎么把人留下来。
“伊伊——”
小哑巴回过头，看着他，忽然道。
“吴邪，你知道张起灵和我为什么没有影子吗？”
吴邪神色怔愣一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下一刻，小哑巴笑着说道。
“因为我就是张起灵的影子。”
一刹那，吴邪犹被当头棒喝，过往关于小哑巴身份的迷雾皆被破开。
“......”
待回过神来，小哑巴已经提剑走进了甬道。
吴邪瞬间心生恐慌，拼命喊道。
“伊伊——”
“伊伊，听话，快回来！”
他急得想追上去，腕上的手铐却拖着王胖子的脚一起拽，根本挪动不了几分。
王胖子也急得想爬起来。
两个人却越着急越乱，镣铐将他们纠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前进。
“吴邪你看看啊，你看看你怎么教的小哑巴，把你的手和我脚拷在一起？！”
“就这点鸡贼劲儿，肯定全是和你学的！”
“你别说了，快把伊伊叫回来！”
吴邪不停地扯腕上的手铐，皮都磨烂了，血直流，都没能把手铐取下来。
“小哑巴，听话，快回来！”
“伊伊——”
“小哑巴——”
“伊伊——”
闻言，身影已经被黑暗隐去一半的小哑巴。忽然转过头，用那双清澈干净的杏眸看着他们。
眉梢弯弯，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似明媚的春光下，微风拂过的西湖湖面娇艳盛开的粉嫩荷花。
一时间，衬得黑漆的甬道都明亮了几分。
她看着吴邪，笑得天真而美好，一如初见的模样。
“吴邪，如果我也有下辈子，你带我去看西湖的荷花吧.....”
说完，她决然地转身，不再留恋。
那道纤弱的背影，提着剑，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伊伊——”
“小哑巴——”
石室内，传来吴邪撕心裂肺的喊声，极度崩溃。
“伊伊——快回来——”
“伊伊——”
吴邪看着那条漆黑的甬道，强烈的情绪在心中来回翻涌，一时急火攻心。喉间霎时涌上一股甜腥，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噗——”
接着身形恍惚，摇摇欲坠。
“天真，天真！”
身后的王胖子赶紧把人接住，焦急道。
“天真——”
吴邪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下颌滴落，衣衫染血。
面色苍白，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的眼睛紧盯着那道幽长黑暗的甬道，陡生出一种深深的绝望与崩溃。
“胖子，她这是去自杀！”
“她是在去送死啊！！”
........
穿过黑暗的甬道，在一个分叉口的洞穴里，小哑巴迎面遇上了来追杀她的东西。
坚硬的岩层里，接连不断地钻出黑色的玉佣。
有点像是进山时遇到的密洛陀，但又很不一样。这些黑色玉佣更为灵活，也更为坚硬，已经生出了类人的五官。
小哑巴急忙按下连接吴邪和王胖子的镣铐开关，希望他们能赶紧带着张起灵出去。
“砰——”
“砰——砰——”
这些黑色玉佣像是从其他地方赶来的，凭借着坚硬的身体，直接破开岩层，横冲直撞地闯入洞穴。
“咚!”
