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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1 / 1)

第二次结束的时候,夏沂尔的腿软到快要直不起来。

她四处瞥了几眼,愤愤不平:“哪有什么人啊。”

才瞥了几眼而已,她就被广袤无垠的绿植和欧式风格的建筑给震撼到了。

太大了,抬眸眺望时甚至看不到别墅主体在哪里。

柏油道路笔直地延展相当长一段路,再在中心的双层巴洛克式米白色天使雕像喷泉处分岔,往更深处隐没。道路两侧间隔均匀地种植着枝繁叶茂的树,荫翳如盖,定睛望去,才会发现每棵树上都嵌着几枚橙红果实。

是楮实子。

夏沂尔隐约记得楮实子不是这个季节的,但放眼望去,确实每一棵树都是相仿的样貌。

太大了,大到一望无际,除他们以外还有谁呢?

夏沂尔把怀疑的目光扔向贺楮,贺楮面色平静,左手攥成一个松松的拳头,只伸出大拇指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夏沂尔猝然回头。

米白色罗马柱的警卫岗亭笔直地伫立在几百米外,几个警卫目不斜视,站得笔直,旁边悬着的银质标牌很贴心地写明了身份。

“……人家又不是需要你应付的对象。”夏沂尔小声吐槽两句,觉得贺楮的理由太过牵强。

贺楮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斜睨她一眼,扬了扬下巴:“谁跟你说是给他们看了。”

夏沂尔心头掠过不妙的预感。

贺楮屈指点了点她的眉心:“树上挂着的都是摄像头。”

夏沂尔背后一凉,下意识抬起头来,瞅着他们面前这棵最大的树。

方才这个角度,居然是正对着一枚楮实子的。

似乎是察觉到夏沂尔的疑惑,楮实子自动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沉甸甸地往下垂了垂,树枝摇曳,在夏沂尔惊悚的目光中彬彬有礼问号。

贺楮看着她咽了口唾沫,知道她现在焦虑大概是达到了巅峰,唇角勾了勾,也不多催什么,替她挡住了第一道审视的目光,把声音压低了:“现在知道是给谁看了吧。”

“这个摄像头后面是谁啊……”夏沂尔眨了眨眼睛,不妙的预感愈发强烈。

“往日里只会是警卫一类的,但我猜今天的姜焉女士也会看。”贺楮无声地牵了下唇角,往日里疏疏冷冷的距离感在阳光底下融化了泰半,盈满了松弛感和氧气感。

夏沂尔敏锐地察觉到他很好的心情。

她原先的直觉很准确,这人其实就是在爱里长大的小孩,像某种会对主人撒欢的犬类,一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就要敞开肚皮。

夏沂尔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从刚到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正式进入了“演员”的身份。

掺着多少真情假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表现得像那么一回事儿。

于是她撇掉了所有的羞赧和紧张,脑袋里长着小恶魔翅膀的吐槽人格,和冒着粉红泡泡的少女人格统统被理智人格推倒逮捕,不紧不慢地在脑海里来回巡游。

贺楮的余光一直紧锁在夏沂尔身上,见她周身气势一变,就知道他们都进入了该有的状态。

夏沂尔揸开五指,纤细白嫩的手指从他的指缝中灵活地穿梭,继而如咬紧的锁舌,再没放开过。

“这么长的路难道我们走过去啊。”连着走了一段起起伏伏的上坡路,夏沂尔的腿有点酸,这庄园大到她绝望。

“这个嘛,”贺楮抄起她和自己十指紧扣的手,一把揣到兜里,“当然不是。”

“?”满头问号叮叮当当坠了一地,贺楮侧过身,往她发上轻揉了一把,没弄乱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因为我觉得围巾很好看。”

所以绕着全都是摄像头的路走了好长一段,炫耀得明目张胆,开屏得父母皆知。

夏沂尔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默念了好几遍要好好演才勉强忍耐。

贺楮闷闷地笑起来,声音跟小锤子似的,一下一下叩着她心尖门扉,震得她想要捂住耳朵。

“行了,我们回原位上车。”贺楮好整以暇地瞅她几眼,目光里沁满了笑。

夏沂尔摁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时间,无语了很久:“所以我们浪费了大半个小时,纯粹是因为你无聊。”

贺楮爱惜地摸了一把围巾,落在夏沂尔眼里就是一轮新的显摆。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心情却奇异地变得很好。

贺老板见过的好东西千千万,能把这么大个庄园成为“小别墅”,就知道他们阶级不在同个层次上,难为他每天穿得不显山不露水,戴着她织的丑围巾直摇尾巴。

没那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真招人稀罕。她想。

这会儿上了车,就开得飞快了。

绿荫成排后退,宽阔的路面上没有第二辆车,她开了窗,风呼啦啦灌进来,却也不怎么显冷。这里有一种与市区迥然不同的静谧,极目远眺,远处尽数是遮了峰顶的黛色山峦,在宝蓝色的天幕中擦过绵亘青灰的线。

她见到一座很大的玻璃棚顶的园子,贺楮刻意放慢了车速,让她成功看清立牌上瘦金体的“植物园”三个大字,又隔了千余米,是同样夺目的“玫瑰园”。一趟下来,林林总总地看到了数个欧式警卫岗亭,还有各种园子和场馆。

