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程淡然道，“卖完了。”
下铺的大婶好奇道，“你们啥时候买的票？我今天上午买，都还有卧票呢。这硬座便宜都抢得快。卧票贵些，卖得没那么好。”
她十分和蔼可亲，手里还抱着个乖巧的小奶娃，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对面中卧是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看起来单纯可爱，也跟着说，“是呢，我也是昨儿个买不到硬座，这才买的卧票。”
大婶笑吟吟搭话，“可不是，硬座可难买了。你看我今早买的只剩下中铺了，还好小姑娘你心善，跟我换了位置，不然我带着这娃儿都不好上铺。”
小姑娘羞赧回道，“大婶你别夸了，尊老爱幼学校都有教。更何况我觉得中铺也挺好的。”
林迎儿听完这番对话。
略一思考就明白了，肯定是于程为了省点花钱，只给她买了张卧票，自己不舍得买。
她有些心疼，板着脸看于程，“老实交代！咋大婶和小姑娘比你还晚就买得到，你没买不着？”
于程靠近在她耳边说，“两张硬座换成一张下铺和站票，刚好。”
林迎儿感觉耳尖都被烫红了，她嗔怒道，“下次多买一张卧票，站两天不是开玩笑的。”
随着于程点头，列车也缓慢地开动
起来，晚点了半个多小时。
车厢晃悠晃悠地往前走，边走还边发出响彻车站的鸣笛声。
这趟火车还是传统的蒸汽列车，靠烧煤锅炉取暖和提供前进动力，所以行走的时候不时传来浓重的煤烟味。
此刻的林迎儿和于程正坐在这辆蒸汽列车上，往未知的年月慢慢行进。
于程掏出自己带的搪瓷口杯，从公用小桌上的保温壶倒了杯热水，又拿出咸菜，掏出于嫂子一大早起来蒸的馒头递给林迎儿。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对面中铺的麻花辫小姑娘是个话痨，见到他们吃东西，自个也掏出个饼子啃，搭话道，“姐姐，你对象对你可真好，你们是在哪认识的呀？”
林迎儿用手肘捅捅于程，“这个你说。”
她故意逗人，于程哪能看不出来。
他思忖了一下说，“村里认识的。”
麻花辫姑娘红着脸看了看他，“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于程的回复简洁明了，“有事。”
麻花辫小姑娘收了声。
林迎儿心下暗笑，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可以把任何一个姑娘的话题都终结掉。
于程吃饭向来风卷残云，又快又利落。
他吃完了馒头，又拿出一个橘子递给林迎儿。
林迎儿抿着
小嘴，不想接，“想吃。但是这个剥了手脏，车上不好洗。”
其实她挺喜欢吃橘子的，这季节橘子少，不知道于嫂子是去哪里倒腾来的。
不过她特别不喜欢剥完橘子后，那种手黏糊糊，搞得手上黄乎乎的感觉。
于程没多说什么，把果皮去了，这才递给她。
林迎儿正要伸手去接，她转念一想，想撒个娇试试他能做到什么份上。
她小声娇慵道，“你给我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我怕等下弄破流汁。”
于程怔愕地看了她几秒。最后还是乖乖把橘子肉分好，放到她手里。
林迎儿心里暗自飘飘然。
她捻了一片橘子瓣放进嘴里，一咬破，满口的汁液，橙子的香气四溢，甜中带了一丝丝酸意。
林迎儿顿时觉得这趟闻着煤烟味，拥挤嘈杂的绿皮火车之旅都没那么累了。
她看着姿态闲散坐在一旁的于程，故意捻起橘子递到他嘴边，“你也试试甜不甜。”
于程深邃的眼神看着她，盯得她心砰砰地，好像有只小鹿在乱跳。
她脸上发烫，慌张道，“我觉得挺甜的，你也吃点。”
麻花辫小姑娘探着头看了一眼，捂着嘴低低笑了一声。
于程没有张口，林迎儿顿时尴尬得不得了。
这人也太不
上道了，喂个橘子怎么了，睡都睡过了。
这让她在外人面前多丢脸啊。
她捏着橘子的力道有点大，有汁水随着指尖往下。
林迎儿皱了皱眉，正想不动声色收回手。
于程抓住她退缩的手，唇舌微张，她手上的橘子已经被他吃走。
林迎儿脸色微赧，她不敢再喂了，偷偷捏了捏指尖，湿润润的但是没有粘腻感。
他刚刚动作太快了，她好像只感觉到指尖一热，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舔到了。
林迎儿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被舔了。
但是她也不敢去确认，只是一想到于程吃了她喂的东西，她就心慌。
她偷偷瞄了眼于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于程哪能没注意到林迎儿一直在偷看自己。
他心里也正在疑惑，这人前几天不还跟他说，想跟他发展革命友谊吗？
是他对友谊的理解有误？
还是她对革命的认知不够？
这革命友谊对象，会给对方喂橘子？
两个人心思各异的档口，火车又开出好一段路程，到了一个小站，走上来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行李不多，买的都是上铺。
对面大婶抬头见人，顿了一下，手里的孩子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大婶抱起来边走边哄，
哄了好一会孩子越哭越大声。
之前跟于程抢下铺的中年男人不耐烦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哄不好带去其他地方哭。”
大婶被那男人盯得心急，但这孩子在她手里越哄越哭，最后她都急了眼，伸手用力拍打着孩子的包被。
大婶咬牙切齿小声道，“该死的，一点都不乖！给我安静点。”
麻花辫小姑娘见状，安慰大婶，“这娃儿挺乖得啦。我看他这都睡了一路了，是不是饿醒的？”
大婶愣愣地道，“啊！可能是。但我这也没奶喂他呀。”
林迎儿皱着眉头，抬头望着这个大婶。
麻花辫小姑娘自己也不大懂，便说，“那她平时吃的啥？”
大婶长叹一息，“平时吃的都是他娘的奶，前段时间他娘不是做那劳什子知青，下乡去了嘛。留下这个小娃娃给我，我每日就给他熬米糊，家里就那点大米，都快给他吃到底了。”
麻花辫小姑娘神色黯然，“那太可怜了。我这次也是去下乡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城里。”
林迎儿打量着抱娃的大婶。
她随口问，“婶子，这娃有几个月了？”
大婶答道，“大概8,9个月了。”
她心下一漏！
怎么会有人，连自家娃月份都说不清？