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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虞疏站在徐辙跟前,一边哭、一边将那本《丹修入门》翻来覆去地背了三四遍,直到背完,体内药力才堪堪散尽。待她整理好情绪、擦干眼泪,才发现时楚门下所有的师兄师姐们,一个个的正整齐地站在她身后,满脸慈爱地看着她。

许音秋抢先贺喜:“进步很大啊小疏!两个月就能记住这么多,真的太厉害啦!头还晕不晕?下次可不能一口气把一瓶丹药都吃啦!”

虞疏颇觉着不好意思,点头回答大师姐自己身体已经无碍。又想起她是有重要问题要问她爹的,可转头间,一阵阵金花在眼前炸开,额间似乎坠着个千斤重的秤砣,若不是徐辙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恐怕就要一头栽到地上。

在徐辙臂弯间缓了好久,虞疏才觉得神智被从天外拉回,可等她再想开口,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要说的话是什么了。

奇怪……虞疏在心里复盘着:她在醉云树下读书,然后药田起了火,开启药田法阵后听到了集结钟声,她跑到广场,问大师姐她爹去哪儿了,她还因为下意识喊爹而把自己的口音弄得很奇怪——可是,她为什么要找她爹来着?

哦!对了!刹那间灵光在虞疏脑内闪过,她想起来了,自然是因为左右一番张望却瞧不见徐辙的影子,这才问的嘛!

虞疏直起身子,再度向师兄师姐们表示自己没事后,朝徐辙问道:“大师兄!你昨日下山下得那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发生么?”

徐辙藏在袖中的手指因施法而微微颤动,面上则是与平日无异的从容不迫,他微微点头:“嗯,那村子有些蹊跷,具体的,待师尊出关时我再向他禀报——关于药田,那魔族少主,可有什么要说的?”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许音秋站了出来:“听他意思,似是愿意留下来抵债,像他的魔尊母亲说得那样,不论是做苦力还是别的什么都好,看着并不像是在开玩笑,还说……”

思及此,许音秋颇感无奈,但顶着同门们好奇的目光,还是说了下去:“他还说,愿意把内丹剖给我们,似有强买强卖的架势,我半威胁着给他喂了化功散,他才不再提了,现在正在堂外候着。”

虞疏心下惊奇,脱口问道:“师尊有那么凶吗?”

平日里最爱玩笑的三师兄林并谢笑答:“师尊可不凶,还没大师兄的一根手指头凶!”

虞疏不解更甚:“那他为什么还要剖内丹给我们?药田的损失再大,也不至于要人命……呃,魔命来填的程度啊?”

“其中或许有魔界阴谋,不可不防。”

众人听了大师兄的话,皆点头称是,唯独林并谢随意道:“嗨!魔族修为高深的,早就一个接一个死得差不多了,怕他们做什么,要我说,直接把那魔族少主、叫什么?明昭?反正魔族生来寿命就长,把他丢到掌门师叔那儿去,负责在早课上点他千八百年的名,点完名就去飨园做饭,做完饭刷碗,一来二去的,不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徐辙皮笑肉不笑地点他:“哦?让他点个千八百年的名,到时候你学艺不精、寿元将近,身死道消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去他面前应一声到,再等回光返照时想吃点好的,就去他窗前排队,你看如何?”

难得不苟言笑的大师兄讲起笑话来,众人皆笑林并谢,连他自己也颇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

“好了。”徐辙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吩咐道,“今夜便是师尊出关之时,有什么关于功课要向师尊询问的,都好好想想。”

众人道是,虞疏则瞪大了眼睛:“今天就是师尊出关的日子吗?”

“是啊!不然我们大伙儿,难道是专程来听小疏哭着背书的吗?”

