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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1 / 1)

“那个……”余睿不安地搓手手,眼神四处乱飘,“我们有必要这么正式地进行会谈吗。”

余睿那天随口提了一句,其实根本就没想太多,顶多就是打算好心推一把两人进度,让这妹妹能微微醋一醋,省得他哥们儿不要钱似的倒贴。

结果没想到夏沂尔根本不瞎吃醋,根本不是余睿应付得来的类型。

她一个自诩社恐的人,愣是一个电话杀过去,然后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地表示自己想请他吃点儿东西,顺便了解一下贺楮之前的情况。

余睿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要跟夏沂尔吃饭的事情和贺楮说了,成功换来了贺楮一记堪比X光的死亡视线。

那目光恐怖的活像是要探清楚他那颗可怜巴巴、紧紧皱缩的小心脏的位置,然后徒手剖出来捏爆。

……打住。余睿咽了口唾沫,觑了一眼对面全副武装的夏沂尔,努力把这种过于血.腥的胡思乱想从脑子里丢出去。

“我想知道跟他有关的事情。”夏沂尔说。

余睿望着夏沂尔亲手把四十多一杯的太妃榛果拿铁推过来的时候,登时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一定是充分了解过他最喜欢的口味的。

再喝一口,发觉甜度都跟他喜好的一模一样,更加感到了头皮发麻。

这种做任何事情其实都很认真,细节处处考虑周全的人才是最难招惹的。

尽管她们表面上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也许还挺甜的,做朋友会倍感熨帖,当处在微妙的“对立”般的关系中时,只会觉得糟糕和棘手了。

“……行。”余睿默默地往透明的玻璃墙外瞥了一眼,很快又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知道某人现在大概正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在玩开罗游戏,监视他得理直气壮,眼神中还填满了警告,既不允许他说出自己就在附近的事实,也不允许他对夏沂尔说什么重话。

“我想知道那个女孩子和贺楮的故事。”夏沂尔自己舍不得点很昂贵的咖啡,也并不会为了涨气势而奢侈一把,干脆面前什么都不摆,一双黑亮黛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她是谁,她叫什么,她的一切信息都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故事。”

贺楮说了没有暧昧对象,就是没有暧昧对象。

没有白月光,就是没有白月光。

她无条件相信他说的这些话。可是人天性里的怀疑继而恐惧因子蠢蠢欲动,在她心底的一隅为非作歹。

夏沂尔并不在乎其他。

她只是很在乎,他究竟有没有一瞬间为这样热烈的女孩子而心动。

如果有,哪怕只是一刹那,她恐怕都会满心酸涩。

却固执地想要知道后来。

余睿说,那就称她为小Q吧。

-

小Q是从高中起就开始追贺楮的。

只不过她追求得特别有分寸,从不大张旗鼓、轰轰烈烈地示爱,而是每次都“碰巧”撞见他。

据小Q本人说,最初是在游戏厅抓娃娃。

那天是她生日,不过母亲被叫走处理部门的事情,父亲当时在忙一个大项目,连轴转了一周,忙得昏天暗地,那几天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生日宴发了很多请帖,她也知道有很多有身份的人会来她这儿祝贺她,可她还是不得劲儿。

她只是想要被真情实感地爱着,只想要那种能够感觉到实质的爱。

于是当天,生日宴会的主角逃跑了,留下一头雾水和满城寻找她的众人。

她打车打到市中心最大的游戏厅蹲着。

游戏不会玩,周围嘈杂的环境也跟她从前接触过的大相径庭,嘈杂到耳膜都要被撕裂一般。

小Q居然在七八岁屁大的小孩眼里看到了鄙视,顿时直起腰杆,气势汹汹地往最外头的夹娃娃机走去。

前面有好几个人排队。排在她前一个的是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生,个子特别高,后脑勺的头发大多挺安分的,就是有那么一簇很嚣张地翘起来,微微露出一截的后颈冷白。

他的衣品也不错,版型很好,挺低调的,但某些不显眼的设计在边边角角特殊小标志被大小姐尽收眼底。看上去其实还有点儿学生的气质,但宽肩窄腰,身材优越到她又有些拿捏不准。

