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长坐着把旱烟抽得呼呼响，顺手把这烫手山芋甩老林身上，“老刘不来就算了。林建国你说，今儿早你两给于程放了多少块石头？”
林建国被问得脑袋一懵，误以为场长是来督他工，慌张道，“场长你当时给我派这活，也没说放石还要记数呀！我只顾着放石头，也没去在意这个。”
场长见状安抚道，“没让你记数，就是问问。”
林建国松了口气，“我还说这是徐记数员的事，急哄哄拉我过来干啥，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啥大事了。记数咋能扯我头上了！”
徐记数见自己占了上风，得意道，“姓于的，放石工都这样说。你还有啥好讲的？”
于程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站起身。
林迎儿是相信于程的。
但是这一通听下来，她没有出口，就是知道于程太难自证了。
那徐记数看于程的眼神都带着憎恶，也不知他为什么要针对于程。
想着场长在呢，而且这是工作的场合，担心他像上次揍于胜利那样失控。
闹大了于程可能要吃亏。
林迎儿见他站了起来，赶紧上去抱住他的腰，轻声劝道，“这是大哥工作的石场，小人难防，闹大了大哥干不下去的，要不咱回去再说？”
于程低头深深
看了她一眼，回道，“我知道。”
林迎儿被他这眼看得心揪得慌。
于程看着徐记数，不慌不忙回道，“没啥好讲的。”
徐记数撇了撇嘴，眼里都是不屑，“哼，有些人啊，别太把自己当回事。眼睛都放头顶上了，整天冷着张脸对谁呢！”
林迎儿咬咬牙，心里已经把这人骂了千八百遍了。
但是能有什么办法，于程没证据没证人，只能先吃了这个暗亏。
场长见事情已经这样了，在桌上敲了敲旱烟，站起来赶人，“小徐你也别再打嘴炮，你没错就算了。于程你下回别再动不动就质疑别人，小徐记数都干了十年了，咋能说出错就出错呢。都给我出去吃饭，下午开工……”
场长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就被打开了。
姗姗来迟的老刘走进来，一脸不耐烦，“找我啥事？歇了工，饭都不给吃完！”
场长不想多事，摆摆手，“回去吧。没事了。”
老刘见这一屋子人，大发牢骚，“我吃饭的时候急哄哄拉我，现下我没吃饱赶来了，这就没事了？把我当傻子呢？等会我回去饭菜都冷了！”
林迎儿见他为了于程的事专程跑一趟，便开口解释，“叔。不好意思让您跑一趟了。我这边带的热饭菜还
有多，等会给您送些添个菜。其实是我家于程今天早上跟徐记数发生了点误会，在这对搬石数呢。就想问问您和林叔，记不记得给于程放了多少块石？”
老刘瞧了她一眼，态度软了一些，“你这小媳妇长得不错，讲话也是中听。不像那闷葫芦于小子，跟没长嘴巴似的。”
林迎儿对老刘笑了笑。
场长继续赶人，“没人记得就出去吧。大中午搞这通事，也耽误我吃饭了。”
老刘眼睛一蹬，“谁说没人记得了！经过我老刘手放的石头，每一块我都记得住！”
徐记数顿时急了眼，“老刘你别瞎说！这搬石工三十几个，我都要靠本子记，你咋能全记住。”
老刘啐了一口，斜着眼看徐记数，“我虽然不识字，但是年轻时我可当过店小二，那时候菜牌上所有的菜价，我记得一清二楚。二十几张台，半年内随便抽一天，哪张台点了什么菜，哪张台收了多少钱。我都能给他讲道讲道。”
徐记数听完脸色一青一白。
天啊！这是个被时代耽误的最强大脑啊！
林迎儿仿佛见到了救星，面露欣喜，“叔！那您说说今天早上于程搬了多少石？”
老刘仰着头看她，“45块。他一小时让我放9块。干
了一早上，我就给他放了45块石。”
场长愣在当场，支支吾吾看着徐记数，“小徐，这……”
徐记数咬咬牙，摊开今早的记数账单，破罐子破摔，“谁知道你老刘是不是吃了姓于的什么好处，来这里诬陷我呢！有本事，你把今早开工的另外32个搬石工运的数都跟我对一遍。”
老刘抬了抬眼皮，“你念名字，我报数。场长作证！”
“江红旗。”
“17。”
“孙大武。”
“14。”
“赵贱牛。”
“25。”
……
徐记数越念越小声，到后面名字都念不顺了。
场长震惊地看着老刘。
32个人名全部对完。
老刘抬头看着场长，“场长你说，我老刘错了几个。”
场长磕巴着道，“一……一个都没错。”
林迎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老刘。
心里琢磨着，今天揣兜里的桃酥，她等下一定要送给这个大叔。
老刘满意地笑道，“那你们觉得我说于小子搬了45块，还是不是瞎说。”
被老搭档惊到的林建国小声叨叨，“咋能是瞎说。32个人的数你一个没错，哪还能错了于程一个！”
徐记数还想再说，“场长……”
场长打断他，抽了口烟，看他的
脸色意味不明，“还没听到吗？把数加回去，45。”
徐记数脸色煞白。
林迎儿插嘴道，“还得道歉。如果不是刘叔，我家于程今天就吃亏了，没由头被减了数。”
于大哥也说，“是啊，多亏了刘叔，不然我们有嘴都讲不清。”
场长眼神转到徐记数身上。
徐记数低下头，从嘴巴里寄出字，“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老刘懒得看他们这一出，大手一挥转身就走，“净耽误人吃饭！”
林迎儿赶紧追了出去，从兜里掏出一块桃酥塞老刘手里，举起自己带的饭盒。“叔，你在棚子那边对吗？我去给你加餐。”
老刘乐开了花，把桃酥塞回她手里，“你这逗娃娃的小玩意，我老头不吃。饭菜也给你男人留着吧，一早上搬45块石，估计饿得能吞半头牛了。”
一行人被场长赶出办公室，徐记数垂头丧气的。
没走几步，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就跑了过来，抱住徐记数的大腿，“爹，我好饿啊。你咋还不带我吃饭？小月姨姨都给我吃了两块糖了。”
于小月走了过来，诧异地看着于家三人，打了声招呼。
林迎儿一脸疑惑，“你怎么在石场？”
于小月看着她无语道，“我是石场的会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