不知是哪位师姐调笑一句,虞疏又开始觉着有些难为情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师兄师姐们似乎个个爱笑,人均以师尊好久没有收徒了为由,轮番逗弄这个小师妹。唯一不爱笑的那个还是她亲爹,逼她做了两个月的学习永动机。

虞疏心中幻想过师尊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修仙门派的顶梁柱仙尊嘛!小说故事也好、电影电视剧也罢,总是有那么些光风霁月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在的,或许面如冠玉白衣飘飘,或许风姿绰约我见犹怜……不、不!虞疏赶紧把这个念头掐灭在了心里,她想起了徐辙说过的那句“要像尊敬爷爷那样尊敬他”。

可等她见了这位“爷爷”的庐山真面目,才发现刻板印象总是不可靠的。修真界鼎鼎大名的时楚仙尊,竟然只是个衣着朴素,长相清秀,看起来二三十岁的普通青年,唯独额间脑神散发出的淡淡光芒,昭示着此人修为不凡,只奇的是,时楚仙尊的手里,正拿着一把锄头。

时楚面色和煦,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挥舞着锄头向弟子们宣布:“为师这次闭关,终于领悟出了适合火心七叶花的栽培方式,原来要诀正在栽培过三尾风叶的土壤之上,以火量风、引风吹火!等到药田那批三尾风叶成熟,就可以着手种植火心七叶花了!”

弟子们则是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有的还下意识地空咽了下口水。

时楚原以为,这等令人欣喜的发现必然会引得弟子们齐齐欢呼,从未想过会是这等情形,他满面不解地望向徐辙,试图从这位向来最成熟懂事的大弟子身上获取答案。

只见徐辙恭敬道:“恭喜师尊!只是不知……那火心七叶花,可否栽种在焦土之上?”

“当然可以,只不过它花期极短,开花时又有太阳真火现世,若想栽种于药田之中,还是为师这次发现的方法更为合适。”

徐辙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师尊,原本栽种三尾风叶的那块药田……”

“那块药田……?”

“昨日魔族来犯,魔族少主自称失手引火点燃了药田,恰好……毁去了栽种三尾风叶那块地。”

似是窗外的墨色被泼进了屋里,化成点点缄默,封住在场众人口舌,连思绪也跟着化作了一股烟,凝不成一个固定的模样。在这环绕在师徒之间的窒息沉默里,虞疏悄悄抬头望了望师尊手里的锄头,没由来地想到:师尊不会用这锄头,把那魔族少主的内丹给剖了吧!哦……对了,那魔族少主叫做明昭、明昭,为什么魔界少主不随魔尊的姓?

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的是时楚的声音,经历了晴天霹雳的仙尊并未直接兴师问罪,只是声音听起来有股淡淡的崩溃,那比哭还难看的强笑也暴露了他的真实心情:“述玉是如何处理的?”

徐辙迟疑道:“掌门师叔…把魔族少主赔给了我们。”

时楚:“?”

徐辙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时楚听罢,问道:“那魔族少主叫什么名字?”

听完徐辙回答,时楚又问:“是不是在离停战还有整百年时出生的?”

徐辙想了想:“依他自己所说的年月推算过去,的确是那年所生。”

“除药田外,是不是还烧坏了其他的什么东西?”

徐辙望向虞疏,虞疏心领,上前一步,紧张得声音微微发颤:“是…!师尊,还烧掉了大师兄给我的书。”

时楚看向她,回想了一会儿,和颜道:“你就是小疏吧?之前闭关匆忙,未来得及与你细说,此后有什么疑问,尽管问你大师兄便是。”

虞疏点头称是,时楚则是再度陷入沉思,喃喃念道:“我的卦从未如此准过…”

在刚入门、还能拥有完整的课余时间时,虞疏曾听三师兄林并谢说过,师尊会每日起卦,只是卦象未必总与现实相同,说白了,就是十卦九个半不准,故而从不教授弟子此道。说完,就被徐辙听了个正着,罚他俩一起抄写门规尊师重道篇五十遍。

险些重温腱鞘炎的往事犹在,这次虞疏和林并谢都学乖了,在弟子堆里老老实实地扮演鹌鹑,等待师尊和大师兄的下文。

徐辙并未应话,也不问卦象内容,只说明昭正在堂外候着。时楚点头,徐辙去叫人,众弟子本想留下细听如何处理,却听时楚道:“都回去歇息吧,有什么问题,明日可自行来找我。对了,小疏留下。”

众人虽心有好奇,但师尊发话,不得不从,一时间,屋内只剩下时楚和虞疏师徒二人。

虞疏正因不知如何与师尊相处而浑身不自在,就听时楚说:“小疏,你过来。”

虞疏依言过去,只见时楚抬手,双指结印,在空中画过繁复纹路后,一道白光飞入虞疏额心,使得她一个踉跄,待到稳住身形,却并不觉着周身有何变化,便疑惑地看向时楚:“……师尊?”