小哑巴提剑朝一个最近的黑色玉佣砍去，剑下的东西好似钢铁一般，反震得她虎口生疼。
有几个黑色玉佣无意识地想往甬道走，小哑巴忙转身，把它们引回来。
“诶，来杀我啊——”
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几个黑色玉佣立即转身，大步地朝她走来。
其中一个玉佣跑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抬起黑色的石臂，对准她的脖子狠狠一抓！
小哑巴躲闪不及，胳膊直接被连皮带肉抓下来好几条猩红的肉。
反应过来，她立即反手一剑砍过去，踢开玉佣。
“咚——”
小哑巴抱着受伤的胳膊，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越来越多的黑色玉佣。
不能让这些东西通过甬道去找吴邪他们。
想起密洛陀对温度有反应，这些黑色的玉佣说不定也一样。
思及，她迅速摸出口袋里的燃烧.弹，躲过七八个朝她袭来的黑色玉佣，跑进分叉口的另一条甬道。
用打火机点燃燃烧.弹的引信，往地上一扔，顿时蹿起一道熊熊烈火！
那些黑色玉佣像是发了疯一样，不顾火焰的高温，直直地往甬道里冲！
“咚——咚——咚——”
玉佣沉重的身体跑起来，整个洞穴都跟着在震。
见玉佣对火有反应，小哑巴就一边往甬道深处跑，一边不时点燃几颗燃烧.弹引它们跟上。
“黑东西们，追上来啊——”
“来杀我啊——来啊——”
很快，洞穴里的黑色玉佣们就追随着她的脚步，一个接一个地往火光冲天的另一条甬道里跑。
空荡的洞穴里，只剩下满地的碎石，还有她的血迹。
“咚——咚——咚——”
无数的黑色玉佣在甬道里追赶，山壁都跟着在剧烈地震动。
而且，这些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快。
稍不注意，就被它们追上，恶狠狠地在你身上抓一道，扯下一块猩红的皮肉，直看见森森白骨！
小哑巴早已被撕扯得遍体鳞伤，胳膊上，背上，腿上，满是被挖下血肉的窟窿，鲜血直流。
她踏着血色的脚印，强撑着力气把这些东西往甬道的更深处引去。
不能让这些东西掉头回去找吴邪他们。
她反正都是要死的，干脆和这些东西同归于尽！
“咚——咚——咚——”
身后，玉佣们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
小哑巴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跌跌撞撞地不停往前跑。
终于，黑暗的甬道尽头出现了一点幽幽的亮光。
小哑巴拼尽全力地往前跑去。
到甬道出口时，却猛地被一个追上来的黑色玉佣抓住肩膀，重重地摔了出去！
“咚——”
她只感觉自己突然被掀翻，身体腾空，然后狠狠地砸落在地上。
脑袋磕到一块坚硬的石头，血立马流出来，眼前一片发黑。
那个偷袭的黑色玉佣又迅速跑过来，一脚踩住她的肚子。
就仿佛一根铁柱直直地杵在她的肚子上，五脏六腑都瞬间移位破碎了。
“啊——”
小哑巴瞬间被这剧痛弄得清醒了。
紧接着，她就看见黑色玉佣高举起坚硬的石臂，像一把凌迟的刀，直直砍下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想到，就这样死了也好。
“蠢货！别拉着老子给你陪葬！”
关键时刻，脑子里骤然响起“影”冷厉的声音。
下一秒，小哑巴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被“影”夺过控制权！
她就像是一道看不见的意识，在半空飘着。
她看见“影”操控着自己的身体，瞬间掀翻了那个黑色玉佣。
提起剑，对准玉佣的心脏位置一剑刺进去！
顷刻，那个黑色玉佣就变成了一摊碎石。
“砰！”
“影”又用相同的方法杀了好几个玉佣。
站在一堆碎石中间，眼眸猩红，浑身是血，就像一个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许是她的身体伤得太重了，“影”慢慢也有些体力不支。
现在，他们身在一个宽阔的山洞里，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潭。之前小哑巴看到的亮光，就是水潭反射出来的幽光。
“影”扫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攀着石壁，快速爬上一个水潭上的悬空平台。
那是山洞岩层支生出来的一个小石台，离地大概十几米，三面都是空的，只有一面石块连着山壁。
石台下方，就是幽深不见底的水潭，水面黑森森地，好似一个巨大的黑洞。
“咚——咚——咚——”
甬道里的黑色玉佣全都跑到这个山洞里来了。
没找到“小哑巴”，它们就开始在洞里到处乱撞。
“影”站在石台上，看着乱撞的黑色玉佣宛若一群无头苍蝇，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冷笑。
“一群蠢货。”
他看了眼没有玉佣钻出来的甬道，低身，像是准备下去。
小哑巴立即意识到他想掉头回去杀张起灵！
