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正在赶路的少年拨动着手把上的铃铛提示前行的人，自行车飞快地驶过带起的风吹动了路边的刚被店主搬出来晒太阳的鲜花，刚喷洒过不久的水顺着花瓣滑落到花心。
大概上午十点，是和家入硝子约好换班的时间。
五条悟环视了四周一圈，在花店店主的推荐下买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想着也许荼月见看到会开心一点。
“你们两个是不是命里犯冲，每次在一起月见都要发生点意外，不是被掳走就是受伤，我给月见这三个月治疗的次数比你们两个去年一年加起来都要多。”
五条悟沉默地朝着医院走去，想到昨天家入硝子来找他时说的话，他好像的确和荼月见气场不合一样，每次荼月见和夏油杰单独出任务时，就会既顺利又快速，但是每次和他在一起，就总会闹出一些怪事。
无一例外的是每次受伤的都是荼月见。
如果说世间是否有神灵或者接近神灵的人，五条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自己作为最强的认知在他心里一直没变过，所以他不信那些邪门歪道的事情。
怎么会有人只是和他呆在一起就会被花盆砸呢？一定是凑巧而已。
是荼月见自己太倒霉了，或者说太弱小了，但终归不是因为他。五条悟不停地安慰自己。
来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有了说话声，五条悟从门上的窗口往里看了一眼，一个穿着橘色外套的男人端了一个花瓶从洗手间走出来，瓷白的花瓶里盛开着娇艳欲滴的玫瑰，水珠顺着花瓣的纹路滑落滴到地板上又重新晕开一朵花。。
五条悟看了看自己手心里更加精致的花，紧抿的嘴唇显示他的心情很不好，五条悟转头离开来到了外面。
包装精美的花每一朵都是由五条悟精心挑选出来的，现在被他拎在手里，一脚踢进了垃圾桶里。
里面没有了他的位置，花再鲜艳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说的是花，也在说他。
病房里面，荼月见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因为进了医院，所以没有让硝子将她立刻治好，贫血带来的眩晕感萦绕在她脑海。
“谢谢你了，无二的老师。”
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的家入硝子听到荼月见声音抬起头来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手指间未点燃的烟被她默默放回了烟盒里。
“没什么，无二在学校表现很好但是却没见过她的家人，这次听说她的姐姐住院了，就想来看看顺便家访一下，听无二说你喜欢玫瑰，所以从家里花店顺手带了几支过来，还希望你不要介意。”橘色外套的男人将花瓶放到病床旁边，客气又温柔的脸上带着善意地看着背靠在病床上女子。
“花很好看，无二在学校还要多亏您照顾了。”荼月见的目光柔和起来，用慈爱地眼神看了无二一眼。
“嘻嘻嘻，姐姐。”无二坐在一旁正在剥橘子，看到荼月见看过来露出一个笑脸，她身边还坐了一个女孩子，说是无二新交的朋友。
自从无二去了学校交到了新朋友后，没了家族的压抑，笑容变多了，话也变多了。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们两个记得早点回学校。”
“啪——”门被关上，确定人彻底走了之后，荼月见恢复了面部表情，刚刚温柔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下一脸的淡然和苍白。
“对了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游衣。”无二拉着女孩子的手向她打招呼，木泽游衣笑着向她点点头。
“你好，游衣同学。”荼月见朝她点点头。
“对了姐姐，她不会说话。”无二将手里的橘子递给荼月见后又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姐姐，我们老师怎么样啊？”无二想着上次在荼月见家里看到的那个恐怖肌肉男，下意识地摇摇头，还是觉得像老师这种温柔体贴的比较适合姐姐呢……
“嘭——”门又被打开，五条悟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夏油杰，两个人先后打了个招呼，五条悟默默地走到沙发上坐下。
该死的，再不打断她不会要说觉得那个男人不错吧？！
虽然一开始被荼月见“调戏”五条悟会觉得羞耻又无法调节而感到愤怒和厌恶，但是长久的相处已经将这种感觉磨得越来越平淡，羞还是会有，但已经不会觉得耻辱了。
但是，他习惯了，她要换人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五条悟愤愤地瞪了荼月见一眼，看的荼月见一脸不明所以。