时楚轻轻点头:“你识海内有一道禁制,待本次历练结束,为师这道法咒就会自行替你解开禁制,到时要作何选择,就看你自己的了。”

虞疏心下不解,还想再问,却被时楚抬手制止,原来是徐辙带着魔族少主明昭走入了堂中。虞疏忍不住猜想,难道这个什么禁制跟这魔族少主有关?

她朝那边望去,只见明昭依旧是昨日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分明比徐辙要高上一个头,看起来却像是徐辙的什么跟班喽啰,连那身绣着精致暗纹的黑色劲装,也被衬得像哪位破落户的最后家当,亟待哪位识货的商人买走,但少不了要因那些皱褶而大打折扣。

虞疏不由得想起他那能够反衬珠玉的母亲,明昭的相貌自然是不差的,只是那对耷拉着的眉毛和蓄满惶恐的眼睛,叫人不论如何都难以称赞出声。转念又想起自己之前那觉得魔族少主修为不凡的念头,默默在心里念道:这要是装的,也太会演了吧!

只见明昭拱手道:“拜见时楚仙尊……晚辈…晚辈一时疏忽大意,破坏了您的药田…家母难以承担赔偿,特留…特留晚辈前来赎罪……”

好好一句话,偏偏叫他给说得断断续续,却又能听出明显并不是天生口吃。在场父女俩虽然想法南辕北辙,面上倒是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时楚则心平气和道:“那你母亲可曾说过,要如何赎罪?”

“依家母所言,做苦力也好,做杂役也罢——就算是要剖了我的内丹,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却见时楚轻轻摇头:“我要你的内丹毫无用处,云锦山派也没有以此邪门外道修行的人,你烧了我的药田,需得亲自从头耕种,等到把毁去的所有仙草双倍奉还,这般才行。”

明昭低声:“全听仙尊……”

“可要想进出醉云峰顶,还要成为我的内门弟子才行,你可愿意?”

徐辙在听到师尊说亲自耕种时,已有了这种猜想,此刻便不显意外。虞疏倒是下意识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曾料到是这种走向,心想难道这就是机缘?

更不料明昭犹豫道:“晚辈…此前专心修习剑道,恐怕……”

“耕种田地之法与本门剑法有互通之处,用锄头也是一样。”

明昭低头望望自己腰间的鱼形软剑,似是挣扎了许久,不知是不是留下赎罪的念头说服了他,明昭难得身形端正地朝时楚跪拜下去:“拜见师尊。”

“嗯。”时楚依旧是微微点头,看不出太多情绪,也不像先前嘱咐虞疏时那般和颜悦色,只是转头向徐辙问,“昨日之事,处理得如何?”

他指得是徐辙昨日下山之事,而徐辙只是静静看向明昭,并不说话,待时楚吩咐无妨,才开口禀报:“是,师尊,醉云峰一脉山脚下七十里,过桃花溪,有一村名曰桃花水。先前派去探查的外门弟子回报,说有不知名灵草生于河边,弟子这番前去,却并未见到有何异状灵草,只是村内空无一人,但屋舍、家具并无凌乱之处,被褥行装也均在原地,不像是村民弃村而去。探查一半,弟子见山间似有异象,便赶了回来,准备明日再去。”

“桃花水……?”虞疏疑惑,“这是村子的名字吗?”

不待徐辙开口,时楚解释道:“对,桃花水村民以酿酒为生,每逢春日,便无一家不可沽酒,村民酿酒多取桃花溪水,酒中自有一股桃花甜香,村子便以桃花水为名了。小疏,这次下山,你不妨也尝尝那酒。”

徐辙皱眉:“师尊……”

时楚抬手,徐辙便讲话收了回去,静静听师尊下文,只是眉头未展,一副忧心模样。

只听时楚道:“至于药田的那片焦土,还需为师亲自将它恢复,在此期间,明昭,你就跟小疏师姐一起下山去,探探那桃花水的异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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