指不定也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少爷呢。

小Q不感兴趣地把视线扔回最前排人那儿。

大小姐从来都是善于学习的,她目不转睛地锁定了每一个人的动作,在脑海里默默记着着他们操作的幅度、时间,脑海中很快就推演出了大概的方案。

轮到她前一个的人了。

对方把压低的帽檐掀上去些许,小Q才从这露出的侧面明白他究竟是谁。

呼吸登时停了几秒。

她听到自己血液都在汩汩流动、迅速翻腾的声音,是草莓味泡腾片轰然坠入清水里的声音。

甜腻紧张到蛮横且不讲道理。

她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

在这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让他成为我有且仅有一次的初恋。

小Q安静下来,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调试着旋钮,一步一步地操控机械爪子往下潜。

她这时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毕竟他太闲适松弛了,就好像是在训练一只机械小狗,看着它慢慢吞吞往下蹲,到了某一个位置因为设置的缘故还会松开爪子——

但他显然是计算过如何应对这短暂一秒的刁难的。

所以抓到一只又一只的娃娃对他来说就显得轻而易举、毫不费力。

正版的史迪仔、玉桂狗、玲娜贝儿、星黛露……最角落有一只灰扑扑的长江七号,是她童年喜欢过的。

小Q瞧着他动作越来越快,周身温度和气压越来越低,大半娃娃都要被掏空了。

工作人员连忙走上来,满面堆着笑,估计是心在滴血,好言好语哄劝着这少爷。

他冷冷淡淡地撩起眼皮,目光里没多少温度,也不吭一声,工作人员自己都知道自己说得话很扯,却不得不说。好在这少爷不为难人,把一堆娃娃装进大袋子里扛着走。

他大抵是心情不好,她想,也猜测到他在抓娃娃前心情就不好。

她听说了贺楮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好像还是个女生,找了大概有三四天了。

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所有的消息都如泥牛入海,人到底是没找到。

小Q望着他百无聊赖地绕着商场转圈圈,路过的小孩一只接着一只挂在他身后当小尾巴,家长怎么劝都拉不走。

队伍诡异地越扯越长,她有点不好意思站在一堆小地瓜中间,又觉得这人吸小孩体质很有趣,就算他现在看上去烦得要命,还是没有挥手赶走任何人,而是从顶楼逛到一楼,又从一楼逛到顶楼。

贺楮蓦地回头,双手抱臂环胸,目光松松懒懒地擦过每个人,她失望地发现他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

随后,他跟个幼稚园园长似的,在卫裤的口袋里翻翻,拿出了一枚黑亮的哨子,松松垮垮地就挂在脖子底下。

“滴——”

他放下哨子,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地说:“大家排一排队,发玩偶了,只送给小朋友们。”

小地瓜们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小Q也没忍住。

他就真的半蹲下来,指挥着小孩儿一个一个有序上来领玩偶,另一个就撸一把小孩热乎乎毛茸茸的头,想在摸一颗颗未来可期的长了毛的卤蛋,嘴里没那么走心地说着祝福的话。

先是祝福天天开心,他强调了三遍,然后才是学业顺利,超常发挥,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家长们乐开了花,道谢以后领着小孩儿扬长而去。

袋子里只剩下一只灰扑扑没人要的长江七号。

贺楮沉默了好久,小心翼翼地把它从袋子角落捡起来捧在手心里。

“可以给我吗?”

小Q仰起头。

她是播音生,身高样貌有很严格的要求,身材管理更是重中之重,所以尽管家庭背景良好,她还是有着良好的管辖欲望的能力。

她从来都做控制欲望的主人,而不被欲望控制。

今天却发生了太多意外。

她迫切地想要那个玩偶,就像是她一见到眼前的人胸腔就燃起了滚烫炽热的烟火。

“不。”

出乎意料,贺楮非常冷淡地拒绝了她,然后捉着长江七号脑门上的苗苗,双手抄兜大踏步往前走去。

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她漫无目的地逛着,满心失落,电话这时候又急急响起,狂轰滥炸,蛰伏在她心底已久的委屈情绪顷刻间,便如第一枚坍塌的多米诺骨牌,噼里啪啦轰然倒塌了一地。

她也不想在生日这天吵架的,可偏偏一切就是发生了。

她泪眼婆娑地站在商场最顶层往下瞅,眼泪在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底下那层有人正抻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冷不丁封顶的商场天花板上坠下几滴水。

贺楮:“……”

很难不怀疑是什么无差别报复的社会性事件。

他动作很快地抽回手用纸巾拭去,转过半周,在一个可以看得见的角度往上望去。

原来是她在哭。

贺楮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泼盐酸泼硫酸的变态倾倒液体试试水。

他倒也没想过偷听人家打伤心电话,只不过这姑娘反驳怼人都字正腔圆,仿佛只要背景板一拉,她下一秒就能站在舞台中央笑吟吟说今日天气如何如何。

脚步也就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他就听到她说今天明明是生日,却一直被拒绝,收到的永远是不走心的礼物,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关心她,她干脆从商场上跳下去算了。