五条悟撇过脸去默默玩儿手机，还想说点什么的无二莫名感觉到了空气中散发的恶意。
“悟，你这样很失礼啊，月见可是被花盆砸到了。”夏油杰脸上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好意提醒，更像是来凑热闹的。
“没关系，月见身强体壮命大的很。”五条悟瞄了一眼月见，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脸苍白毫无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驾鹤西去了。
“真是两个人渣，这种时候还能说风凉话。”家入硝子坐到一边对两个人的表现已经司空见惯，昨天她来的时候荼月见分明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醒了过来，只能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大概是进入假死状态了吧。
“那姐姐，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第一次见面就被五条悟强力压制的无二面对五条悟时还会有莫名的害怕，身旁的木泽游衣也微笑的点点头跟上了无二。
“好了，来说一下调查结果吧。”夏油杰也坐到一旁，细长的双眼凝视着荼月见，“根据探查，昨天的花盆旁有咒力痕迹。”
五条悟点了点头，昨天太着急没有仔细看，今天又去了一趟就发现了咒力的痕迹，但是目前找不到是谁。
而类似的事情在荼月见身上发生过好几次，路边等绿灯时会冲出来失控的轿车，商场逛街时模特会倒下来，到餐馆吃饭时碰到失火，一次两次的意外多了就不是巧合。
但是荼月见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毕竟做过的任务里被抓住的诅咒师都已经被收监或者判处了死刑。
“最近小心一点吧。”
耳边家入硝子的嘱托回荡在脑海，荼月见住了几天院后感觉好的差不多了就搬回了家里，高专那边有任务，但是夜蛾正道了解了她的情况后给她多放了几天假。
荼月见打扫了几天未住的家里，家中的摆设跟她离开前没什么不同，但是第六感告诉她家里被人进来过，探查了一圈之后，荼月见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能告诉自己也许是知道有人在暗地里盯着她的性命才导致的过度紧张。
收拾完的荼月见躺在沙发上，茶几上的闹钟在静谧的室内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后脑勺隐隐作痛，荼月见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滴答滴答——”
“滴—答—”
教堂的钟摆不停晃动，黄昏下的钟塔镀上了一层昏黄，庄严肃穆又有些压抑，窗户外人影攒动，两个女孩子在外边的草地上追逐打闹。
荼月见有些看不真切，前面传来脚步声响，她扭过头去，对面的男人隐匿在阴影里，让她看不清楚对面的长相，他在说话，说的什么她也听不清。
“什么？”
阴影里的人嘴唇张张合合，但是说出的话她却丝毫没有听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渐渐地钟声，风声全都不见，她如陷深渊，四下无人，周围静谧，压迫感让她清醒了过来。
风从窗口吹进来，荼月见打了个哆嗦，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
她记得，她好像没有开窗户？
到底是怎么回事？会和梦有关吗？还是说她忘记了曾经经历过的什么事情，而现在命运在推动她重启这段记忆。
荼月见又想到梦中看不清脸的男人，皱着眉头回忆着他的话。
“什么村？”
到达这个偏僻的小山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荼月见担忧暗处想要害她的人，匿名给高专递了任务，并且点名要五条悟去，但是又因为最近任务突增，于是这趟任务只有他们两个。
荼月见看着熟悉的山路，五条悟背着一个双肩包，包里不知道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休息一下吧。”走了半天，五条悟看到了第一次上山时碰到的那条小溪，当时家入硝子还想在这里休息一会的，五条悟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红的荼月见，从包里摸出一瓶水递过去。
“给。”
荼月见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贴心，居然带了饮用水。
“谢谢。”荼月见接过水，瓶口很容易就能拧开，荼月见看了看瓶口又看了看五条悟。
总觉得哪里好像怪怪的了……