随即，她拼命地挣扎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一道意识猛地在身体里乱闯乱撞，“影”身形恍惚，差点没一头栽进水里。
他按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森森挤出话来。
“江伊，你个蠢货，你想拖着老子一起死吗？”
“你想让张起灵活下去，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老子他妈的现在就要去杀了张起灵！”
说完，他却感觉到小哑巴的那股意识反抗得更加强烈了。
“咚——”
“影”猛地跪在地上，两股意识在身体里不停地对抗，痛得他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一双眼睛越来越红，仿佛被染了血。
他痛苦而愤怒地嘶吼着。
“江伊——”
“老子要杀了你！！！”
“啊——”
“影”喊叫的声音，似乎也引起了下面黑色玉佣的注意。
一个又一个的黑色玉佣纷纷仰起头来，类人的五官，阴森诡异地看着石台上的人。
有些黑色玉佣竟然开始攀着石壁，往石台爬过来了！
“砰——”
“影”忽然晕倒在地。
小哑巴终于抢回身体的控制权，那张清俏的小脸惨白一片，额头尽是冷汗。
刚起身，就看见下方洞穴的石壁上，有几十个黑色玉佣速度极快地朝自己爬来。
她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洞穴里还有数不清的黑色玉佣。
而她所在的石台下方，就是一个巨大的水潭。
见状，小哑巴迅速做出决定。
她赶紧摸出口袋里所有的燃烧.弹，点燃后，全部往水里扔。
一颗不行，就多扔几颗。
等前面燃烧.弹里的汽.油都泄露出来，飘在水面。
她再将最后一颗燃烧.弹扔进水里，“腾”地一声，水面骤然生出一条火龙，顺着汽.油扩散的方向向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不过眨眼间，水面就生起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一时间，炽热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
“咚——”
“咚——咚——”
感受火光的温度，所有的黑色玉佣全都往水潭里跳。
一时间，山洞里响彻一片落水声。
石台上
小哑巴按下镣铐的开关，锁住自己的双脚，看着下方的漫天火海。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出一道决绝的美丽。
她把镣铐开关用力地扔出去，掉进远处的一个小水潭。
“噗通——”
“影”暴戾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江伊，你真的要自杀不成？！）
（张起灵值得你这么做吗？！）
（你敢跳下去，老子一定杀了张起灵！）
“.......”
小哑巴没理会脑海中那道愤怒的声音。
那双干净晶莹的杏眸里，映照出下方炙热燃烧的雄雄火焰，亦如同她不熄的决心。
下一秒，那道娇小的身影从十几米高的石台上，纵身一跃。
“噗通——”
小哑巴只感觉自己从滚烫的火海中穿身而过，紧接着，就是一股刺骨的冰寒。
她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寒冷紧紧地包裹住她，拉着她一起沉进更深处的黑暗里。
濒死之际，她想起了张起灵。
自己死了，他应该就能活下去了吧。
对不起..张起灵...我不能陪你一起走到最后了。
没想到，在你漫长的生命当中，我们也终将变成了那些只能陪你一小段旅程的人。
原来，“阿奇”手上的那个记号“所有一切，在此结束”，说的是我和江月。
这是我们的结局，却不是你的。
张起灵，你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但请你不要感觉到孤单，我们会一直在你的背后，跟随你.....
“哧——”
忽然，一个黑色玉佣在水中抓住了和小哑巴一起掉落的剑。
一剑，捅进她的腹中！
那张类人的黑色面孔，一霎时，好似勾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
冰冷的水潭里，小哑巴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低头，看着插进自己腹中的剑。
倏尔，她一把握住玉佣的手，又用力地将剑送进身体几分。
殷红的鲜血混合着寒凉的潭水，一起在水中飘散蔓延，丝丝缕缕，好像一片红色的烟雾。
黑色玉佣松开手，小哑巴就朝水潭更深处的黑暗坠落。
那张苍白的小脸，在寒冷的水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
这里的水好冷啊，比她掉进西湖那次的水冷多了。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张起灵会来救她，也没有吴邪会来关心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