当然只是口头威胁。

可局外人的他微妙地感觉自己也被骂进去了。

小Q挂断电话的时候眼泪都要流干了,气咻咻地,转过头来却有一个小女孩眼巴巴地望着她,然后把手上的玩偶和小纸片递过去。

长江七号脑袋上的苗苗蔫了吧唧,一看就是刚才被薅得太狠。

她再一瞅纸片。

上面写着很有贺楮个人冷拽冷拽风格的话:

“生日快乐。PS:别跳,跳下去容易砸到人。”

小Q觉得自己梗在生气和不生气的边缘,小女孩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刚才哥哥还托我带了一句话!”

小Q蹲下来瞧着这个绑着麻花辫的小传话筒,觉得这麻花辫有种生疏的精致,揣测了几秒这不会是他用来贿赂小姑娘的吧。

小传话筒昂手挺胸:“哥哥说,王二的有孕,‘爱自己是终生浪漫的开始’。”

小Q嘴角抽搐,什么王二的有孕。

是王尔德有云吧。

不过这句话让她一怔,眸光倏然就温软了些。

“……所以呢,小Q就缠着我哥们儿了,嘛,也不算缠着,这是之前一个同学会上小Q自己讲的故事,多的我就不知道了。”余睿喝光了最后一滴咖啡,有些遗憾地咂咂嘴,“我也见过大风大浪了,也从没见到这么会追求人的姑娘。”

夏沂尔没什么表情。

余睿咽了口唾沫:“学妹,你看你还听吗……”

夏沂尔这时候点头还蛮快的:“我想知道贺楮怎么拒绝人的。”

她好有个心里准备。

毕竟听起来这么,这么美好的女孩子都会被拒绝。

她实在是想不到自己有哪里可以比她更好的地方。

余睿其实到现在都能背出贺楮拒绝小Q的话。

因为太干脆利索了,又特别尊重,堪称拒绝的典范。

“他当时说,‘我很抱歉要说出你不希望听到的话,我不喜欢你。对你来说无论我接下来怎么安慰,结果都是注定的,所以势必会有难以逾越的悲伤。很感谢你的喜欢,也能理解你究竟是花了多少我看不见的勇气才做出坦诚心意的决定,因此我不能给你似是而非的答案。我希望尊重你的心意,也希望你拥有更好的未来,遇见更好的人。祝好。’

“这几乎是他的原话了,我这么久以来反复背诵希望有朝一日能用上,不过嘛,你知道的,我用不上。”余睿想用话缓和一下氛围,然而夏沂尔的心绪同天边的暮色一样往下跌落。

“那他们后来有见面吗?”夏沂尔的声音仿佛沾了霜雪,有种清泠泠的平静。

仿佛结冰的海,路过的人只能看见广袤无垠的海面,却不知道这层冰太薄,而冰下涌动着一切暗流都不被察觉。

“啊,老贺这人还挺绝情的,路上见到不会刻意躲你,也不会打招呼;如果要组什么队伍,小Q的请求绝对会被拒绝,他特别清楚,只有距离和时间能让单方面的感情变淡。”

她忽然察觉到,其实自己并没能拥有什么想象中的勇气。

夏沂尔已经无法想象出,某一天被贺楮用疏离如陌生人一般的眼神看待,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只是随便一个念头在脑海流转,就仿佛有转动的天体从空中坠落。

她不能没有那个格外想要超越的目标。

余睿摩挲着杯壁,问得小心:“学妹啊,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夏沂尔摇摇头,唇角掀起一点恰到好处的弧度,同他告辞。

她漫不经意地起身,走到门口时头顶的玻璃风铃乒乒乓乓散开了清脆的声响,她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和面前人一个擦身就要走过去。

一只开花的小山竹伸到了她的面前。

是猫猫的爪子。

夏沂尔倏然抬首。

贺楮逆着光站在她面前,怀里抱着一只乖巧堪比玩偶的夏构构,头发柔软温顺地耷着,身体朝她这个方向微微前倾。

就好像,他想让她摸一摸他的头。

“你怎么来了?”夏沂尔相当自然地伸手,把他后脑勺下方微微翘起的领子掖到最平。

贺楮捏着猫猫爪子搭在她藕白的手腕上,声音低缓悠然:“……我来接某个小朋友回家,省得她听了别人的话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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