“这座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所以警卫很多。”贺楮路过一处外观是树藤装饰的、犹如森林女巫的场馆,轻描淡写,“我十岁的时候有很大的野心,想要看遍天下所有的书,还想要有别人同我一起读书,所以有了这个图书馆。我母亲说可以,不过我自己划定的图书馆,设计就交给我了。”

夏沂尔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安静地听着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东西。

难怪他在图书馆里悠然自得,看的速度飞快,她当时还以为这少爷只是无聊,没心思看书,现在想来,他自幼年时期起就有一个为他而建造的图书馆,书籍浏览量惊人,看书速度快根本不足为奇。

他拥有这么大一座书籍宫殿。

天堑般的差距让夏沂尔连嫉妒的心思都无法升起了,只有日光消失后,她慢腾腾从阴影里生出来的、淡淡的自惭形秽。

贺楮见她沉默不语,眼中却晃着荧荧火光,有抑制不住的歆羡从眼中淌出来,本想继续介绍,又担心惊扰到她,让她太过惶恐和窘迫,干脆闭麦:“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书。”

夏沂尔没有应声。

贺楮继续提速,车辆驶过蜿蜒路段,又途径一座大约五层楼高的小房子,他尽可能精简地介绍:“这是游泳池,顶棚可以打开,就变成露天的了。”

他似乎察觉到了夏沂尔微妙的心情,没有再加上“一起去看”之类的条件。

这回没有行驶太远,一栋很高的欧式别墅静默地伫立着。贺楮把车开进车库,夏沂尔斗胆瞥了几眼,成排昂贵锃亮的名牌车车标晃花了她的眼。

这些车标都是她在刷各种社交平台上才能刷到的,动辄成百上千万,满满当当地停在车库里。

夏沂尔下车开车门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刮擦了漆,把自己卖掉都赔不起。正下车,她就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尽可能镇定自若地踩着平底鞋往外走去。

贺楮看着某人吸气吸到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张薄薄纸片的样子,关上车门后淡淡地问了一句:“干嘛呢你。”

夏沂尔从满满当当的车中间,那停得恰到好处的缝隙中走过:“我怕我松口气,就会撞到车。”

贺楮长腿迈了几步,跨到了她的身边:“撞到没事。”

夏沂尔松了一点点气:“太贵了我赔不起。”

贺楮停住了脚步,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只是蓦地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脸,轻轻地往外拉一拉,再放开时,白净的面庞上就留下了一串嫩红的印子。

贺楮说:“不用你赔,人永远比这些物品重要。不用太胆战心惊,我父母也是明事理的人。”

夏沂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出来了。”

能教出贺楮这样的性格,在他身上也看不到任何大少爷架子和傲慢态度,就足以说明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

夏沂尔再回头瞥一眼,满心感慨:“贺老板,感觉你的车停在这车库里,特别格格不入呢。”

她和这车都挺格格不入的,贺楮嘛,硬是把一身廉价的衣服穿出了贵气来,倒是挺融洽的。

贺楮抬手摁在她发顶上,另一只手抵着她下巴,把她脑袋转了九十度,转到自己这边来:“这是我自己赚钱买来的,不寒碜好吧。劳动最光荣,懂不懂啊夏沂尔。”

夏沂尔没忍住笑起来。

那种微妙的、绝望的差距感似乎在这一笑中消解了许多。

进屋前,夏沂尔紧张地整顿着每一片褶皱和衣摆,不断地问贺楮还有没有哪里有问题,连着问了好几遍,每一遍贺楮都很耐心地回答她没有问题。

最后一遍问起的时候,贺楮原地站定,从头到脚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好几眼,沉默了一会儿,干脆利索地道:“有。”

夏沂尔心头一紧,正欲问还有哪里有问题。

贺楮颀长的指在抬起,在夏沂尔的右颊边上一戳。

夏沂尔仿佛被点了哑穴,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连着戳了好几下,才不紧不慢地道:“缺了个梨涡,夏沂尔,这是唯一的问题。”

她终于安静了,心情奇异地平和了不少,尤其是抬眼瞥到贺楮浑身也穿得普普通通,根本没有把这条丑丑的围巾摘下的意思,一种诡异的安慰登时涌现。

大门口,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黑中掺了银的管家收起怀表,彬彬有礼地喊:“少爷,小姐。”

这一声把夏沂尔喊得直起鸡皮疙瘩,瞬间抬眸去看贺楮的神色。

对方显然早就习以为常,手臂自她身后横亘,轻轻地握在她的右肩上,把她往自己这个方向揽了揽,无形之中缓解了她很多的尴尬:“岑叔,好久不见。”

被唤为“岑叔”的管家克制地笑一笑:“先生和夫人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

贺楮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夏沂尔保持着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没有多看。

多言多错,多看多错,她还是什么都不要做,紧紧跟着贺楮才会没问题。

想着想着,僵硬的身体软化了线条,轻轻地倚在他的身侧,有一种旁人融不进去的亲昵,却也不显得招摇。

最恰到好处的状态。

岑叔帮忙把门开启,夏沂尔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脊背蓄力,努力让仪态变得笔直端方。

贺楮忽地伸手,小指勾着她的小指,轻轻地捏了捏。

再之后,是坚定不移地十指紧扣。

她的心里忽地就柔软了那么一隅。

所有难辨的、晦暗不明的、犹豫踟蹰的情愫在这一刻倏地明了。

她就是很喜欢他,因为他值得她喜欢。

她没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抵抗、挣脱这种喜欢。

哪怕并不相配又怎样,喜欢一个人总是没有错的。她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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