休息了一下，两个人继续上路，这回到了村口和上次有了明显的不同，原本贫瘠的地方像是突然盛开了花，处处翻新的痕迹表明了这座小村子在短短几个月进行了改变。
原始的土路也披上了石板，走起路来让人脚底下好受了不少。
“小月见？！”从房子里走出来的村长太太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在见到荼月见后又惊又喜。
“呀，大姐~好久不见呢~”荼月见看到村长夫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那样朝着村长夫人招招手。
村长夫人放下手中的食盒，小布走出门，脸上洋溢着高兴。
“呀，五条少爷也在，上次多亏了您的钱，我们村里好好整修了一下。快进来坐吧！”村长夫人熟捻地拉着荼月见的手，荼月见顺势环住她的胳膊，一副姐俩好的样子。
“小月见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太想大姐的饭菜了，所以专门回来看看你。”
“哎呀哈哈哈，小月见就会哄我开心，我的手艺哪有你做的饭菜好吃。”
“大姐就不要谦虚了嘛，我要学的还很多呢~”
五条悟被两个女人抛之脑后，看着仿佛回到家乡的荼月见，绷直的嘴角显示他有些不开心，但是头也不回的荼月见并没有看到。
突然，一旁的小木屋传来响动，五条悟看过去，感受到了两个被禁锢的咒力，是从两个小女孩身上传来的。
两个咒术师被普通人抓起来了？五条悟觉得有些好笑。
五条悟跟在她们身后，走到村长夫人放下的食盒旁，掀开看了看里面的饭菜。
“大娘，这是要去送给谁啊？”
村长夫人像是刚反应过来猛地拍了下自己。
“哎哟，差点忘了，小月见你们等我一下，我先去给那两个丫头送点吃的。”说着，村长夫人拎起食盒朝一旁的柴房走去，荼月见认出来那是上次五条悟他们住的地方，此刻破旧的房门上上了一把锁。
冥冥之中，荼月见有预感，那道锁背后就是她要找的人。
“大姐，这里关的是什么人啊？”荼月见笑眯眯地问，脸上的表情很是真挚，又带一些愚钝。
“是枷场的两个孩子，家里大人去世后，这两个孩子就到处偷东西吃，不过如果只是恶作剧也就算了，她们两个仿佛会什么妖术一样，太可怕了。”村长夫人打开锁推门而入，阳光顺着打开的门照亮了阴暗的屋子，房间里放着一个巨大的囚牢，里面关着两个瘦弱的小女孩，脸上的铁青和肿胀显示出两个女孩子遭受了怎样的伤害。
村长夫人明显对两个女孩子有些忌惮，将食盒放到囚笼外边让她们自己拿东西吃，两个小女孩身上脏兮兮的，正依偎着抱在一起，看着他们的眼神尽是恐惧。
“嘁——愚昧的人。”五条悟看着这场景笑不出来，墨镜下的眉头紧皱着，看着村长夫人的眼神十分危险。
荼月见看着两个小女孩有些呆愣，是她们吗？梦中在草坪上玩耍的两个孩子？那么那个男人是是谁呢？
荼月见看了一眼五条悟，又把目光转移回去。
两个小女孩对着他们有着明显的戒心，肚子很饿也没有去触碰食盒。
最后荼月见在游说不断才将两个孩子从村长夫人手中赎了出来，这次两个人没有再歇息，带着两个小女孩直接下了山，中间两个小女孩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是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五条悟时不时地从背包里拎出几袋零食和水递给她们。
“哥哥……我……打不开……”美美子抱着手中的水窘迫地看着五条悟，比起一直冷着脸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荼月见，她们下意识地把给她们零食的五条悟当作更容易接近的救命稻草。
五条悟接过水给她们打开，然后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脸色不好的荼月见，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
夜晚伴随着沉默摇下了幕布，四人伴随着星空走下了山，夜风习习，背后的星空像张开獠牙的猛兽，吞噬着每一个迷失的人。
荼月见想到了很多，无二、伏黑惠，还有今天的美美子和菜菜子。
“悟，童年总是不幸的吗？”临睡前，荼月见小声地问，她们找到住所时只剩下了一间空房，所以她们挤在了一起，两个小女孩经过半天的劳累已经沉沉睡去。
五条悟挨着荼月见的身体有些僵硬，听到她的话后思考的瞬间放松了下来。
五条悟生来强大，儿时家族的教诲想要为他上一把枷锁，幸好他自身的强大可以使他挣脱这些，但是层层叠叠的束缚之下，他仍旧有很多力不从心，无论是家族的长老还是高专的高层领导。
他深切地知道杀戮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就像今天他即使将村子里所有人杀光，也仍旧改变不了在未知的角落里会有咒术师默默死去的现象。
他能做到的只不过是拯救那些准备好被拯救的人而已。
“睡觉吧……”
“嗯，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